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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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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呆之际,老翼后眼角一瞥,见那呆呆的人眼见着好熟悉好熟悉。像极了末儿。
“末儿——”
寞末正待转身却被一句苍老又有力的叫喊停住。
已是弥留之际的人似乎确认不停歇的喊着:“末儿……末儿……”
她终是开口了,眼泪在打转:“阿娘”
可她依旧没法去往阿娘的身旁,没法走进枯草中仔细看看。在怕着什么,连自己也不清不白。
“末儿真的是你么?你回来了?”不是梦境,真真切切的。又况且这么久一次也未梦到过。
“嗯……末儿回来了!”
“你是否还怪我——”老翼后起不来身子,没了气力,只能隔着老远似将寞末抱在怀里,“怪我那时未救你。”
寞末摇头,眼泪直下。不……不是的,从来都没怪怨过。
老翼后笑了,笑得苍白无力。她已是弥留之际穷途末路,一点气力皆散了。她撑着,不知等什么。不肯不愿那么去了。而今似乎等到心中所愿。
没白白的受苦。石头落地了。
这些个年头了,不晓是否是自个给自己的陷阱,陷在里面,出不来。认为是她自己没能救得了末儿,一切怪她。
每每梦中皆是末儿哭泣的模样。
天长日久,慢慢折磨着、慢慢倦累了。
现今终于可以走了。安心的而不是遗憾的。世上所有事大多不如意,但她想似乎挺好,至少她的末儿还活着,不用心怀愧疚而去。
如火烧灰烬渐渐出现在全身,慢慢的撒飞空中。老翼后朝没反应过来的寞末笑着,开心的荡漾。好似许久许久未这般开颜。
“末儿,阿娘要走了!”
寞末见状终是有勇气到阿娘身旁,但为时已晚。焚烬缓缓升上空中,止也止不住。
她泪涕泗流哭喊:“阿娘……”
用手去抓却怎也抓不住。该散的还是散了。仰望着浅蓝,零零散散几朵云的天空,眼睁睁瞧着阿娘不复存在。
身后有双手抱过来,安慰着。是白若尘,他不知哪儿时出现。
寞末在他怀中哭泣得似个孩子。止不住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或许是同经历过如此场景——眼睁睁瞧着亲人的死去而无能为力,才会这般。
这种感觉不亚于任何的酷刑。
白若尘也似安慰孩子般,对这寞末。却依然于寂静中隐隐传上哭声。
*
脚步踉跄。光闻声便知是受重伤之人。
经历一天一夜的路程,终是到达北岳山。现已是傍晚,悬着的月亮正对鲛容儿。
依旧捂着断臂。血已止住却弄花了衣裳,银色中暗黑色的血污,显得狼狈不堪。因着受伤法力也使不上了,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往北岳山。
鲛容儿走进一处山洞。有一大坑,满满的清水,里面卧着一只庞然大物。
“岐识——”她大喊道。
应声,庞然大物从水里站起。淙淙水流自背脊滑下,砰炸了片片水花复立刻凋亡。
一道长空雁鸣好似要划破耳膜,震耳欲聋。岐识高越出坑中,唤一句:“公主”。
他身形魁梧奇伟,哪怕变幻为人也同样如此。
于这刻,鲛容儿出奇的眼泪婆娑。见着岐识宛如是失散的亲人,宛如自个受尽了万般委屈的那位。
一瞬间显得她天见犹怜。
她想去环抱他,可却后知后觉少了条臂膀。岐识同是此时发现,欢颜瞬间黯然下去。
“这,是谁!”
“是他们”两道泪痕好似诉说无即苦楚,“你帮我,杀了他们!”
岐识知道是谁,清楚明白的晓得。
“好,会的!”不会让公主受到任何伤害的。他发过誓。只要公主在身旁便不会有任何人伤害到她,他会护着,护的天长地久山崩地裂与天地同寿。
这模样的话或许有些像是大话,但是这就是他岐识确确实实想的。
他运功,自鲛容儿臂断处由上往下。很快,一条焕然一新的手臂生出来,它浸沾满了绿色液体。他却不犹豫的将它放在了唇齿间。
一时刻,灼热从一小块漫延周身。仿若有团火熊熊燃烧。她分不清是什么。莫名而生的。
岐识头抵上她的头,四目相对,似在交流。目中藏无数话语。皆皆在此刻要冲出喉咙,一时冲动般的道出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场面像极了他俩第一次见面。不,是这一世的第一次相见。
彼时岐识走遍了山海寻尽了故里终是找到了。无以言表,一腔的满满长语却在见到的那瞬间躲进了齿缝,打碎了牙一同嚼进了肚子里。
如现今一般头头相抵四目相对,将所有所有的记忆输给她。令鲛容儿记起往昔、记起他岐识。
他自此成誓——永永远远地护住她!
一直、永远。
有什么在骚动。全身宛如烈火一般的灼人。鲛容儿手上清晰的能感受到岐识露出的长臂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抚摸着且灼热着。
不知是什么扇动他,开始头渐渐下移,唇齿越来越近。
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鲛容儿并无反抗,全身瘫软的她意识同模糊起来。
诸多烦事,令我太倦了。在最后一丝清醒意识中她想到。
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几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不知哪时幻出了软榻,白纱飘然。
双双倒入,缠绵悱恻,无尽爱抚。
外面又下雨了,拍在哪儿皆会发出声响。大风吹开了遮埋月亮的乌云,它独自微微发亮。
纷扬的轻纱宛如遮羞般藏住蛆动的身体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一声一声地“阿午”。
阿午。
阿午。
许久没人用这个名字唤过她了。久到且连自个也忘却。原来自己曾还有个名字。装满了混合泥泞的血水。
许是四百年前,彼时魔族还未覆灭。鲛容儿还是魔族公主夜午。
在一个荒偏的地方生活着,日子过得还算完好。岐识是父亲的坐骑。她记事起岐识便一直跟着她。公主公主在后面追她,活脱脱一个跟屁虫。
她不知道岐识今有多少岁数,大概比那颗长了五百年,五人环抱的银杏树还要大吧。不过她不管她想叫什么就是什么。
有时她觉得岐识比父亲好,比如常常带她去人间耍,总是满载而归开心满满。
但就是这样却在一天内灭了族。大风狂起,来得是一女子。
正是寞末的前世。一切了然,因果报应罢了。任何一件事一个人皆是要还的,不记得了自然会有人替你记。
阴凉的面孔嘴角微微一扯,显得瘆人。
夜午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泥土宛如贪婪无厌吸吮着新鲜血液,满满的,直至塞满嘴将要呕出来。
望着得意洋洋凶手潇洒快意的背影。那面孔加上不拖泥带水的剑法,一袭绣白边黑衣好似逃出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这是为什么。他们未曾招惹过谁。
思前想后,还是一个。所有皆为这个拼尽全力毫无保留——争。
争不服,争一方一寸。
可这样的结果却是杀戮。踏着千军万马数不胜数的尸首,溅起血水走上的高台。难道他们不心慌不愧疚吗?
一己之力灭了全族,该夸她功夫绝顶还是贬他们的无用。浩浩也有几百号人却不敌瘦如干柴的小丫头。
岐识回时已然晚了。黑压压一片的尸骨引来了乌鸦的啄食,鲜红渗进了地里,显得暗红。夜午的身子凉透了,一点温热也无。
他跪倒在地,白袍沾满了红色的泥。
乌鸦在嚎叫,尽显荒凉景象。亲手刨坑,亲手将湿泥点点覆上惨白无血的面孔。
他将自己闭封北岳山。直到这一世再见她开始便举誓三明:护她周全。
四目相对头抵着头,将脑子相知记忆一寸一丝给她。他不晓得这样是否错了,他只是要她记起他罢了。
彼时逢翼鲛战役。鲛人不敌,打算将鲛容儿送出,以保平息。她不反对,因着是晓得寞末在那。暗藏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