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4、第 4 章

　　游弋这个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忽然之间又问王柯愿不愿意换个办公室的文职工作。
　　此时正好是正午，太阳懒洋洋的挂在空中，阳光明媚，甚至有些刺人的眼晴。游弋把头发绑在脑袋后面，露出自己弧度好看的下颌线，她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靠在门上上面，问王珂：“王珂，你觉得怎么样啊？”
　　“游总，我觉得不怎么样。”王珂别过头去，不想过分的有观察游弋脸庞的机会，“现在不说这个，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最开始见到游弋的时候，她穿着西装，虽然外面有一层羽绒服，但是看上去的确有一股商业女强人的味道。这几天接触下来，没想到游弋的印象在王珂这里已经慢慢改变了，也可能是因为游弋根本没有把王珂当做手下的工人。
　　“我来帮你吧。”王珂跟着她的步子。
　　“不用，我的东西少，就只是装着带走就行。”王珂没说假话，的的确确两个大口袋就把王珂所有的财产打包好了。
　　她一年四季衣服没几件，至于多余被子什么的平时都是拖王叔的便利，放在王叔小舅子家里。看着地上的装着的全部，王珂忽然露出苦笑，这就是她目前和社会产生的全部物质联系了。
　　如果是普通人搬家，可能还真忙活很久，收拾，打扫卫生，布置都得花上一两天，不过对于王珂来说，她不是搬家，而是换一张床，就相当于收到宠爱的小孩非要换去父母的卧室，要带的也就一个大娃娃而已。
　　当然了，今天她还得帮柳姐和王叔的那份。

　　王珂提着自己的“大娃娃”往楼梯走去。
　　“不坐电梯吗？王珂？”游弋问。
　　王珂摇摇头，继续走：“三层楼，坐电梯会被别人在心里面骂的。”
　　“可是你不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嘛！”
　　“没事，我习惯了，又不重。”嘴上说着不重，王珂脖子上面的青筋却都隐隐露出来，充满着力量感。
　　游弋看了一眼，舌尖舔下嘴唇，跟上去用手扶着包，想给她减轻一点重量。

　　柳姐今天还是在扎钢筋，她们那边是按着量算钱的，柳姐几乎没怎么给自己放过假，每天都做的一手黑，满脸灰尘的回来，匆匆忙忙洗把脸就开始刷小视频，笑够了就睡觉了。
　　集装房两个人一间，柳姐和王珂还是一起，在二楼。王叔则是被安排在一楼。
　　王珂把自己东西抬过去之后，又走回屋子，给柳姐打包东西。

　　走在路上，王珂一想，其实东西还是不少的，抛去自己的东西，锅碗瓢盆，哦，还有那两张买来的二手钢丝床，她自己一个人抬可能真的不太方便，可是王叔腰痛，柳姐还在上工，按理来说她还得帮别人的忙。
　　看了看游弋，细手细脚，细皮嫩肉的，王珂摇摇头，放弃自己荒唐的真的有点想让大小姐帮忙的想法。
　　“看我干什么？”游弋笑着问。
　　王珂继续走自己的路，“在想游总平常周末都做什么事情。”

　　游弋没预料到王珂这个问题，她想了一阵子，然后说：“有时候会和朋友约着去玩，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呆着。不过最近上班了，可能以后会有点不一样吧。”
　　游弋每天都来一次工地，王珂倒时有点好奇游弋其他时间是不是真的就像电视剧里面的那样坐办公室，开会，安排事情，但是她看了看游弋，觉得她还是有点幼稚，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
　　“有时候，虽然时间不多，我也会去图书馆哦。”说完，游弋一脸期待地看着王珂，好像期待着什么回答一样。
　　王珂敏锐地解读了她的眼神，然后说：“这样，我倒是经常去，借书还书什么的。”
　　听到王珂的回答，游弋笑了笑，说：“说不定我们见过呢。”
　　王珂一愣，说：“可能吧，不过我一般很快就走了，不怎么看人的。”
　　游弋点点头，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王珂来回三趟把大部分东西都抬走了，却对着放着的两张床犯了难。
　　集装房里面已经有床了，这俩抬过去也没什么用处。她想了想，觉得要不然干脆卖出去好了，两张破床本来就是捡便宜在二手软件上面淘来的，征求了柳姐同意之后，王珂给附近收破烂的打电话过去。

　　附近收破烂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王珂和他谈好了，三十块钱就卖了。
　　老头子带了个扁担和麻绳，熟练的把这两张床折起来，绑好，然后抗在肩膀上面。
　　王珂一路帮忙扶着，最后抬到那老头开来的红色三轮车上面。
　　“谢谢你，妹子，我看这床还好着呢。”那老头用挂在腰间的抹布擦了脸上的汗，然后踩着三轮车哐哐开走了。

　　集装房上楼的梯子在房子的侧面，一般是黑色的铁架子搭起来的窄梯子，一个人过有些宽了，两个人过又有些窄了。对面来的两个人还得侧开身子走。
　　王珂走在游弋前面，刚刚手上拿着东西还没发现，这楼梯走起来像在走悬空的桥一样，吱呀的响，还有点吓人。

　　“王珂啊，刚刚那位爷爷走路一摇一晃的，我总怕他摔了。”
　　“人老了都这样的，不过你别看他看上去瘦，走路看上去飘，其实很稳的。”
　　王珂见过不少工人做事情，看上去做不了，但偏偏一股巧劲就是能做好。有时候觉得有些憨，动作慢，但是就像大智若愚一样，有工人独有的手感和智慧。

　　王叔的东西，等到王珂去的时候，李仁已经把东西差不多抬完了。
　　“你一个小姑娘，来帮一男人抬东西，这像什么话，我帮他抬了，你回吧！”
　　王珂看看还在床上的王叔，见王叔也不说什么，就走了。

　　上了楼梯，转角就是王珂她们那间屋子。大小差不多就像宿舍那么大，一个裸灯在一侧吊着，两张木板床，还有一个白色合成板桌子，桌子上已经被王珂放东西差不多给摆满了，床边堆着王珂的包。
　　王珂看看四周，把门锁里面插着的钥匙给拔出来装自己上衣衣兜里面。
　　听说一楼背后游总还给配了单独的洗澡间，王珂想去看看，毕竟她们之前洗澡都是在食堂后面那个大堂子里面，王珂不太喜欢在一群阿姨面前裸着身子，总是白天的时候才去。

　　“谢谢游总。”王珂这句感谢来得真心实意。
　　“不用谢我，我早就给我爸说了要提高工人待遇的。”游弋眨眨眼，说道。
　　王珂一笑，说：“其实，友科的待遇已经算很好的了，工资也不拖。”
　　“不拖工资是基本要求，我觉得友科还得再做好一点，毕竟这些工程落到细节都是工人在做，不对工人好，人家哪来的激情好好工作呢？”游弋说的头头是道。

　　王珂莫名其妙想去去年接的那个活，李老板的工资还拖着没给呢，但是这句话她不想告诉游弋。
　　王珂低头看了看手表，快五点了，再抬头看看天也快黑了，远处的太阳快落土，空气也变得凉了起来。
　　“游总，等我去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再走吧。”王珂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好。”游弋说完之后就下楼去了。

　　王珂衣服就那几件，能得体穿出去的就更少了，她想了想，选了自己去图书馆穿的那件，看起来干净，还有点像个学生。
　　裤子她随便扯了一条干净的工装裤，鞋子换成了自己不怎么经常穿的那双板鞋。
　　毕竟是和游弋平起平坐的吃饭，总不能让别人以为是找了个装修工人吧。

　　王珂这次没问柳姐，也没告诉柳姐，只是和柳姐说，自己出去了，钥匙在王叔那里留了一把。
　　柳姐估计还在上工，也没有回复王珂。
　　集装箱的走廊就像倾斜的平衡桥，一块白色的铁片边缘总让人觉得在往外掉，踩起来还砰砰直响。
　　走到楼梯那里，王珂看见游弋站在下面和突然出现的助理说着话。

　　王珂早上还在觉得游弋让她感觉不稳重，此刻看看游弋的神色却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天就像一瞬间就黑了下去，楼口白色的灯慢慢亮起来，照亮游弋的脸。
　　一张脸上严肃得很，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阴郁，和低着头微弯腰的助理交代着什么事情，手上比划着动作。
　　那个人明明穿着和刚才一样的衣裳，此刻却因为一张脸，看上去完全和刚才的游弋是两个人，但偏偏那就是游弋。
　　王珂发现，自己好像更幼稚一点，想来游弋都能坐到副总裁这里，就算有家庭关系，必然也不会是个普通人。
　　那天电梯里面脸色和语气都淡淡的那个游弋是友科的游总，而和王珂聊天的那个游弋只是游弋。

　　此时此刻，感受到游弋身边的低气压，王珂也不想打断她，但楼梯声音掩盖不住，游弋转个身子就看见王珂了。
　　接着这位游总就像川剧大变脸一样又变回了那个好像对王珂有点意思的游弋。
　　“王珂！”游弋笑，招招手，接着对身边的助理小声嘀咕几句，然后让助理走了。
　　“公司有什么事情吗？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好。”王珂忍不住还是问了。
　　“小事情，就是一些简单的问题。”游弋把手插进大衣两侧的兜里，“我们走吧，我刚刚已经定好位置了。”

　　游弋的眼神在王珂衣服上面扫来扫去，最后说了句：“这件衣服很好看。”
　　“谢谢。”王珂有礼貌地回应，即便她并不觉得这衣服好看，就是一件深蓝色的有点工地装的外套。
　　王珂当然不知道，她这种个子不矮，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穿有点工地的衣服正是一种时尚。
　　不过这不是游弋觉得好看的理由，这件衣服是游弋第一次看见王珂的时候，王珂船的那件衣裳，正是那个瞬间，游弋发现王珂这个人就一下子进入她的心。

　　两个人并排走着，在路面看得不太清楚的情况下走的不快。
　　“王珂，你一般都什么时候读书啊？”
　　“晚上，白天要上工。”
　　“除了读书呢？还做其他事情吗？”游弋问。
　　王珂从记忆深处的土里面刨出来一个人，她想起来那个人的喜好，最后开口说：“写事记。”
　　“事记？那是什么？”
　　王珂想了想，和游弋解释：“日记记录的单位是一天，事记的单位就是一件事情。”
　　其实王珂不止写事记，她还会写读书笔记，不过她时间实在太少，往往都会尽量简单地写上几句话。
　　比如最近她刚刚读完一本书，她就会在自己手机备忘录里面打上一段文字，写下自己的想法。
　　她写：如果悉达多不拥有各种各样的天赋，如果悉达多不能够自由自在地体会人间，作为普通人的他还能不能听懂大河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