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3、第 3 章

　　北州市的一年实际上只有两个季节，春秋两个季节往往只有十几天，在几场绵绵小雨里面结束了。前几天柳姐买的那间衣服就像是为了今年下一个冬天买的一样，王珂前几天从包里面抽出来的那几件外套这才正式的被穿在身上。
　　其实就是普通的外套，没什么花纹，王珂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就喜欢单调一点的，更偏爱浅一点的颜色，她觉得看上去得体些。
　　她这也不用穿那件袖口棉花都跑光了，魔术贴都掉了的衣服了，其实这衣服也没有穿多久，王珂在扔与不扔之间犹豫，最后还是把衣服往工地的杂物垃圾堆那里一扔，她自觉地认为自己明年肯定不会再穿了。

　　王叔的腰疼得厉害，砌墙的活落到了王珂的头上，她虽然乐意接这活，可是一想到是王叔病了来的，又不太能够提起劲，自己一个人沉默着，蹲下起立，把红砖头一个又一个抹上水泥往墙上堆去。
　　此时正是早上，太阳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天空不久，风不像几天前那样刺人了。
　　游弋只有第一天的时候抬了个椅子来，有点傻傻地在不远处坐着。之后几天，游弋只是像打卡一样过来和王珂聊天，每一天王珂在不一样的地方干活，游弋通常都会在电梯口找寻王珂的位置，然后再过去。
　　黄工头以前总喜欢在工地到处走动，指点指点这里，过问过问那里，这几天可能是游弋的关系，王珂难得的没有受到黄工头的打扰。最开始的时候，王珂并不是很欣赏游弋，王珂觉得她做事情冲动，可是人家的冲动实打实的带来了好处。工地门口的空气上面集装箱还有一天就安好了，食堂的伙食也多了油水，打饭的几个阿姨总是特意给王珂多来上几勺。顺带着，王珂看游总也着实觉得游总还是有些可爱。

　　“王珂！”游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珂放下抹子，转过来看见游弋弯着腰在自己背后，笑着。
　　游弋今天没穿工作服了，倒是窜了一个浅粉色的大衣外套，底下一件浅色的裤子。
　　耳钉又换了一个，王珂发现。
　　“游总，今天怎么穿得像个大学生。”王珂又转过身子，继续工作。
　　“今天周六，我不上班。”游弋说，见王珂不回答，又继续说：“一会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要上工的，游总自己去吧。”王珂拒绝道。
　　游弋摇摇头，说：“就在工地吃。”
　　王珂一笑，说：“游总认真的吗？”
　　“认真的啊。”游弋眼神真诚，“怎么？你觉得我不可以？”
　　“那倒没有，怕不和你口味而已。”王珂说，“那我和柳姐说一声吧。”
　　“王珂，你和柳姐是亲姐妹吗？怎么不一个姓？”游弋问。
　　王珂说：“不是。”

　　游弋没有继续往下问，而是和王珂说起其他的事情来。王珂发现，游弋喜欢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大概也是因为两个人的生活之间并没有什么交叉的领域，要说工作，生活，似乎都相差太远，聊不到一起去。
　　聊着聊着，游弋问王珂喜欢读些什么书。
　　“什么都读一点，没什么固定的类型。”王珂说。
　　王珂了解到，游弋就是北洲大学的，出乎意料，不是学什么金融，经济的，而是学土木工程的。游弋的底子漏得快，她家里面几口人，分别做什么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倒是王珂，一点没说，只是时不时附和一下。王珂心里面不怕游弋问起来自己的事情，只是她懒得讲。

　　柳姐对于游弋要一起吃饭这件事情十分反对，她一个电话飞过来。
　　王珂走到一边接电话。
　　“王珂！不是叫你离她远点吗？”柳姐对声音有点凶。
　　王珂说：“人家是老板，要一起吃饭我还能拒绝吗？”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我一会不回去了，你们俩吃吧，我怕尴尬。我去给你王叔送饭去。”说完，柳姐把电话一挂，也不给王珂反应的机会。
　　王珂和游弋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游弋倒是挺开心，说话的音都变高了一点。
　　王珂看着游弋，她知道游弋这个人才毕业没多久，正年轻，做事情冲动，肯定三分钟热度，说不定过几天就没兴趣了。王珂到是不介意在这个时间里面和她来往，毕竟人家也算自己的老板，也不至于冷落了人家，最后自己没了饭碗。

　　十一点多的时候，王珂像往常一样去食堂打饭，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游弋跟着她一起。
　　王珂感受到食堂那些人异样的眼神还有挡不住的叽叽喳喳的吵声，她一个眼神也不想给，打了菜就往回走了。

　　这是游弋第二次进这个屋子，她这一次不再像上次一样，反而自然地找个椅子坐在桌边，看着王珂的动作，问：“上次我来你们不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吗？柳姐不在，那另外一个大叔呢？”
　　“王叔腰痛，躺着呢。”王珂说。
　　“严重吗？”游弋问，“要不要去医院？”
　　王珂舔了一下嘴皮，说：“看吧，如果一直不好，也只能去医院了。”
　　“还是早点去的好，万一真的有什么病呢？”游弋说。
　　王珂没有再回应，而是把菜摆好，给游弋面前的盒子里装上米饭。

　　王珂想告诉游弋，王叔看病烧的不是时间，是钱，是人民币。挂个号，做个检查，开点药，一下子就已经消失好几百快一千，王叔家里面还有两个儿子，他看不起这个病。
　　在王叔心里面，他其实还害怕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一下子自己就从顶梁柱变成拖油瓶了。
　　没病怕花钱，有病也怕花钱。

　　“王珂，你明天不上工，打算做什么事情啊？”游弋问。
　　王珂坐下来，说：“早上在屋子里面看书吧，下午的话，可能会搬个家，要看工地怎么安排了。”
　　“晚上呢？有安排吗？”游弋又问。
　　王珂说：“可能还是看书吧。”

　　看着游弋夹起一块肉来，王珂心里面忽然有些紧张，看着游弋面色正常的把肉吃下去，然后夹起第二块，她心里面一放松。
　　“王珂？”游弋发现王珂的目光，“看着我干嘛？”
　　“没事，怕你吃不惯。”王珂实话实说。
　　游弋噗呲一笑，说：“这有啥，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啊。你不知道，北洲大学的食堂比这个难吃多了，感觉全都是番茄酱或者酱油炒的菜，有的菜咸的不行，还有那种特别黑暗的料理，什么西瓜皮炒肉丝，我觉得我们工地的伙食真的挺好。”
　　“是吗？大学食堂不应该便宜好吃吗？”王珂提起兴趣来。
　　游弋又说：“不好吃！而且不便宜，我跟你说，食堂好吃的大学根本就没有几个！”
　　王珂露出笑意，发出笑声。
　　游弋看王珂心情不错，又问：“那，王珂你有没有兴趣明天和我去吃个饭啊？”

　　“游总，怎么又问这个？”王珂苦笑。
　　游弋说：“这不是前几天话说的不对，想和你赔个礼嘛，就当给我面子，去吗？王珂？”说完，游弋一脸期待，眼里面闪光，等着王珂的回答。王珂认为当面拒绝人不太好，说：“我想想吧，晚上给游总回复。”
　　“我猜，晚上你就会说明天晚上有事情了。”游弋叹了一口气，语气甚至有点委屈。
　　王珂看见她的表情，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说：“我一个工人，能有什么事情，要是明天搬完家，天还早的话，我再找游总吧。”
　　游弋一听，直接说：“那我明天下午来帮你吧！”
　　“嗯。”王珂知道，就算拒绝她，她也会来看着的。

　　游弋吃的少，王珂才吃到一半的时候，游弋就已经吃完了，她吃完了就坐在原地看王珂吃饭。
　　被盯着，王珂几大口吃完，说：“我去洗碗。”
　　“要我去吗？”游弋问。
　　“不用，我一会就回来了。”

　　刚出门，就看见柳姐从隔壁出来。
　　柳姐看见王珂，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说：“小柯，游总还在屋子里面？”
　　“嗯，才吃完。”王珂说，她看见柳姐欲言又止的模样，抢先开口，说，“柳姐，我知道的，你不用多说的。”
　　“行吧，整个工地里面也就你最不可能为了钱做什么事情，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注意哈，不要将来稀里糊涂地跑来找我，说些情情爱爱的话。”柳姐说。
　　“再说吧，暂时不会。”王珂说。
　　“不是！”柳姐用手肘打一下王珂，说，“你今天就保证好，什么暂时不暂时的！”
　　“柳姐，这种将来的事情，我也说不准啊，没办法给你保证什么的。”王珂晃晃脑袋，从楼梯口往下走。
　　“你该不会！已经被那个游总骗走了吧！王珂！”柳姐追上来，声音虽小，但是情感剧烈。
　　王珂淡淡地说：“没有。”

　　要是换个男人来，柳姐真心不觉得王珂会喜欢。可是偏偏王珂这小朋友，成年那天就和柳姐说清楚，自己不喜欢男的。柳姐还是这个世界第一个愿意拥抱王珂，说：“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喜欢啥都是喜欢。”的人。
　　柳姐今年也才三十五，虽然书没有读过几本，但是人却见过不少。自从她看见那个游总的一瞬间，一股子女人之间好像天然存在的磁场告诉柳姐，这个游弋肯定是个爱玩的！王珂喜欢什么人都可以，但是这个游弋，这个游总就是不可以。
　　“那你以后少和她来往，免得留下隐患。”柳姐正色道。
　　“人家是老板，难不成我还赶她走吗？”王珂无奈，“不等我赶她，我们就得先走了。柳姐，你也知道，友科的活一般都不拖工资，时间还长，我们运气好才来的，我这一下子得罪个大老板，不是断自己的路吗？”
　　柳姐听了进去，声音弱下去：“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注意着吧，也不知道这游总热度多久。”

　　洗过碗，柳姐让她把游弋领走，王珂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一进屋子，看见游弋正盯着自己放在床上的书。
　　“游总。”王珂叫她，“下午你要做什么事情？”
　　游弋转过头来，说：“不知道，可能出去玩吧。”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王珂说，把洗好的碗筷放到架子上面。
　　“好啊！”

　　游弋的车就停在门口，一出工地就能看见，是一辆亮银色的小轿车，王珂认识那个车标，宝马。
　　“那我走了，明天见。”王珂和她摆手。
　　“嗯，再见。”王珂说，看着游弋开着车在宽阔的马路上面往远处的高楼驶去，而自己转身又回到乒乒乓乓响的工地。

　　王叔的腰还没有好，趴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样子。
　　“王叔，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王珂说，“早点治了，早点回来，不耽误的。”
　　王叔大概也是痛的不行，点点头，说：“成，后天周一，要是还不好，我后天一大早就去。”
　　“要我或者柳姐一起吗？”王珂问。
　　王叔摇摇头，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你们照顾起来不方便，我去找李仁。”
　　李仁，也就是李大哥，也是他们一个工地的工友，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棚子，这个人和柳姐一样，喜欢打牌打麻将。
　　“行，那我去上工了。”王珂说完，然后走了。

　　一个人负责一层楼的内墙，王珂此时此刻竟然觉得有点孤单。
　　王叔还是得快点好起来，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