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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我知道他在哪。”鬼夫人翠喜说。

      沈忘点头,手里的八卦阵上的羽毛指向西南就不再动了。

      “往西南。”沈忘说,他看着八卦玄羽阵上的赤羽腾空而起,往西南飞去,沈忘顺着赤羽若隐若现的光,望向灰蒙蒙的西南方,近处是树影婆娑,远处隐约有个小村子,再远一点就看不清了。

      可是,甄老爷往西南去的那一处,沈忘已经了然。

      翠喜只剩下三魂堪堪维持人形,七魄早就失了心智,沈忘将其变成了黑猫。

      没有点化石,翠喜的三魂和七魄无法融合,沈忘只好施法将她送入画中,姜环卷起画卷,把画轴背在背上,又抱起了黑猫。

      “小爷替你背着吧。”沈忘伸手拿陈诃怀里的破剑,陈诃把剑往身后一送,顺手在腰上打了个结,走到了沈忘前面。

      沈忘看着陈诃的背影哑然失笑,月色下,陈诃回头,说:“走快点,你看什么呢?”

      “你说,小爷背着这把剑是不是有种江湖大侠的感觉了?”陈诃等着沈忘和他并肩往前。

      沈忘拨了一下额上的碎发,随口答道:“像。”

      “就是你这把剑实在破了一点……”

      “嗯?”

      “没什么……姜环,你抱着猫跟上红羽毛,别往这儿凑……”陈诃颇为嫌弃地对姜环说,姜环闻言二话不说,带着猫加快了步伐。

      “你怕猫?”沈忘问?

      “怎么会。”陈诃回答得干脆,沈忘闷声笑了一下。

      走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赤羽就悬停在了空中,沈忘伸出手,它就重新落入了八卦玄羽阵中。

      面前,是一座不大的院落,篱笆是用木桩围绕而成,站在院子前就能看见里面有五间土房子,房顶铺着茅草。

      姜环背后的画轴闪了一下,三人抬头,就能看到追了一路的诈尸人员甄老爷此刻正趴在西厢房的茅草房顶上。

      画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雾,姜环手里的黑猫也炸了毛,此番情景,仇人当前,翠喜却无可奈何。

      “他在看什么?”陈诃问。

      “嘘。”沈忘轻手轻脚地翻进院子,却依然滑了一下,手腕被木栅栏划伤,沈忘已经习惯了,脚步不停,快步走到了西窗下。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小小的的房间里,两位老人睡得很安稳,偶尔能听到翻身、咳嗽的声音。

      沈忘爬上一旁的柴火垛,陈诃仰头轻声问他:“做什么?”

      “睡觉,再不睡觉,天就亮了。”

      “那他呢?”陈诃说话时指了指房顶。

      沈忘已经闭上了眼睛,说:“跑不掉,也不会跑。”

      夜色中,沈忘当真靠着柴火垛闭上了眼,姜环伸了个懒腰抱着猫窝在一旁的干草垛上。

      “以天为盖地为席?”陈诃跟了两位丐帮大哥,算是体验了一次露宿街头。

      陈诃看了一眼房上新鲜的诈尸老鬼,又看了一眼姜环怀里的黑猫,认命地爬上了柴火垛,在沈忘身边躺下。

      沈忘侧了一下身,让出一个位置。

      “为什么不现在抓他?”陈诃问。

      “我又不炼尸,现在抓他做什么?”沈忘打了个哈欠,说:“等他尘缘了了,再动手,干净。”

      陈诃哦了一声,望了眼月亮,睡不着,转过身看着沈忘问:“你脸上的疤怎么回事?”

      “打架打输了。”

      “以后打架小爷带上府里的家丁给你撑场子。”

      “好。”沈忘抬手,悬在陈诃面前,陈诃短暂的愣了一下,旋即昏睡过去了。

      沈忘睁开眼,一宿无眠。

      鸡鸣犬吠声后,屋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先起床的是东厢房的小孩儿,随后,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推开大门,抱着孙儿出来小解。

      老妪年过半百,怀里的小孩儿牙齿还没长全,嘟嘟囔囔地叫着奶奶。

      “嗯?你们是哪家的后生?”老妪终于注意到了柴房旁边的三人,沈忘靠着栅栏,姜环站在一旁,陈诃还没醒。

      沈忘说:“叨饶了,我们三人昨夜赶路至此,山高夜深不敢再行路,借住了一宿。”

      “原是如此啊。”老妪不再追问,拿出两条长凳,说:“那边过来坐吧,既然要赶路,还是用些茶饭比较好。”

      “敢问大娘可是姓刘?”沈忘问。

      老妪笑了一下,在一旁棚子下生火烧水,说:“夫家姓赵,老身本姓刘。”

      “问这作甚?”老妪问,好久都没有人问过她姓什么、叫什么了。

      “家中祖母曾说过,有一旧识姓刘名清河,就住在这一带……”

      “哈哈哈,咳……”老翁也穿戴好出门来,恰好听到这一句,他哈哈大笑,又扶着门咳了一通,说:“那便巧了,我这老婆子原来也叫刘清河,后来为了避讳甄家老爷的亡妻,讨个吉利改成了刘喜乐。谁知,老婆子改了名,倒是连以前的事也记不清了。就算是旧识,她也记不得了,不如跟老头子说说,你祖上尊姓?”

      “祖母已故,不便再提,还请两位见谅。”沈忘打量着刘清河,岁月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刘清河早就不是甄老爷的画中仙,被复活的刘清河过着普通的一生,普通的老去了。

      或许,刘清河豆蔻之年,也没有画中的仙人之姿。

      谁说得准呢。

      沈忘这样想着就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的枯坐一宿的甄老爷。

      甄老爷望着那一个惦念了一辈子的人,笑了。

      尘缘了了。

      沈忘叫醒了陈诃,一行人拜别了刘清河一家,坐在村外的枣树下。

      不久,几声狗吠之后,一个苍老的人影缓缓而来。

      “老朽……罪恶滔天,入不了轮回了。如今心愿已了,听凭处置。”甄老爷在树影下叩首。

      “刘清河当年真的是病死的吗?”沈忘问的猝不及防。

      甄老爷闻言,肩膀腰背明显塌下去了,头也埋得更低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软弱了下来,隐约传来了啜泣。

      “不是……四十三年前……”

      四十三年前,甄府不是富户,只是一个小农户,甄福和刘清河从小一起长大,此刻刚成亲不到半年,单立了门户,刘清河勤俭持家、甄福在镇子上的私塾做教书先生,小两口日子刚有了起色,就碰上了兵乱。

      一日黄昏,甄福刚从私塾里出来,就被街上的巡防拉去了登记处,强行报了名,抓了壮丁。

      刘清河红着眼给甄福收拾好了行囊,连夜缝制了一枚平安符,,第二日天不见亮,甄福就离了家。

      背井离乡,刘清河说会等他。

      甄福一去就是好多年,终于回乡,却只剩下三间烧毁的草屋。

      甄福他娘说,刘清河一年前就病死了,感染恶疾,怕传染,官府下令连带房子一把火全烧了。

      他不信,他娘领着他去看了刘清河的坟冢,他还是不死心,夜里刨了刘清河的坟,只看到一身破旧的衣裳。

      甄福欣喜若狂,他跑去质问他娘,才有了这一生遗憾、执念的开端。

      战乱年间,流寇横行,刘清河寡居在家。甄福走了不到两个月,家里就遇上了一伙流寇,刘清河反抗不过平白受辱,遭了一场大祸。那伙山匪手段残忍,折磨了一宿,抢了钱粮,方才离去。

      甄福的娘亲白日里过去问绣活时,看到的就是刘清河浑身青紫、披头散发躺在地上,赤身裸 体,身上都是皮肉外翻的伤口,一地的血。甄母关上门,一边大骂畜生,一边给刘清河喂水穿衣。

      刘清河双目通红说:“我怕是活不下去了。”

      “说什么傻话呢?”甄母安抚道。

      “阿福回来……就说我病死了吧。”

      后来,趁着甄母回老宅,刘清河一把火把自己烧死在了房子里。

      “清河,太苦了。”甄老爷说:“如果我在……”

      “你知道吗,她已有身孕……我对不起她。”

      “后来,发家了,我去道观里替她立长生碑时,遇上了一云游道士,他说我心有不甘,能让我得偿所愿,只要有十二少女心甘情愿地绣出死生契,就能够让清河活过来。”

      “害人命的事情怎么能干呢?”甄老爷自言自语地反问,又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干了。”

      “我害了很多人,那个道士教我把她们的头发放入画中,清河就会活过来……可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清河还是惨死在那个夜晚,那样的无助……后来,我让她们绣了死生契,她们死,阵成,清河生。”

      “我也死了,满门都死了……清河活过来了。”

      “如果……我想在四十三年前的下午,早早地回家……”

      甄福越说声音越小。

      “可怜之人,但也可恨。”姜环说。

      陈诃点头。

      沈忘不予置评,只说:“现在,我要取你的魂魄,去偿还那些枉死的人。”

      甄福抬起头,看到遥远的东方有红色的云霞,阳光透过树影照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挡了一下,透过指缝看那刚刚升起的太阳。

      他说:“好。”

      应声而飞出的是沈忘手里的黄符,甄老爷的在阳光下散成了一阵风,只有黄符上拖着一枚紫红色的石头——点化石。

      魂灭石生,偿还余孽。

      远处的院子里,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洒扫的时候,看到了栅栏上挂着一枚平安符。

      她抚摸着上面的针脚,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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