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璩鹿

4、第四节

　　周三，除了地面清洁小组，其余值日生完成各自份内任务纷纷离校。作为唯一的无关人员，卓伟等了他们足足半小时，他满脸不悦地抱着篮球在教室里踱来踱去，时不时调侃上几句：“打扫卫生还这么墨迹，各位是打算在这里过年吗？”。
　　曹源和苏小晓不理他自顾自的干活，因为今天有人在教室碎了一瓶墨水，要把地面弄干净就成了个大工程，再加上来来回回洗涤工具，更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卓伟见两人忙活，反气不过坐在一旁的林曼。在班上，卓伟和曹源一样都被列为“冷酷无情”的那种人，所以，不管林曼经历过什么，他绝没必要为此打破那些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林曼面前，用手扣着篮球重重砸在桌上，说道：“你什么情况？值日表上是没写你名字，还是你不知道今天该你打扫卫生？坐在这像个木头，装什么深沉？”
　　父亲的突然离世确实让林曼变得异常敏感，她所感受到的真实情感微乎其微，而那些“善意”却被放大到眼皮子底下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她，令人窒息。她用仅存的一丝平和背上书包作势要走，又立即被曹源拦住，他对林曼说道：“我答应过你奶奶上下学咱们得一起走”
　　林曼当然明白隐秘在这句话背后的忧虑，奶奶害怕她受不住打击会抛下所有，随她父亲而去，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需要撑下去的人不止她一个。
　　“诶，慢着！”卓伟打断曹源，愤愤不平地说“你也答应了今天要给我补课呀！班主任话说得明白，我这只能往特长生方向发展，要是连特长生的及格线都达不到，我这辈子算完了”
　　高三，总是用倒计时的方式推进，黑板的右下角不断递减的天数令每个学生人人自危，看来班主任之前进行的一对一谈话起到了关键作用，连上主课都酣睡畅快的卓伟也警觉起来。
　　“你能不能不凑热闹？”曹源说
　　卓伟“哼”了一声，索性把主意打在另一个人身上，他两眼一转瞬间把苏小晓扯过来，装模作样为其整理整理鬓角的碎发，乞哀告怜地说：“身为班干部，你是不是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同学？不让同学遭奸人所害？”
　　“我……只不过是个小组长……”小晓说
　　“好歹也是官哪！咱老百姓被人欺负，你就坐视不理呀？得站出来主持公道、得声张正义、得为民除害、得……”
　　“你说谁是奸人、谁是害呢！”林曼怒目切齿地问
　　“谁问的谁知道！”卓伟贼兮兮的回答她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誓不罢休的争执了一会，任凭谁劝解都无济于事，到最后双方累了，卓伟便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率先退下场来。他把苏小晓的拖把抛在一旁，强拧着她为自己在书上划重点，圈关键。或许是因为清洁的任务全落在曹源一人头上，他瞅了瞅卓伟和苏小晓就更显卖力，仿佛乌漆的墨水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死命的要擦拭干净。
　　卓伟被曹源激进的样子逗乐，他对着苏小晓嘀嘀咕咕几句：“你说你每天夹在他俩中间，不觉得自己有时候太亮了吗？”
　　苏小晓不明白，卓伟只好勉为其难的解释给她听：“你是多少瓦的电灯泡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俩之间有点啥，就你傻啦吧唧的整天跟他们腻在一起”
　　卓伟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以前，苏小晓总觉得三个人简简单单相处得挺好，可就在上一秒竟觉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可具体原因是什么她还不太清楚。
　　之后，小晓尽量与他们保持距离，多多少少透着故意疏远的意味，实则是为了减少别人误会，同时也让他们有更多接触机会。她主动与别人调换课间操的站位、调换周三的值日，甚至在有任何交集之时，挖掘出各种搪塞的理由，曹源总皱眉蹙眼地瞧她，仿佛早已看穿一切，又好似没有。
　　没过几日，卓伟与曹源在体育课上发生了一次特大矛盾。当天，做完热身运动，体育李老师组织班内六人进行一场小型三对三篮球斗牛，卓伟和曹源各自为营率领着队员你追我赶的相互厮杀。在紧张的学习中，大家已许久未享受过一场竞技带来的快感，所有同学兴致高昂地围在篮球场旁边，不忍错过任何的细枝末节。卓伟作为体育特长生是不负众望的，特别是各种专项训练后，他的进步让人刮目相看，漂亮的带球过人，敏捷的闪躲，再加上一个个精准的投篮，他几乎包揽了所有观众的惊呼和热情，而曹源的队伍打得很吃力，尽管他想要力挽狂澜，在比分上一次次的拼命追逐，却仍是有心无力。
　　等到了下半场，卓伟的队员带球撞人与对方发生争执，观战的同学们还未弄明白，只见两队人马从口角争拌立刻上升到肢体推搡，紧接着就是真真实实的拳脚相向。李老师和班上男生们赶紧冲上前将他们分开，并及时通知了班主任。当天，六人都被请了家长，还被学校通报批评。
　　苏小晓真搞不懂男生大脑的构造，当然也绝非她一人不懂。她走到厕所，进入隔间关上门，只听得外面有人闲话男生斗殴的事。
　　“你们说，这曹源和卓伟平时称兄道弟的，怎么会为了这点事弄得打起来？而且最近就觉得他俩不正常，像在暗自较劲，眼神都不太对”
　　有人得意的轻蔑一笑，似乎洞察了一切，然后说道：“呵，我早就发现了，这事啊跟某个人脱不了关系”
　　“谁？快说呀！”
　　“当然是林曼哪，”那人故弄玄虚，等了一会吊足人胃口才接着说“卓伟跟林曼是死对头，他时不时就挤兑别人，人家心里能高兴吗？”
　　“那跟曹源有什么关系啊？”
　　“你是猪啊，曹源明显就喜欢林曼呀，要不然怎么会天天跟她在一起，而且林曼家里发生那种事，他肯定害怕林曼会想不开，所以才天天陪她上下学”
　　“这都被你发现了”
　　“唉，人家表现得可明显了，是你，太迟钝……”
　　须臾，等到交谈声没了，苏小晓才打开门，不曾想竟与对面隔间走出来的林曼面面相觑，她自然也听得一切。两人尴尬了数秒才一前一后的离开。那个时候，苏小晓终于明白，心中那份说不出的别扭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