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情报娘子》金玉暖石

5、第 5 章

　　戴笛安死活不肯给她减负。

　　她没了办法，只得乖乖回去写那半本子厚的反省。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吃顿好的。

　　卢薇荣边走边喊福林，一路穿过走廊。
　　吃不上戴笛安请的好菜好饭，她还有福林呢。

　　扫视几间屋子，他却根本不在店里，问其他伙计也是一概不知。

　　卢薇荣只好一个人去厨房，给自己下一碗面条。
　　面条热气扑面而来，她已是饥肠辘辘，迫不及待要下嘴。

　　“加点葱花。”
　　搓澡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拈起一把葱花放她碗里。

　　“福林呢？”
　　卢薇荣大口地吸溜粉条，吃饱了好去写那恶魔反省。

　　搓澡工扶她对面的凳子坐下来，面色严肃，答她。
　　“酒楼老板约见了他，这会儿在茶馆子里谈事。我担心……”

　　“放心，他不会走。”卢薇荣回他一笑，胸有成竹。

　　搓澡工便收了担忧。
　　既然阿荣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还有，那伙人的头头来店里了，交了订金，要我们尽快给货。”

　　卢薇荣皱皱眉。
　　她和这帮人打了几回交道，并不喜他们做派，有些心烦。

　　“你没收吧？”

　　“……”
　　搓澡工眼睛瞥向别处，目光躲躲闪闪。

　　“他们逼我收了。”

　　自上次干完最后一票，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倒卖这些东西。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趣，又有大额的银子挣，于是选择与他们合作。命令手下的新进线人搜集私货，他们再从她手里收购，利用戴笛安的名气，转入黑市倒卖。

　　卢薇荣没想到，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要收住却并没那么容易。

　　眼下，碗里的面条都不香了。

　　放下筷子，她无奈叹气，睨一眼小李，然后安慰他。
　　“罢了，是我考虑不周。”

　　她知道，对上这帮人，小李确实搞不定，她自己在他们手里也没讨到过多少好处。

　　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不越过底线。
　　*
　　卢薇荣没胃口吃早点，随意擦了擦脸，就顶着两个乌青乌青的黑眼圈去上书院。

　　她写了整整一个晚上，墨汁蘸干几回，手臂指头握笔握到僵直。一直到天光，才收起纸张叠成册，带着满脸的憔悴和怨念上街。

　　“师父，万字反省写好了。”
　　卢薇荣递出册子的手横在空中半天，对面人都不曾接下。

　　抬头望去，却见戴笛安刚从愣怔中恢复，犹疑地接住她的册子，眼里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一个晚上写好的？”

　　她有些防备，迟顿一瞬点头，“是啊，手指累断了。不过，我没数啊，大约有了万字。”

　　戴笛安点点头，“不错，脑子慢点，手速还算快。”

　　卢薇荣：“……”
　　你不说这句也可以。

　　“门生到齐了，你与他们介绍下自己吧，以后便是同窗了。”

　　刚一入门，卢薇荣就见他们热切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像是看什么珍奇的宝贝似的。

　　一番简单介绍，底下门生才窃窃私语起来。

　　卢薇荣朝他们望去，一众男子，无一与她搭话。

　　在戴笛安门下，她也许算是另类吧。
　　卢薇荣顿觉心底有些空落落。

　　这时，戴笛安翻看完册子，步入进来，负手而立。
　　“走吧，带你认认书院。”

　　卢薇荣无迟疑，跟在戴笛安身侧。

　　路上遇到的先生学子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许是没见过她这张生面孔吧。

　　但这样审视的眼神，仍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师父，我脸上有东西吗？”

　　戴笛安目不斜视，语气很认真，“没有，接下来去内院和先生们打招呼。以后你必然会与他们碰面，切不可失了礼节。”

　　卢薇荣乖乖应下，脚上迈着大步跟上。

　　踏入内院，便是与上次翻墙进来看见的景象。
　　她对这里还算熟悉，步子也迈得轻快了。

　　戴笛安瞥她一眼，一扬眉。
　　“对这里很熟？来过几次了？”

　　卢薇荣赶忙摆手否认。
　　“没有没有，就那天一次而已。”

　　免得又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万字反省，她可不想再来一遍。

　　啧！到底什么人才能想出这种损到家的损招呢？

　　“来，见见夫子。”

　　夫子们正在案桌上忙着书写和阅读，见到卢薇荣便是一愣。
　　“这是你新门生？哎哟，是姑娘还是公子哪？”

　　卢薇荣眼角一跳。
　　虽然她因接管澡堂生意和男子打交道比较多，但是老头儿也太辱人了。

　　却又听他继续道：“我瞅着怎么像姑娘呢？”

　　眼角又跳了两跳。
　　卢薇荣气愣了。

　　夫子还盯着她，道，“门生你的……”

　　一旁戴笛安忽而温雅一笑，为她辩白，“是姑娘，夫子莫要介意。”

　　“好，去下处。”

　　戴笛安今日似乎过分热情。

　　拉着卢薇荣去了一处又一处，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把院里的人全认了遍。

　　她本不大认真，因为心里早有数，知道戴笛安必是出于别的目的收她为门生，不会真心教她。
　　可福林千叮万嘱，让她珍惜拜师戴笛安的机会

　　“师父我累，走不动了，歇会儿罢。”
　　卢薇荣一屁股坐在庭院边的矮凳上，不起了。

　　“行。”
　　他答应得轻松。

　　卢薇荣却眼尖地见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极其得意。

　　正想问他有什么趣事，却又见池塘里的倒影，灰乎乎一片。

　　这……好像是自己的倒影？
　　她凑近了看。

　　倏而惊恐。

　　摸了一把脸，手上全是稀掉的墨汁。

　　看看倒影，又看看手掌黑糊一片。

　　猛然狠狠瞪去。
　　“戴！笛！安！”

　　亏她这阵还好好反省自己，既然入院便认真对待、认真学文化。
　　也不算辜负福林的期待。
　　可他呢！瞅瞅他干的什么事，一招更比一招损。
　　不就卖点东西，反省也写过了，怎就不饶人呢。

　　戴笛安巍然不动，站那儿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嗯？怎么了？”

　　语气淡淡的，好似没什么能打动他。

　　卢薇荣见他淡然模样，更气急，语无伦次道，“你……”
　　还怎么了？方才不是他让她顶着一面张飞黑脸去认人吗？

　　“为师觉得甚美。”

　　她咬牙切齿。
　　“原来师父喜欢张飞，您这口味甚是独特。”

　　卢薇荣凑近池塘，觉得塘中水清澈干净，一点杂质漂浮也无，直接捧起一手水擦去脸上墨汁。
　　水面平静打破，悠游的红黄鲤鱼吓得窜逃，缩进角落里。

　　后头传来戴笛安愣怔的声音。
　　“里头的鱼要被你毒死了。”

　　“死不了，要是死了正巧炖来给您新徒补补身子罢！”

　　她没好气。
　　洗去左脸的墨，显现出嫩嫩滑滑的白玉肤。

　　只是墨汁将塘里清澈透底的水，染得灰黑。

　　戴笛安也不得意了，唤来学童抢救他的鱼。

　　太子殿下送来的这一池鲤鱼景观，他是天天换水，容不得一丝脏污，连底下的石头也洗刷得干干净净才铺下。

　　“去为师的书房洗。”
　　戴笛安抿唇，无奈道，“给你备水。”

　　书房里静悄悄，大开房门。
　　随后脚而来的，是那个引她出林子的倩丽女子。

　　利落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递上一封书信便告辞。

　　经过卢薇荣身边，她忽而惊讶，“你是戴先生的新门生？”

　　卢薇荣笑笑不语。
　　当时确实靠她快速找到了位置，但戴笛安来得也太快了，她都开始怀疑是这女子报了信。

　　“我是万菲，以后经常见得到了，是戴先生的助手。”
　　她生得艳丽，说一口京中话，举止间不失礼节，说话发声也是含着浅笑，很容易得人好感。

　　忽而，女子想起什么，用怪异的目光顾戴笛安一眼。

　　戴笛安不悦她扫视，“行了，没事就忙去。”

　　等万菲走了，卢薇荣亦擦净了，一盆水乌黑乌黑的。

　　戴笛安又坐上那把黑红雕木椅，“你新入学院，有些事情和你交代。坐。”

　　“今天带你见过的杜夫子，脾气不好，你少招惹他。”
　　“其次，书房紧挨的密林禁止踏入。”

　　卢薇荣微怔。
　　“入了有什么后果？”

　　戴笛安凉凉地睨她，半晌没说话。
　　“打断腿扔出去！”

　　她作势吓得脖子一缩。

　　忽又想起，自己正是在密林中遇到的万菲。

　　“除了师父，谁都不能进？”

　　戴笛安点了点头。

　　这么说，不是万菲报的信。
　　她是暗闯密林了？

　　回想一阵，看来当时万菲是已发现她是外来者，却没有揭穿，将计就计了啊。

　　卢薇荣再试探一番。

　　“难道师父在密林里面谈情说爱？”

　　戴笛安瞬间拉脸，“脑瓜子里想什么东西！”

　　他和太子？
　　谈情说爱？
　　扯到天边上了。

　　卢薇荣嘻嘻一笑，“那师父为何藏着不让人进呢？我在外看着，那密林景观好似不错，景色宜人。”

　　他指尖蠕动，垂下的眼睫轻眨几下，才慢慢道，“为师独自休憩之处，不喜人扰清净。”

　　“你很感兴趣？”
　　戴笛安忽然眯起眼睛。

　　卢薇荣浅笑，忙摇头否认，一副天真乖巧模样。

　　“怎么会，我是替师父担心，万一师父一个人死里头了，都没人去捡。”

　　戴笛安：“……？”

　　“为师是收了个好徒儿。”

　　戴笛安冷冷瞥她。

　　一天里光想着让他怎么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