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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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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是何其重要的册目,她根本不敢轻易交给别人,是以,她一如往常驳回了小李的提议。
此时正是店里客人多的时候,堂子里热气腾腾,水雾缭绕,伙计们出出进进,带出的热气水雾充满了整个廊子。
卢薇荣嫌店里热,把活全交给伙计们,拉上福林一同出门走走,呼一口晚间凉爽气。
“福林,来店里可还习惯?”
他有些羞涩地笑,客客气气地与卢薇荣道谢,表其赏识之恩。
福林先前是酒楼的厨子,当厨班长,还带新厨。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学士,计划考取功名,后来却还是拿起心爱的菜刀和大勺,做了厨子。
卢薇荣正是了解到这一点,花一番巧心思说服,才从酒楼里挖到这么一位大厨。
能在酒楼当厨班长的人,手艺自是没话说的,没多久就和大家伙打成了一片。
卢薇荣特别满意。
“阿荣,你看,是戴公子。”福林忽的出声,伸手指给她看。
卢薇荣斜瞥一眼,本不以为意,忽然眼珠一转,心思微动,一把扔下手中的柳枝条。
“走,跟上去瞧瞧。”
“戴公子这么着急,上哪儿啊?”
福林一脸疑惑,挠挠脸,跟在卢薇荣身后。
“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鬼鬼祟祟尾随貌美男子几条大街,引得旁边出行游玩的娇俏小姐们一阵奇怪打量。
这些姑娘们,虽见得戴笛安那番容貌生出旖旎心思,却从不敢与他亲近,胆儿大些的也不过是上前谈笑几句。这般明目张胆的跟随,她们是不敢想的,也不会去做,传出去实在有害闺中名声。
但卢薇荣自接下爹爹撂下的破落澡堂,便抛弃了闺中名声,更是和一众男子打成一团。
福林受不住那些怪异的目光,手臂脸颊生出层层疙瘩,心里怪不好意思,脚步便慢下来,扯扯卢薇荣。
“阿荣,算了别跟了,我们不是还有事儿要办吗,趁他不在,快点儿完事走了。”
“急什么,戴美人本尊在此,那点破纸不值一提。快!跟着我!”
卢薇荣对那些路人眼光视若无睹。
小声嘱咐福林,眼睛却没离开过戴笛安。
跟至学堂门口,戴笛安快步迈入,消失于内院。
她和福林二人止住脚步。
福林眼里忽而露出崇拜和欣喜。
“哦,我知道了,曾听闻过戴公子讲学一流,去年听他讲学的两个同乡都高中了,只是后来没了消息,不知是中了状元还是什么呢,这便是他办的学堂了吧。”
他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把戴笛安捧得如天上神仙一般,什么朝中日月新星,什么皇上亲赏的,说得那人像是乌城里天大的荣耀。
“嘁,有什么。”
一长段滔滔不绝的赞词,卢薇荣听得脑袋都发胀,不禁撇撇嘴,嘴里小声地嘀咕,“有这么好吗,有我的汤池好?”
她探一眼学堂门口,又缩回头,理理着装,显出一身正气。又拉过福林,两人并肩同行,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
守门人微皱眉,上下一阵打量。
只见她脚步轻浮,两手臂不安分地随步伐摇摆,哪里有读书人的稳重?
果不其然,两人被拦于门外。
卢薇荣只得作罢,咬咬一口银牙,气得袖子一甩。
就不信,就这?
就这能拦住她?
“福林,这边!”
卢薇荣踩上他肩膀,头和脸冒出青瓦白墙,向里头悄悄观察一圈,而后爬上围墙,提着一口心气,一鼓作气跳下去。
两只贼兮兮的眼再次四处张望打探,暗自道,“幸好没人!”
起身拍去一身尘土,装作一副熟悉的样子,状若学堂新生,把福林一个人扔在墙外。
学堂里安静极了,连虫鸣鸟声也不曾响起,只有走在楼台水榭下方的水桥上,才能听见一丝丝流水叮咚,如沁耳之乐。
她的耳朵早已习惯小城中生活的喧嚣,与杂市的哗噪,忽而踏入此番幽静闲情之处,卢薇荣感到有些不太适应,亦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方雅静天地。
顺着小道,她东瞧瞧西转转,转一圈下来,心里甚是欢喜。
“这儿的主人真是雅致。”
比爹爹还清雅。
想起爹娘,卢薇荣心中又升起一丝别样情绪。
不远处,瞥见一丽倩影走进,步履嫣然有礼,气质斐然。
她掩嘴“噗嗤”一笑,娇俏可人,看得卢薇荣都怔怔的。
“雅致一词,本是形容景观与摆设之类,这位同窗好生有趣,人物究竟是如何一个雅致法?”
卢薇荣一愣,干笑道。
“我……呃,说的大概是优雅的人吧。”
“啊对了,这儿怎么出去啊,弯弯绕绕的,我误入此处,失了方向。”
倩丽女子灿烂一笑,引她走出林子。
“你放才误入的园林,是戴公子休憩的小林,紧挨他的书房,而他人现应在前堂。你来此处,是为找他?”
戴笛安的林子?
卢薇荣瞪大眼睛。
难怪弯弯绕绕,是让人走的吗?
什么雅致,她方才可没夸戴笛安,她说的是亭子好,小桥好。
不过,如此凑巧,倒是让她省下一番找寻工夫。
卢薇荣点点头,应了声,不动声色唤走支开她。
“如此,我便回院了。”
女子极有教养,施施然行礼,踏着小步离去。
那间书房。
卢薇荣目光如火炬,闪动耀眼光芒。
锁定目标,等女子走远,悄悄潜入。
“哼哼哼,戴美人儿,你的就是我的。”
她正了正声,翻翻书堆,想来就是戴笛安常伏的案桌了。
首先落入眼的是一把黑红的雕花木椅,看上去是价值不菲,她咽了咽口水,豪奢啊!
若是爹爹还在,她还能向爹爹撒撒娇,也求一把如此大气美观的椅子。
一双手朝案桌摸去,翻找起他扔弃的稿纸。
嘴上喜滋滋哼起小调,心下正盘算那伙人会出多少银子。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木门推拉声。
卢薇荣僵住身子,眼瞳色深深的,手中小动作不停,悄悄地把怀里纸张拿出来重新放回,慌忙中一手碰到了茶盘,将浅口小杯碰得叮叮响。
来人却目光散漫,丝毫不在意她突兀地出现。
“找为师何事?”
他悠悠踱步过来,坐上磨得发光的黑红雕木椅。
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目光一凛。
“汤池掌柜?你拿我的茶杯作甚?”
语气冷到冰点,卢薇荣如芒在背,脸上却呵呵地强颜欢笑。
“昨天偷拿我的手稿,今天潜入我的书房,你到底想怎样?”
卢薇荣神色一紧,又被抓包了……
尴尬漫上全脸,她突然想遁地溜掉。
如扇的眼睫微微颤动,倏地灵感一闪,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好主意。
“不瞒您说,我……想拜您为师。”
只要能近他的身,有机会跟在他身旁左右,什么个人情报都不在话下了呀。
虽说自家伙计那番盛赞戴笛安,心里尚不服气,但只要有银子赚头,便什么都好说。
再回想方才福林口若悬河,打算挑出两句说说,却听。
“不可,你太笨了,教不会。”
一张小脸上硬挤出的笑容彻底冻住。
“谁说的!我哪儿笨呢?上能探星河下能索九泉,别人想教我还不学呢。”
“探星河?你如何探?”戴笛安不为所动,一边翻找他的书册,一边又顾她一眼淡漠道。
卢薇荣无措,继续道,“戴师父,笨……就笨吧,但我比别人勤快呀!俗话说勤能补拙。”
“不可!”
好说歹说,戴笛安油盐不进。
她再无言语,说不动他,脑一热跌坐于地,趴在案桌边,掩面抽泣,一张白润的脸蛋哭得绯红,翘起几根手指轻拭眼角的泪。虽状若台戏中美人梨花带雨模样,却毫无我见犹怜的哀弱。
“戴公子好生欺负人,小女子分明诚心实意,望拜入您门下,您却出言辱骂学生。”
戴笛安面不改色,“辱骂你笨吗?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莫要高看自己。”
她闻言一顿,眉头低压。
“你若真心想拜学,学院还有好几位夫子,杜夫子为人极其和善,你不妨一试。”
他的名下,从来不收女学子。
排于他名下的学子们在书院里,经他教导学习数年,将来必得入朝为太子办事。
这也是为什么,书院里别的教学先生都广纳学子,就他一人摆谱似的设立考核关卡。
况且这关卡里,首先第一条沉稳个性和端正品行她就通不过。
倒卖个人情报……亏她想得出来。
适逢门外一阵敲门声,一学子唤他去前堂讲学。
戴笛安起身,拿上手边书册,出门去,冷冷道,“尔且哭着吧。”
合上门后,卢薇荣迅速起身,往门口瞄了一眼,于是擦净面庞起身。
杜夫子为人核善?
她可听闻杜夫子的脾气最是差劲了,刚刚还听一学子抱怨呢。
这人定是想坑害于她,人面兽心的,心思怎那般恶毒呢。
走出大门,福林便一脸焦急,“阿荣,怎么去了那么久?”
卢薇荣有些丧气,沉重地叹了叹,倏而又拍拍他的肩膀。
“福林,你读过几年书啊?”
“嗯……七八年。”
福林歪头想了一会儿,不知掌柜的为何突然问起。
“明天你去试试戴笛安的考核吧。”
“啊?”福林大惊,嘴巴张了好久,才道,“掌柜的!你一定是魔鬼从地底钻出来的吧!”
他猛摇脑袋,一顶小帽都晃得松松的,“不行不行,我通不过的,您也不看看戴公子底下都是什么人!”
“啧!”卢薇荣睨他,“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我去!”
卢薇荣大步离开,小圆帽亦步跟上。
“哎阿荣!我去还不成?你别上去自取其辱了。”
卢薇荣回头顾他一眼。
“那你可有把握?”
他扬起笑脸,呵呵地笑,“没有,也许比阿荣能好上一点点。”
卢薇荣不爱看书,即使他刚来不久也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