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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间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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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学子科考,与此时的百家集会异曲同工。
凡在各项比试中大放异彩的才子,不论门派,待回到各自属地都能受到三老举荐。
当然了,念书花销不菲,久而久之,大多也只是在官宦子弟中左挑右选罢了。又加之秦律深入民心,评比时自然也对刑名家弟子更偏爱些。
这些大人们的富贵事,和百姓关系不大。
不过哪里有人,哪里就有生意做。
哪里得了闲钱,哪里就讲起了闲话。
这可不,各家出色弟子陆续抵达承贤庄,下邳的商铺也转了个盆满钵满。也顾不得刚出年关的寒意了,钱袋里的铜币硬在酒肆烧出个破洞来。
“小佣,再来份蚕豆。”
“好嘞!这就来喽!”
“陈掌柜!您可是咱们这小楼的稀客啊。您几位?这边请!”
“陈三!你快过来吧你,我们哥儿几个可就等你了。”
“这不是生意上的事脱不开身嘛,老哥们多担待。”
“去你的吧,你一个卖脂粉的,哪来那么多生意。”
“许大,你可是孤陋寡闻了。”
“怎么着?”
“往年这清谈会各家弟子都只选个中翘楚,今年啊,允许带女眷了。”
“怎么可能?”
“我也是前些天去拜访功曹大人时听说的。好像是陛下想给哪位公子选侧妃来着,就为这事儿,郡守都叫孔先生和孟先生过去听训呢。”
“当真?”
“那可不!我还和孟先生打了个照面哩。”
“哎呀呀,那可不得了。那公子也来咱们这吗?”
“你还想把生意做到皇家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能配吗?”
“说起来,孟先生也是有个女儿吧?天大的好事,她老子还能叫别人抢去?”
“瞧瞧,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孟宏虽已年过三十,这身边却只有个六岁小女。配给胡亥小公子还能说上个话,若是要给大公子指婚岂不是叫人家收了个女儿?”
“扶苏公子不是娶了蒙家嫡女了吗?”
“填个妾室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大公子都二十五六的人了,世子妃也没给添个一儿半女,再这么下去怎么行?”
“定下是伯公子了吗?可这女儿家未嫁的大多都是十三四岁的,不也太小了些吗?”
“能被瞧上便是祖上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还嫌这嫌那的。”
“行了行了,别议论了,兵爷来了。”
待黔首回避,清街完毕,承贤庄三间正门皆被敞开。
一队轻骑跑过。
当是一辆四架,不,应是五架的马车缓缓驶进儒家。
仅闻如佩环叮当的车铃声,便不难猜出这马车之高大华丽,车中人自然也是尊贵异常。
不一会儿,歌舞声悠扬传来,承贤堂的正门也合上了。
终于士兵回府,街头巷尾又恢复了喧嚣。
可惜!可惜啊,未瞧见贵人的面儿。
可即便瞧见了又怎样?
他们也不认得是谁。
再看庄内,古朴大气的楼阁与当下正盛的春光相得益彰,迎宾者肃立大道两侧,六十四位舞者随鼓点起舞,所跳之舞乃是齐鲁之地的八佾舞。
正厅门前立一儒生,身着玄黑礼服,手持书卷。待鼓乐声起,开始唱诵,其声悠扬,不失严肃。所唱内容乃是承先圣为平天下之乱而集英才论辩之因,启今时继昔日之荣择选贤能和诸项比试规则。
诵毕,车上人缓步走下,由孔掌门亲自迎向正厅,百家诸弟子随后。
今日远客方至,难免疲累,故而各家掌门便商定明日再安排正式赛事,今日活动到此为止,各门各派自行回安排的住处。
阴阳家与道家素来不和,一个看不上陈词滥调,一个鄙夷其偷艺阴毒,住处自然也要离得越远越好。阴阳家这两年商号闻名天下,孟宏借故安排他们一行住在了缚云轩北处的院子里。张良虽然举止不甚沉稳但也机灵,加之在生意场上彼此都有了解,多半能应对。
不是儒生偏见,是阴阳家实在不拘礼数。别家的女眷不过去些个花会灯会的,他家的竟不避忌外男,连剑术也敢报名,当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道家追其渊源也对儒家有师恩,排在庄西侧。兵家武艺不可荒废,当然也需提防其中出个刺客,住在剑馆南侧院中正合适。名家云云小门小户,其间各院收拾收拾都能住下。刑名家毕竟是官家红人,在公子轩台侧住下双方都妥当。
这不,在如此精心安排下,回屋时张良就与黎淑又碰上了。
“师兄方才唱的真好!”
被师弟如此坦荡夸赞,颜商脸都快红了,“你可别捧我了,平时练习不觉得,今天公子真来了,还当真有几分紧张。”
“那你瞧见公子了吗?”张良兴致颇高。
颜子器只微笑道:“那么远哪里看得清。”
“过几日比赛,公子会去看吗?”
“不知道。”
师姐妹挽手并行亦是常事,除了略微挡道,也无不可。
“记得我同你讲的了?”
黎淑木然点头,“嗯。”
“你平时也算谨慎,就是遇上了别生怯就行。”
“师姐,你这次真要去同男儿家比剑术吗?”
殷脂莞尔,“放心吧,比赛都是点到为止,我不会在这儿杀人的。”
“师姐,你这玩笑也敢开。我方才看见其他各家也都携女眷前来,也都是样貌姣好,贤良淑德的,我样貌平平还不大会说话,咱们还是回吧。”
“就是张皮罢了,你的好都在骨子里,怕什么?”
这四人都说着话,谁都没注意。同路弟子不少,一个没注意,张良竟撞到淑小姐的身上。这还得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女授受不亲的。转瞬,一圈人眼就跟过来了。
谅他张良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皮松。
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这边就赶忙赔起了罪。
“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阁下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注意脚下,唐突姑娘了,真是有罪。还请您宽宏大量,在下给您赔不是了。”
语速很快,但声音一如既往地满是磁性,清醒地把人从头到脚酥过一遍。
黎淑转身一瞧,果然是他!
二人对目,惊讶万分。一时尴尬,竟不知说什么好。
“师妹,你还好吧,可有碰着?你这小子是哪家的?竟这般鲁莽。”殷脂从不肯受委屈,开口即为斥骂。
“师姐,我、我没事的,这位先生并未撞到我。我没事,您不必赔罪的。”
虽猜到小丫头会来,不过头一天就见到,于他而言也是惊喜。
“没事就好。”
“那个,”淑小姐揉着衣角,“敢问先生姓字?”
原以为南郡一别,天涯无期,没成想今日复见,跟在做梦似的,需得确认一下才好。这人穿了好衣衫,更是品貌不凡,若是自己做白日梦,需是个多荒唐的白日美梦。
上次见他,这人还是个亡命刺客。眼下既来了清谈会,应当也是个读书人。只是还不知他是哪家门生,兵家走这里好像并不顺路。
“在下儒门张良,见过姑娘。这位是我师兄,颜子器。”
听他自报了家门,殷脂懒得再应付,“原是东道主。在下殷脂携师妹黎淑见过颜先生、张先生。”
不由分说,回身就把淑丫头拽走了。
“你见过张良?”
“没有!”
“答得这么快,那就是认识喽。”
被猜了个正着,黎淑下意识咬住嘴唇,搪塞说:“师姐,我、我只见过他一面。真的没什么交情,真的。”
“他家生意这两年在巴郡也算红火,左右你们是得有个往来的。不过尽量别去招惹他,张家的暗影客还是有些本事的。炎辉阁和朔汤阁遇见过,不好对付。”
“白马张氏?”
“是……怎么?”
“啊没,没什么。我没听过他家门客的事。”
殷脂无心纠结此人,只道:“暗影客不是门客,是死士也算细作。回头同你讲吧。”
这几月来,黎淑第一次露出些发自真心而非做作讨好的笑颜,片刻又得憋回去。
另一边,身为师兄的颜商也看明白了师弟心思,“阿良有心上人了。”
“师兄说什么呢?”
颜商停下脚步,正色道:“你喜欢那位黎姑娘。”
“她不姓黎。”
“哦?”挂笑的脸透出压抑的惊奇。
“哎呀,师兄就别取笑我了。她们二人是佥合堂的两位主事,我家做生意,多少有些交集。”张良说起借口可谓信手拈来。
“阿良,阴阳家的人,都离远些。”
“师兄何出此言?莫不是受过情伤?”小师弟反将一军。
颜商语塞片刻,“别闹。他家门风不正,少惹是非。”
“我当是什么大事,知道了。师兄别送了,我回屋了!”
张良的性子就是这么个样儿,还真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能降得住他。
回了缚云轩,放浪潇洒都被关在门外。
“我要的东西怎么还没找来?”
“主子,我刚才见到子翕。他说,只能查到这些了,和上次的一样。”乐湛委屈拿过一方帛书。
张良眉宇微凝,嘴角平整得没有一丝弧度,“连父母都没问到?”
“他原本还想着从黎淑的奶娘杜若那问问,结果还是完了一步,殷脂手下人一到就把人绑走了,现在也没音讯。”
“这么巧?”
乐湛不解,“主子是怀疑有问题?阁主年幼,常换下人也是种手段。”
“不会等不及这三两个月。”张良轻声自语道。
“少爷站外面半日了,先吃些点心垫垫吧。”
他不喜欢吃这种甜腻东西,只抿了些水,“接着去查,方子翕问不到,就听听他们家老仆人怎么说。”
蜜阁为打通集会生意,竭诚孝敬的食盒愈发精美,张良浅吸一口冷气,“这糕点不错,给黎淑阁主送去吧,当我赔罪了。”
“您招惹那丫头了?”
张良瞳色稍沉,“找个借口献殷勤。”
“主子,不大好吧?人家救了您一次,还没还恩呢就勾人家,这不是泼赖户嘛。”
总不好意思说这东西我不爱吃,麻烦您帮忙消化一下吧?
“那我要是说我是真喜欢这丫头呢?惊鸿一瞥,一见如故,心悦于她,非她不娶呢?”张大少爷撒起了泼,摆明一副调戏嘴脸。
乐湛憨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脖子气粗一圈,争道:“少宗主,咱们查了那么久才知道老宗主是被谁折磨致残。你怎么能娶仇家之女!”
“所以,借力打力。女儿家动了情就不顾亲情,她师父疼她就会宠着。到那时别说是他芈纵的性命,就算是要佥合堂覆灭她也会帮我。黎淑,我不动她也算恩怨两清了。”
“乐湛明白!我这就去送。”总算知晓宗主如何苦心筹谋,这小子做事也轻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出现对话流,well这就是为啥我一开始想把文名定为刍荛之言。
正剧剧情即将展开,宝贝鹅们珍惜一下黎淑小菇凉还是人的时候。毕竟飞升之后有可能就不可爱了。
终于完成了一更满三千的小目标,我太难了。
那么,收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