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打雷劈》信口开河hiya

6、人间六

　　筠修阁与承贤庄相隔千里，不想身处两地的两人竟能命运如此相同——平日里的养尊处优，终有一日全得还回来。
　　这不，鸡鸣时分，水米未沾就得被拷问功课。
　　“若是有小姐问起，闲暇时都做些什么，该如何答？”
　　“常陪师姐刺绣、学琴，偶也读些诗。”
　　“那如若是少爷们问起呢？”
　　“黎淑愚钝，只忙些女儿家的事，大概听过一两首诗。”
　　“这话儿是得体，不过语气得注意点。同女儿家讲话尽管活泼着，听起来就是好相处的，郎君们虽图新鲜，但终究喜欢和顺的。”
　　诗书过后便是乐理。
　　“那便弹一曲让我听听。”
　　“小殷师姐想听什么曲子？”
　　“你得想着公子爱听什么曲。”
　　“那......广陵散可好？”
　　“公子听你抚琴，无非解个闷或是想多瞧瞧你。比技艺，你于皇家琴师如何？论乐曲意境，广陵散是行刺者陌路悲歌，所谓心声即琴声，公子不会多想？枕边人未必需是心上人，但一定得是安心之人。”
　　“广陵散并非此意……”
　　“听阿姐的吧，选个清雅的小曲儿，公子会喜欢。”
　　她刚弹了几个音，就被叫停了。
　　“你左手还是压不住弦吗？”
　　“有一些。”
　　“难为你了。我教你弹瑟吧，音律相通还简单些。”殷脂摆手示意两小奴搬来两张筝瑟。

　　另一边，尽职尽责教导小师弟的孟宏先生亦不曾怠惰。
　　“先贤游天□□百姓之苦，如今圣上治国，天下安泰，学子游历，所求为何？”
　　“所谓游学，‘学’重于‘游’。游历天下一者客观政令弊病，二者更为了解风土人情。君王治国所赖能人义士，通古今典籍，晓黎民所求。若逢盛世，则览百姓生活和乐之景，以明治国之良策。若逢艰苦，需体黎民苦痛之源，而思破局之法。”
　　“倒还有些长进。那我再问你，皇帝贤明而招天下良才，才子门派不一而意见相左，以至政令难下，何解？”
　　“陛下选臣子，忠心重于才能。若是用不可御的野驹去跑马赛当然是自讨苦吃。意见相左，虽是群策群力，但也要有个主心骨才好，好比马夫平日喂乖驯的老马精饲料而常鞭策新马，久而久之，主人既用了新马的好体力又剩下了调教的功夫。”
　　“若按此法治天下，刑名家便总能压百家一头，择选官员又何须再看儒家弟子。”
　　“秦人数十年只知耕战，六国遗民亡国之恨未消，剑拔弩张。不用律法约束，难道要用仁爱感化？”
　　“只因仁道艰辛就绕道而行，这就是经商取巧的小人头脑。你父亲将你托给承贤堂，就是想让你多读诗书，学于国于民有益的正道学问。你呢？屡教不改，罔顾师恩。去！去戒律堂面壁思过！”
　　“谨遵大当家之令。”
　　以思过逃开武艺考问，也算美事一件。
　　“回来！考完剑术再去。若做不好，一同罚过！”孟宏大喝。

　　日上三竿，水米未进。
　　别说平日就气吞山河的那位了，才从剑馆回屋的这位也是饿从脚底来，汗液微微浸湿了臂上的纱布，针刺般的疼，他没注意到，自己指尖已微微发抖。
　　缚云轩离得还远，不如去师兄那儿讨口水歇一歇。
　　说来奇怪，师兄早上没课，此时应是在看书或是批阅学生功课。但此时步鹤苑却闭了门，门童也不见踪影。
　　颜师兄素来喜静，可什么时候连门都不开了？难不成，是还没醒？
　　正要去推门，门反从另一侧被拉开了。
　　开门的，正是颜商本人。
　　“师兄早！”
　　“早。和
　　瞧见师兄无恙，还是像往常一样笑脸相迎，张良也放了心。
　　“我还想着你得在大师兄那儿再待一阵子呢，没想到你这会儿就到了。”
　　张良不把自己当客人，自觉坐于软榻，“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亏得当家的腰老了，今日才能剑馆险胜。”
　　“大师兄是想看看你游学在外，功课是否荒废了。怎么听你说的像要吃了你似的？”颜商一直觉得师弟说话有趣。只是碍于长幼，不好在他面前笑出声来，便借故去给张良倒水。
　　喝完满满一杯温水后，张良才回道，“他又借故说我经商的事，差点押我去戒律堂罚跪。颜师兄，你得空劝劝孟师兄吧，那些是我爹留下的家业，总不能败光了吧？”
　　余光微瞥颜子器，又道：“再说了，你们平日也总叫我担着些庄里的事儿，我留着商号一来方便承贤庄物料采买，二来，那十八路商队的帐我都算得清，咱们这的账本岂不更不会出错了？即便日后庄子里周转艰难了，我也能给咱们盘算出个应急钱。”
　　“此事再议吧。”
　　“师兄若不说，我就去告大当家你赖床！为人师表，而未以身作则。昨天才抄完这句，罚什么来着？”
　　颜子器略显疲惫，甩了句，“阿良别闹。”
　　“师兄，良儿父兄走的早，您一直护着我，我也视师兄为亲兄长。颜师兄也不帮我，这世上再没人心疼良儿了。”说罢，张良竟泪眼盈盈。
　　张氏家徽是九尾狐，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家祖先张挥制了一张六钧弓，献予黄帝，木柄缚弦耳，硬是编了一堆什么选天涯石旁梧桐木，七七四十九天精心打磨，又逢涂山九尾天狐赠仙筋一条，得制此弓，上可射日，下可裂石。黄帝大败蚩尤后，这位老祖宗还不消停，又扯出什么，黄帝与蚩尤鏖战之时，战事胶着，只见黄帝当断则断，举此神弓射向蚩尤，电光石火之间，敌首应声倒地。
　　就这瞎话连篇，居然还被张氏族人千年间拿来津津乐道。
　　这位少宗主也是秉承优良家风，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逢场作戏，能说会道——虽然极少在承贤庄里展示，但时不时演一出苦情戏还是手到擒来的。
　　从张良还是个小团子时起，这种撒娇颜商不知见过多少遍。可每次看到这少年的委屈模样，心里又难免五味杂陈。
　　他俩有太多的因果，虽然少年从不知晓，但这种纠缠总让颜商觉得：
　　他欠张良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好吧，我下次见大师兄时会说的。不过，大师兄未必听我的，你莫要期望太高。”
　　张良得了好处，赶紧卖乖道：“颜师兄最好了！多谢师兄！”
　　还是年纪轻，总是无忧无虑，没什么心思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男主和女主什么时候可以顺利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