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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无心有意 ...


  •   当这道圣旨传到听雨楼时,楼中所有人包括听雨楼主都吃了一惊。

      圣旨言,近日京中有前朝馀孽为复辟旧朝不惜大动干戈,坏时局安宁,幸最终乱党事败,贼首伏诛,听雨楼主应记首功。为表扬其功勋,皇帝特封听雨楼主为青鳞卫右统领,赐兵符及金银珍宝十箱。

      宣旨太监的圣旨念到一半,唐蛰的表情堪称微妙,到圣旨念毕,他沉声谢主隆恩,目送宫人鱼贯离去,兀自把一卷圣旨捏在手中。

      一直在侧的阿蛮冷冷地瞟一眼,觉得楼主可能会大不敬地把圣旨捏成齑粉。

      唐蛰突然道:“他走了多少天?”

      不用问,阿蛮也猜到他问的是谁,“三天。”

      唐蛰低头看手中圣旨,“这人要不惹到仇家,要不他那里有内鬼,才令闵淳元一干人等被一网打尽。皇上好歹该赏那个领兵围剿布坊的人,把这功劳推到听雨楼头上,真是笑话。”

      阿蛮无甚感情的话语适时响起:“楼主你封锁消息,不让李长安知道织染布坊的人被捕,间接令营救失败,确是大功。”

      “行了,”唐蛰烦躁地道:“我不用你提醒这些没用的。”

      阿蛮不明白,这怎么就没用了?“不,属下曾与李长安交手,此人武功的确奇高,若他亲自领人劫法场,恐怕青鳞卫中无人能敌。皇上认为楼主你与李长安过从甚密,幸楼主有先见之明,把李长安困在听雨楼,一来消除皇上疑虑,加官受赏;二来借青鳞卫之手除掉京中乱党,一石二鸟,属下佩服。”

      唐蛰还是头一次觉得阿蛮这般多话,特别是她那种冷冰冰的语气道来,彷佛事情本来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更是刺耳。

      不过,也许事情的确就如她所说。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替我打点一二,我今夜立刻动身。”

      阿蛮抱拳请缨道:“请楼主务必带上属下,追杀李长安。”

      唐蛰的面色一沉,“谁说我要去追杀他?”

      阿蛮轻轻眨动如同乌石琉璃般无机质的眼睛,“前朝乱党劫法场失败被青鳞卫重创,其中必有长安镖局的人,李长安定会把这笔帐算在听雨楼上。先下手为强,这不是楼主你常说的么?”

      唐蛰重重地道:“刚才的圣旨你没听见?我奉皇上旨意,今夜南下去解决齐王儿子惨死的事。你在楼中待命,其馀的事,没我命令,不许插手。”

      是月初九,李长安带着一身酒气回到雍州长安镖局。

      从洛阳到雍州不过几天路程,李长安被归心似箭和愧不敢回的情绪反复折磨,买了酒又不能大醉一场,只好捏着喉咙喝,半醒半醉地熬了一路,真难为他跨下瘦马忍了几日的冲天酒气,终於把这两脚的人型酒糟至其家门。

      李长安一收了躺马功便被瘦马摔了下来,亏得他还记得护住手中酒壼,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酒却没溅出一滴来。

      门口站哨的兄弟见总镖头终於滚了回来,连忙把他从地上捞起,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内院房间去。

      李长安软软地摆摆手,想告诉他们自己先不忙休息,找罗毅和沐广元来见我要紧,却因喉咙被烈酒蹂躏了几天,声音嘶哑,哼哼嗯嗯的谁也听不明白。

      歪歪扭扭行至中庭,罗毅闻报赶了过来,人未至近前已急不及侍地大吼道:“总镖头!”

      李长安站定,直觉事不寻常,本就被愧疚和忧虑填得沉甸甸的心直往下坠,但被酒浸泡的臭皮囊却不太好使,竟不自觉地懒懒抬眼问道:“怎么了?”

      往日罗毅冲总镖头发怒,於正事上是得力属下被暗许的放肆,於私事上是大哥对弟弟的恨铁不成钢,总而言之都不是真怒。但此刻罗毅红着双眼,须发俱张,满腔怒意和责怪不幸被总镖头轻飘飘的一句话点燃,喷薄而出:“怎么了?身为北岳军统帅,肩负复国重任,却在同袍手足蒙难之时逍遥快活,你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郭大帅,怎对得起闵大人等死在高贼手里的过百忠魂!你还问我怎么了?”

      李长安的酒意被这怒气一激,蒸发了大半。他想说他也不好过,两个多月来他与魔功搏斗,每日受火烤冰蚀的酷刑,最后才勉强夺回清明。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确实输给那些不见得光的欲望,兴之所至,不分昼夜地颠鸾倒凤,罗毅所言,没一句说错了他。

      罗毅见李长安张口无言,好一副辩无可辩的心虚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到旁边水井打一瓢水,当头便往总镖头的脸上泼去,“总镖头,我求你醒醒,别再让我们当属下的失望了!”

      说到最后,这铁塔般的黑脸汉子竟是语带哭腔。罗夫人急步跑来,瞧见李长安头面俱湿,水沿着散乱的发丝和青白的脸颊往下直淌,便一敲相公正冒烟的脑殻,道:“总镖头莫跟这匹蛮牛见怪,沐大哥中毒昏迷,连谢神医也束手无策,所以他才冲撞无礼”

      “甚么?”李长安一惊,挣开左右两人的搀扶,“沐大哥中毒了?在哪?快带我去!”

      李长安冲进沐广元的房间,门甫开,浓重的药味即扑鼻而来。

      沐广元平躺塌上,面色灰败,双颊凹陷,瘦得脱了形,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骤眼看与死人无异。本应不知在哪个山林里避世的谢斐正整理银针,沐夫人坐在床边替相公掖好被角。这两人见李长安,一个揣着双手东张西望,一个匆忙拭泪故作喜色道:“总镖头你总算回来了。”

      李长安至榻前,颤声问道:“嫂嫂,沐大哥他”

      沐夫人轻轻摇头,不觉抖落点点泪珠。

      李长安被嫂嫂眼中的哀伤绝望吓得呼吸一窒,忙伸手去探沐广元的脉象。

      谢斐用眼角馀光瞟见李长安的脸色,忍不住回头,涩声道:“七夕之毒,除了施毒之人,无人可解。”

      李长安死死地捏着拳头,喝道:“别废话,谢斐,你替我护法!”

      谢斐却不动,叹气道:“长安,没用的。”

      “我的内功近来又有进境,不试一试——”

      谢斐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打断他道:“若此毒是单纯靠深厚内功就能逼出,那便不是七夕。”

      李长安瞪着他,谢斐一反常态收起满嘴胡话,轻咳一声道:“长安,你知道你最忌狂喜狂怒。你能答应我,不管听到甚么,都以平常心面对么?”

      再狂暴的喜怒哀乐他都刚熬过来,他相信再坏的消息也不能一下子将他击倒。“这你别担心,你尽管说,不必管我。”

      谢斐看好友彷佛冷静至极的样模,只有更担心。但他不是婆妈之人,该说的话总要说:“七夕是大内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人中毒时无知无觉,至一段时日后毒发,徵状如偶发风寒,手酸脚软,其后生高热,五脏六腑衰歇,销蚀成血水,一生功力尽散而死。此种种凶险在七日内必发,七天之期一到,若无解药,中毒者必死无疑。”

      “他是初三毒发,我虽无法化解此毒,但把毒逼至其右腿,勉强保其一命。”谢斐掀开被褥,露出沐广元一条腿。他腿上的肉似被剧毒化去一般,比起骷髅只多一层薄薄的乌黑皮肤和微微跳动的筋络。

      李长安一看就明白,谢斐虽不是能解百毒的活神仙,但他很有续命的法子。就如同当日谢斐把他身上的魔功以蛊毒封在右臂一样,这次他也把七夕之毒封在沐广元右腿,尽力阻止剧毒侵入脏腑。

      只是,这种法子无疑治标不治本,而且瞧此毒毒性之猛,恐怕再也拖不了几日。

      “还有多少天?”

      “这个不好说”

      “说!”

      “七天,最多半月。半月之期一到,剧毒走遍全身,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半个月时间已比李长安估算的要久得多,“沐大哥是怎样中的毒?下毒的是谁?有头绪么?”

      罗夫人知谢斐是个狗口吐不出象牙的,自家相公更是气在头上,便抢着道:“总镖头,上月底闵大人的染布坊遭查抄,其后那群皇帝走狗为了引出我们,宣告要在西市当众把闵大人凌迟处死。我们深知对方必布下天罗地网,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於是相公和沐大哥便集合镖局兄弟,蒙面前去营救。原本兄弟们拚死一搏,那些走狗们也不是对手,谁知半途杀出个死太监,武功忒高不止,还是个使毒的阴险小人。沐大哥一时不察着了道儿。”

      李长安皱眉暗想,青鳞卫的太监莫非是——

      谢斐适时替他道出名来:“就是那个前大内缉事厂的掌印厂公花若岚。”

      这个太监大有来头。高旭立国后沿袭前朝官制设六部九卿,同时也把活跃於大内的特务缉事厂保留下来。缉事厂里多是阉人,本来也只负责后宫内诸多脂粉事和查察外戚,直到后来出了太常寺少卿中毒案,种种线索显示缉事厂干政,朝野震动,皇帝逼於压力将其解散。一年后,皇帝借增设直属护卫之名设青鳞卫,赦狱中花若岚之罪,封其为青鳞卫左统领,专责宫围秘事。

      据闻此人性格乖戾,行事心狠手辣,只认皇命,不辨对错。加上他练阉人武功,走的是很多武痴狠不下心的偏门路子,威力自是不同凡响,又对大内各种奇药异毒暸如指掌,名副其实是个不好对付的棘手人物。

      李长安正大感头痛,耳边有人报告道:“总镖头,七星阁众阁老已等候多时,天宝少爷召你速往暗室相谈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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