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妒》薛爻

3、第三章

　　殷泛亭挑眉笑道：“荒唐，只听说过献身夺舍，没听说过穿越过去的。”

　　“大千世界皆有可能，如今尊主功力散尽，也需数年调节才能恢复往日气概。”司妄说。

　　功法尽失？殷泛亭尝试凝一团灵气，果然毫无反应，岂是功力散尽，简直是废物。

　　他殷泛亭从小到大几曾何时沦落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更何况还要去复仇，只怕那时刚亮个相，就会被虞城的伽霜打的魂飞魄散。

　　虞城的伽霜乃是万年寒岩炼铸而成，剑身通寒无纹，只要被划中连同周围血肉都要一并冻结，教人痛苦万分。

　　啧。

　　“本尊又怎能安分于此……这个时空的我，还在么？”

　　嘉定元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金封国新皇登基，比如殷泛亭拜入常棣阁。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的他马上要拜入虞城门下。无论是不是自己，殷泛亭总是不想再重蹈覆辙，想着要尽快阻止年幼懵懂的自己。

　　或者干脆碎了少年殷泛亭的魂，自己寄宿进去。

　　他现在这局身体殷泛亭略微感受了一下，非但不是修炼的材料，更是灵根俱堵，没有修炼的可能。

　　反正都是他殷泛亭的身体，前世的也好，如今的也好。

　　“且在，并且两月后，常棣阁将开始招生，尊主天赋非同一般，到时候恐怕依旧会拜入虞城门下，我们得抓紧时间才是。”

　　“本尊也迫不及待想砍下那虞城的脑袋，只是如今这副躯壳绵软无力，垃圾一具，又该修炼？”殷泛亭皱着眉毛说。

　　司妄的眼神一暗，柔声说：“勾魂之术须献舍者心甘情愿，附以司家心血，才可实现。容翊是我最疼爱的男宠，也仅有他愿意为了鄙人付出生命了，因此委屈了尊上。”

　　“所以你就拿这么个废物的躯壳，盛了本尊的魂魄？”殷泛亭傲慢蔑视着说：“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方法比比皆是，最笨的就是动之以情。”

　　他翻身下榻，只觉得视线变低了些。

　　“本尊要去找此世的殷泛亭。”

　　司妄伸手拦住了他，温声说：“尊主稍安勿躁，桃源仙境一年乃是人间一天，我们自有时间筹备。”

　　“桃源仙境！”

　　殷泛亭这才看向窗外，桃花如雪堆积在枝头，微风吹拂带动树梢，几片花瓣纷纷而下，远山也是朦胧一片，只见满山粉白。

　　桃源仙境，每五十年在大陆现世一次，里面风景秀丽灵气充沛，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乃是可遇不可求之处。

　　“距离下一次桃源仙境现世还有三十年，也就是人间的三十天，在入世之前，鄙人会尽量让尊主的实力恢复三四，虽比不上前世的霸道，但也远超常人……”

　　突然，司妄见殷泛亭几步走来，捧住了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只见那对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威胁与探究，以及让人喘不过气，忍不住将一切吐露出来的诱惑。

　　司妄心知殷泛亭前世擅长诸门百家绝学，摄魂术自然不在话下，此术尝尝被用于审问之中，被注视的人会忍不住吐露真言。

　　“你这么帮着本尊，只是为了除掉区区一个虞城？居身于桃源仙境，怎么会与他虞城犯冲？明明有逆天改命的本事，怎么还需要大费周章的让本尊动手？”

　　殷泛亭眼中似有泥潭漩涡，若凝神望进只会被吸入深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着他那双眼，司妄皱眉艰难的吐露：“……放心……我不会骗你。”

　　瞧瞧，真心话连尊主也不叫了。

　　殷泛亭嗤笑，眨眼后眼中又恢复了清明，走出着厢房说道：“也罢，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不会在意。

　　殷泛亭从始至终在意的人只有自己。

　　司妄得了解控，抓住心脏气喘吁吁的喘气，摄魂术能干涉人的心魄，自然会给心脏带来负担，加上司妄献祭了自己的心血，此时正是体虚之时，才会让没什么灵力的殷泛亭得以蛊惑。

　　等到他的呼吸回归平稳，他才继续说到：“尊主放心，鄙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既然如今尊主已醒，不日后便可以开始洗灵根修炼了，鄙人会从旁协助的。”

　　“不日后？今日就快点开始吧。”

　　殷泛亭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变强，因为他现在比自己任何时候都要弱，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人，又怎么会再去低眉顺眼仰仗鼻息的活着呢。

　　司妄拦到，说：“万万不可，尊主今日刚移魂，身子虚弱，如果再洗一层灵根，恐怕要遭不少罪。”

　　虽说这也算关心，但殷泛亭只觉得自己被小看，气笑着说：“别把本尊当成你那床奴，再废话便割了你的舌头。”

　　见他如此固执，司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腹诽。

　　出门前，司妄记起什么，扭头叮嘱了一句：“这身子的原名容光昀，单字翊，既然这辈子要再见故人，用先前的名字总归不合适的，委屈尊上以后隐姓埋名了。”

　　说罢便出去指挥下人去准备洗灵根的道具和材料了。

　　殷泛亭待司妄走后，才寻至屋内的铜镜，借着窗外照进的光，打量起今生的相貌。

　　匆匆瞧了一眼，他便愣住了。

　　殷泛亭嫌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这次他不敢置信的用手掩上铜镜，失态的惊呼。

　　“怎么是你？”

　　那沾灰的记忆一发不可收拾的在他脑里卷土重来。

　　土地被血染了绛红，不知哪处哀鸣叫唤，亡鸦啄食残缺尸块，脚下是僵硬的肢体。

　　污血沾染了少年的衣摆，他也轻扯嘴角浑然不知，腥风血雨当中孑然孤立，眼神通透不染尘埃，手中的佩剑上，只有当最后一滴血滴落，他方才嗅到风中的腥甜和悲怮。

　　孩童匍匐在一具尸首旁边哀嚎，少年握着佩剑的手微颤。

　　当时这个孩子怎么说的来着。

　　是“去死”还是“还他爹娘”？记得不太清了。

　　“原来你叫容光昀啊……”他看着镜子里精致的容貌，风华绝代形容都不为过，传情的凤眼带着盈盈柔意，薄唇秀眉，真正算得上眉目如画。

　　殷泛亭前世唯一一次善心大发放过的孩子，竟然成了这世他的救命恩人。

　　“还真是应果轮回呀”殷泛庭，啊不，容光昀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