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妒》薛爻

2、第二章

　　“……不准走。”

　　这句话脱口而出。

　　混沌之中，一只冰冷的手贴上了殷泛亭的额头，带着淡淡的气息，却意外的让浑浑噩噩的殷泛亭安静了下来，这气味不算醇厚，浅嗅即散，却勾人入迷，像是馥郁芬芳的兰花，沾染着晨雾的气息。

　　“我不走。”有人抚过他的紧皱的眉头，一只手揽他入怀。

　　指尖的触感如同拨弦拨动了殷泛亭的神经，他猛然睁开双眼，身上便是戾气重重，还未看清对面人的长相，只觉得如今身子轻盈，一下便挣开了对方的禁锢，将那人抵至墙上擒住对方的咽喉。

　　再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眉梢上扬，眼中温柔似水，闲散的头发随意束起，略带诧异的看着自己原先乖巧的宠儿变得凶恶，就像柔软无害的兽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可是做梦魇着了？”

　　那人将殷泛亭扣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下，轻生询问生怕吓到面前这个人，但两人贴的极进，他又声音缠绵轻柔，一句问候就仿佛情话一样暧昧。

　　殷泛亭眼神愈发诡谲，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这双手。

　　这双手纤细无力，仿佛被人一折就会断一般的柔弱，就像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似的。而前世殷泛亭的手修长苍白骨节分明，食指上戴着的敛命更是衬托的妖邪万分，哪怕是望一眼就让人不敢再看。

　　这怎么会是他殷泛亭的手呢？

　　殷泛亭这才仿佛噩梦惊醒的回神，前世的记忆重新席卷脑海，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让殷泛庭头昏脑涨了起来。

　　他死了，他明明被钉死在那天邻的皇位之中，毒发身亡，心肠贯穿，流干鲜血。

　　为什么如今会出在这。

　　这不是他的身体，对面亦是个从未见过的人。

　　他的灵魂。

　　附着在了另一个人上面。

　　想明白了这个，殷泛亭抑制不住的想笑。

　　如今连阴司也不愿意收留他这么一个祸端。

　　那可就别怪他再祸害这么几十年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应付前面的这个人。

　　“翊儿……？”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眯起了眼看着自己平时如此乖巧温顺的男宠此时大逆不道的反抗自己。

　　见对面的人依然沉默不言，男人突然起身说道： “……今日可是季春三日……诶呀呀，怠慢了，真当是怠慢了。”

　　男人挽起衣袖对着殷泛亭单膝跪下。

　　“鄙人司妄，恭迎尊上。”

　　房内沉寂了一秒，殷泛亭闭上了眼，又重新睁开，心里深知自己复活一遭没有那么简单，苍天哪会这么大慈大悲，所有侥幸背后不过是利益与交易的牵扯罢了。

　　不过这倒也好，既然对方知道自己是谁，也就不需要忍辱伪装了。殷泛亭半倚在墙，将手放在桌上支着脑袋，懒散的问道：“嗯？你可知本尊是谁？”

　　若是殷泛亭前世的躯壳，这么摆出来的气场便是危险而富有压迫感，让人隐隐喘不过气来。

　　不过殷泛亭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穿的躯壳，那叫一个眉目如画身段颀长，一颦一笑不论男女都会看的痴迷，更别说这么个姿势，便是满室春光，一个尾调上扬的嗯仿佛羽毛一样足以瘙痒人心。

　　“无上至尊——殷泛庭。”

　　“呵……就是你将本尊魂魄牵引于这个躯壳？”

　　“鄙人对尊主多有冒犯，擅自施展法术召魂重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剑走偏锋，扰乱尊主安宁。”司妄低着头说道，似乎大有愧疚之意。

　　殷泛亭招了招手，免了他的罪，“召的好，本尊余孽未了，哪怕是死了也不得安稳，这下正好去了结那些孽缘。”笑了笑上前用手勾起司妄的下巴，强令他直视自己。

　　“说吧，你有什么需要本尊帮你完成的。”

　　死妄一瞬间停歇了呼吸。他早知容翊的容貌是天下少有，但总觉得现在更加……发现自己的思想偏离，他连忙回神，低声地说：“鄙人想杀一人。”

　　殷泛亭笑了，这个他擅长。

　　“姓甚名谁。”

　　“……常棣阁上卿长老，虞城。”

　　笑容凝固在殷泛亭脸上，他下意识想要摩挲敛命，却只摸到了手上的骨节。

　　虞城，真是冤家路窄，你也没想到自己清高了一世，为了所谓苍生杀死了自己徒弟，到头来还要被人寻仇吧？

　　“你可知他是本尊的师尊？”他饶有兴趣的问。

　　司妄答道：“知晓，但鄙人也知道前世您死于伽霜下，若尊主能了却此事，鄙人愿终身效力。”

　　“不用你求，本尊也自然会向这伪君子寻仇。”殷泛亭眯眼：“不过你如何知道本尊死于伽霜？”

　　“鄙人是司家人，多少会些算卜，既然要寻求帮助，自然要找有着同样对手的盟友。”

　　金封司家，擅占星算命，可知过往将来。殷泛亭前世认识一个，不过后来那个人也背叛了他，不提也罢。

　　“本尊答应你。”

　　殷泛亭应声，过了一会又问道：“如今是几年了，本尊死了多少年？”

　　司妄这才浅笑。

　　“现在是嘉定元年，距离尊主殒天还有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