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山路元无雨

36、第 36 章

　　阿榆回到蒋弘泽的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在门上打发了个小厮去跟陈山和沈娘子那边回个话。

　　蒋弘泽去正房那边了，还没回来。阿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收拾东西，她来了不久之后便成了这院里的管事丫鬟，无论今后如何，左右这在蒋府做丫鬟的日子大概是到头了。她一直盼着能早日回家去，如今要走了，竟有几分不舍了。

　　院子里的那几株花木，都是蒋弘泽今年春天刚叫人新种下的。其中有棵葡萄树，是阿榆特别央求的，蒋弘泽虽然觉着与其他的花木不搭调，却还是听她的叫人买来种下了。所以她对这株葡萄藤格外偏心些，浇水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先来顾它，格外细心些。如今枯藤似得枝杈上方长出几根枝条和新叶，架子都还没搭起来，随意插了几枝竹竿叫它暂且先攀爬着。花匠说这葡萄种下后要过三年才能结果子，她肯定是见不着了。

　　蒋弘泽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阿榆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呆呆地盯着那株葡萄藤，院子里就她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旁边是她的影子和一个小包袱。

　　听见蒋弘泽回来的动静，马上有人从屋里出来，“少爷回来了。”

　　“怎么在这里坐着？也不怕着了凉。”蒋弘泽走过去，又对一旁刚出来的丫鬟道，“怎么这样怠慢。”

　　那丫鬟道：“我劝过的，说到屋里来坐坐。阿榆姐姐不肯听呢。”

　　“我自己要在这里坐着的。”阿榆起身，“我在等你回来，有一些话同你讲。然后，就要走了。”

　　“进来说话吧。”蒋弘泽朝屋子里走去。

　　身后的立冬朝小丫鬟使个眼色，小丫鬟会意，忙去倒茶。

　　“等了多久了？吃过饭没？”两人到屋里坐好，蒋弘泽问道。

　　“我没什么胃口。”阿榆道，“我来是想跟你说——”

　　“去吩咐厨房做些饭菜来。”蒋弘泽打断她，对立冬道。立冬应声，立马就去了。

　　阿榆摆手，“不必了——”

　　“现在早过了时辰，陈叔他们那个院子又没有小厨房，到时候又是一番劳师动众的，想来你也不愿意折腾。”蒋弘泽道，

　　阿榆也不再继续推辞，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确实也有些饿了，“我来，是想跟你说——”一旁小丫鬟捧了茶进来，阿榆话说到一半，住了嘴。

　　“你先下去吧。”待小丫鬟放好了茶盏，蒋弘泽道。

　　“张卓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跟大娘子提。”阿榆等小丫鬟出去了，才接着道。

　　“未曾提起，今日有客人来，母亲事忙。况且，这终究是你家的事，得你姐姐自己的打算清楚了才好。”蒋弘泽道。

　　“多谢你。我总是给你添麻烦。”阿榆道。

　　“没什么。”蒋弘泽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你姐姐那边，打算怎么办？”

　　阿榆苦笑一声，“她叫我们不要声张，说自己自有打算。我实在不明白，她何苦这样委屈自己，何苦非要这样一条道走到黑！”

　　蒋弘泽也沉默了一会儿，“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同你姐姐，也算打过几次照面，有过一些耳闻。你放心，她大概不个是会一味受委屈的人。”

　　阿榆叹了口气，又是沮丧又是气愤，拍了下桌子，“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还是生气，像张卓这样的王八蛋！怎么能配得上我姐姐！”

　　蒋弘泽扶了扶桌上的茶碗。

　　阿榆脸上有些窘迫，讪讪道：“失礼了。”

　　蒋弘泽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宠溺，“无妨。”

　　阿榆接着道：“阿姐说她会处理好的，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二少爷，或许我并没立场说这话，可还是想拜托你，多少看顾一些我阿姐。”抬头看向蒋弘泽，目光十分诚恳。

　　“你放心，我会的。”蒋弘泽笑道，见对面的阿榆一脸感激得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怎么说陈娘子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蒋家不会亏待于她的。”

　　阿榆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谢你，二少爷。”

　　“举手之劳而已。”蒋弘泽撇过头去。

　　“阿榆姐姐，饭做好了！”两人正有些尴尬，立冬端着托盘进来了，一边把碗摆上，一边道，“因着要的急，就做了碗面老鼠和几个虾饼。”

　　阿榆洗过手后坐下来，“多谢啦！”

　　蒋弘泽也坐到一旁喝茶，算是陪她吃饭。

　　阿榆食欲大开，连连赞叹，“许大娘的面食，做的是极好的！可惜以后没口福了。”

　　“那阿榆姐姐何必要去京城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如以后还到咱们院子里来！我们少爷可是——”立冬正打趣道，突然就收到了蒋弘泽警告的目光，乖乖住了嘴，“呵呵，那你们先吃着，我先出去了。”

　　蒋弘泽见阿榆吃得尽兴，也有些饿了，拿过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阿榆抬起头，笑道：“你没吃饱？”

　　蒋弘泽有些窘，“待客的宴席，光是听客套话就饱了，哪能吃的下多少食物。你慢些吃，烫。”

　　阿榆果然慢了下来，这大概是她和蒋弘泽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罢，“其实，我真的很感激你。”

　　蒋弘泽笑容里有了一些无奈和心酸，“你总是在跟我道谢。其实倒也不必，这些于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我自己也乐在其中。”

　　阿榆见了蒋弘泽这样的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低头道，“在你院子里当丫鬟的这些日子，是我最舒心的一段。不用起大早，也不用忧心做错事被骂。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待我的好，我都明白。或许，是咱们俩真的没缘法。”阿榆有些黯然，也许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再长一点，自己真的能够下定决心为眼前这个人留下。

　　蒋弘泽也沉默了，说到底，你还是不够喜欢我，对吗？

　　阿榆放下碗，从包袱里翻过来一条没有绣完的腰带，“本来是要送给你做生辰礼的，还没有绣完，左右也是赶不上了，本打算拿回去给陈柏算了。想了想，还是送给你罢，你收着也好，再找个会女红的小丫鬟把它绣完了，也成。”

　　蒋弘泽接过，“我会收好的。”

　　阿榆抿了抿嘴，“那我走啦。”

　　愿你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你们的感情不会像我们俩这样，不逢其时。她也不会像我这样的，没良心。

　　再见啦，蒋弘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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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新的一卷。
放心，男主怎么会这样轻易地狗带。
分享一个面老鼠的做法：以热水和面，俟鸡汁滚时，以箸夹入，不分大小，加活菜心，别有风味。（来自袁枚《随园食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