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荷蔓

18、医院

　　“董老师，我想跟你做个约定，如果顾方舟的成绩在一个月内能提升到450分的话，能不能让他回学校，过上正常的学习生活？这个年龄段的我们，还是应该跟朋友待在一起。”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我们老家邻居有个哥哥从小叛逆，他的家人就总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最后那个哥哥倒是不叛逆了，直接变成个性格孤僻，不合群，自卑的人。去到外面，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赵芃芃心虚的朝董明瞄一眼。
　　“这该不会是你编的吧？”董明挑眉。
　　“是真实的。”赵芃芃目视前方，耳根微微发热，不敢转头看他。

　　“我会考虑看看的。”董明看右边后视镜时，顺道扫她一眼，“只是，你为何这么有信心，他现在的成绩才不过200分，你确定办得到？”
　　“我想试试。”赵芃芃远眺，看向她因为近视看起来模糊一片的路的尽处。
　　“如果办不到呢？”
　　赵芃芃开合两下嘴唇后，捏捏衣角道：“如果不成，我可以不要这个月的报酬。”
　　当然，如果他真的好意思的话，不拿也就不拿了。赵芃芃幽幽的想。
　　“社会很现实，如果你没做到，我可是真的会扣掉你的报酬。”
　　“……”
　　“这么说您答应了？”
　　“只能说姑且试一试。”
　　赵芃芃莫名松了口气。

　　到了地铁口。
　　赵芃芃开门下车前回头，顺着他们刚聊起的爱好话题再次发问：“董老师，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顾方舟踢球？”
　　董明不说话。
　　“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建议您或者他的爸妈去看看。”
　　董明若有似无的点个头。

　　赵芃芃刷卡进了地铁闸门，站在缓缓下降的手扶梯上才开始懊恼。
　　“他家的孩子，他家的事情，我去做什么约定，还搭上自己一个月的报酬，我真是有毛病哎。”她暗骂自己。

　　回到家中，已是饥肠辘辘，她开开冰箱找吃的，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关上冰箱门，走向手机。

　　“喂，妈。”
　　“爷爷有点不舒服，我晚上不回去了。”
　　“好，爷爷没什么事儿吧？”
　　“暂时没什么，明天回去检查一下才能知道。”
　　“哦，好。”
　　挂掉电话，赵芃芃紧抿着唇，有些发愣。

　　随便吃了点，她就将自己关进房间。
　　咬着大拇指，拿起放下三五次才鼓足勇气点开顾方舟的微信，清清喉咙，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响时，她还拿过镜子整理两下自己的头发，不住来回调整台灯照的角度，直到手机和镜子里的自己，肤色看起来白而柔亮，她才停下手。
　　然而对面却没人接视频。
　　赵芃芃撇撇嘴丢下手机，开始复习今天讲的知识点，目光停留在她标注的那个红色字“要考”上，她又再看看黑屏的手机，大力的扔下笔。

　　顾方舟拿起桌上的笔，学着赵芃放在手指上转了转，才转了两圈，笔就掉在了桌上。
　　他踢踢跟前的椅子腿，准备拿着水杯出门，走了两步他又停下。

　　“如果赵芃芃对你的学习没有帮助，那这个月之后，我会考虑彻底开掉她。”
　　他想起董明那天跟他在车里说的话，回头看两眼桌上的试卷。
　　目光掠过她标注的醒目记号，红色带三个感叹号的“要考”二字，他抿抿唇在原地顿住。
　　好一会儿后，他咒一声“靠”，然后还是乖乖朝书桌走去，烦躁的抽走笔盖丢在桌上，埋着头开始读题。

　　做完一整张试卷题，他转转脖子，看看窗外。旁边的人家，窗户里的灯光已经暗下去。
　　他摸摸口袋，没摸到手机，于是起身，顺手抽走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出了门。

　　他是在自己房间的桌上找到手机的。点亮屏幕，才发现赵芃芃给他打过视频电话，他恼了下。
　　开了手机的铃声，对着赵芃芃的聊天对话框，看看手机屏幕顶上的时间22:24，他侧头问伏在脚边的英雄：
　　“十点多应该不算特别晚吧？我现在给她回过去的话，会不会让她误会我好想很想跟她讲话一样？”
　　英雄：“……”
　　“可万一她一直在等我的回复怎么办？若是因此睡不好，影响明天帮我做笔记，那好像也是我的损失。”
　　英雄抬头瞅他两眼，起身出了房间下楼去了，走到转弯处，英雄又停下，扭头听顾方舟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找我干嘛？”顾方舟语气不好，两眼却在赵芃芃灯光下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游移。
　　再看自己视频中的样子，一边脸颊白一边黑，他长臂一伸手，拉近拉远的调整了下台灯灯光的角度。
　　赵芃芃弄两下刚洗完有些蓬的中长发，端起水杯喝口水，舌头舔舔嘴唇，斜睨一眼手机没好气道：“能干嘛，叫你做作业。”
　　“你看我像是会做作业的人？”顾方舟语气不耐，开了电脑，转头，视线掠过她红润的双唇，又迅速移开。
　　楼梯拐角处的英雄抬头看看天花板，嘚嘚嘚继续下楼。

　　“你一定要做作业。”
　　“给我个理由。”
　　“我欠了你3000块钱。”
　　“所以？”顾方舟瞅着她视频里，微扬起的下巴，活像是他欠了她3000。
　　“如果你成绩提不上去，我就会被开掉，如果我被开掉，我就没法赚钱来还你，至少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办法还得上。”
　　“见过不要脸的，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
　　“脸是什么？”
　　顾方舟咬着唇内肉，忍着没让笑意浮上脸颊，别过头去看向电脑，三下五除二输入吃鸡游戏账号，却迟迟不去点登录，松开鼠标侧头，“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挂了。”
　　“等下。那作业你不做也成，毕竟你家有矿，你就是坐吃等死，也比大部分人过得好。反正，我就是跟别人打了个赌，赌你绝对考不到450分。你千万别努力，这样我也好坐收赌资。”赵芃芃没好气，先按了挂断。

　　顾方舟看着亮了又黑下来的手机屏幕：
　　“我在她心里就这么差劲？”
　　“450分，每一科也就70多分而已，很难吗？敢挂我电话，明天看我怎么整你。”

　　结果，第二天赵芃芃压根就没出现在别墅里。
　　顾方舟课间去厨房接水，听正在量米做饭的彭姨说：“瞧我这记性，又煮多了。董老师一早打电话让我少备一个人的饭，我给忘了这茬。”
　　“少煮一个人的？”
　　“啊，赵芃芃啊，她今天家里出了急事儿，好像是她爷爷生病住院了，来不了了。”
　　顾方舟看看消毒柜里赵芃芃的水杯，什么也没说，端着杯子出去了。

　　市人民医院，赵芃芃快步进入病房。
　　靠窗的一个病床前坐着她头发花白，身材娇小微微佝偻的奶奶。
　　病床上被子被掀开，堆在床尾，床上空无一人。

　　赵芃芃迅速来到奶奶身边，叫了两声才见她抬头，一脸忧心和茫然。
　　待看清来人奶奶瞬即展露笑颜，只是瞧着却有些苦涩。而她皱纹满布的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搓着，看上去很不安。
　　赵芃芃在奶奶身边坐下，望进她有些浑浊的两眼，只觉那里像罩了层雾气。
　　“来了，今天不上学吗？”奶奶问。
　　“今天星期天。”赵芃芃的心抽一下的疼。
　　“哦，对，看我这记性。”老人冲她勉强笑笑，脸上的褶子都没牵动多少，自我解嘲。
　　“爷爷和我妈呢？”赵芃芃轻抚她的背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恰好就是她爷爷和关女士。

　　两人都面沉如水，一前一后的走到病床前。
　　赵芃芃站起身叫了人，帮忙盖上被子，偏头看一眼爷爷身后的关女士。
　　关女士双肩下沉，神情疲惫的样子，让她有些忐忑。

　　关翡翠安慰了着急的奶奶两句，抓起水壶说要去打水。
　　赵芃芃拍拍奶奶的肩膀，追出去。

　　“到底是什么病？”赵芃芃接过关女士手中的水壶，有些沉，她揭开盖子瞧一眼，起码还有半壶，她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关翡翠跟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下，说道：“结果还没出来，暂时还不知道呢。”
　　赵芃芃狐疑的看她两眼，把她按坐在一个长椅上，“妈你休息下，我去打水就好了。”
　　关翡翠冲她无力地点头。

　　赵芃芃将书包脱给她妈，拎着水瓶继续朝前走去打水。
　　回来的时候只见到自己的书包孤零零的被留在长椅上，却不见关女士。
　　她越发奇怪，抓起书包背在背上，四处找了下，最后路过消防通道准备往回走时，却听见她妈的声音突然扬高传来：
　　“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家庭重要，你永远都是忙忙忙，我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我真的很累了。再说，这可是你爸啊，目前国内治淋巴瘤最好的医院就是B城，我就是让你找找人……”关翡翠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我知道，那我就这两天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你一联系好我就带着爸妈过去。芃芃已经长大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相信她可以照顾自己的。”

　　赵芃芃靠在墙上盯着自己的脚尖，水壶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最后才往回走。
　　她咬着唇走到爷爷住的病房门边，手搭上门把又松开，她垂眼，看到自己鞋带松开，她回身在长椅上坐下。
　　搁下热水壶，俯下身很认真将鞋带系上，紧了又紧。

　　会好起来的。
　　赵芃芃仰起头逼回眼泪，轻叹口气，努力在脸上挂出一个笑脸，拎着水壶推门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