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义锁死》兔叉子

6、第 6 章

　　30

　　天已全黑。闪电骤然劈开雨夜，山林忽地一亮，忽地一灭。

　　浅洞里的两人被勾勒出身形，他们一个躺着，一个俯身跪着。

　　雨水和着汗水从额头脖颈汇聚成溪，在电光中砸向地面。雷声轰鸣，杨逍按到了纪晓芙的华盖穴。他稍微歇了下，等这一阵蚀骨钻心的疼痛过去，才开始凝神运气，将内力聚集到手指。

　　这一次他用了全力。之前两次运功已经将纪晓芙身上的毒气催到心脉之上，再一次，再一次就大功告成。

　　杨逍舒了口气。

　　又有电光划破天空，他闭起眼睛。纪晓芙的领子被他之前摸索着扯开，胸口袒露。他等着手指热起来，把暖流按进纪晓芙冰凉的肌肤。

　　胸口紧缩，杨逍呛咳起来，一股股的腥甜划过喉咙、唇齿，四散喷溅在黑暗里。他清楚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毒气因为不管不顾地运用内力而更加肆虐，但得再坚持一会，就一会。

　　他的手始终按在纪晓芙的穴位上，乾坤大挪移从来都是制人、伤人、杀人，今天用来救人。

　　纪晓芙吭了一声。杨逍用功力一震，聚集成团的毒气从纪晓芙的胸口瞬间弹进他的手心。

　　他立即扶起纪晓芙，手拂过她的嘴角，粘稠的液体粘在手指上，他捻了捻，放在鼻下。

　　雨势骤大，杨逍在电闪雷鸣中仰头微笑。他仍旧闭着眼，待摸索着整理好纪晓芙的衣衫才睁开眼睛，借着电光看他臂膀中的女子。

　　纪晓芙不会死了。

　　她面色依旧苍白，口角挂血，但杨逍知道她已经无碍——她的身体在变暖，胸廓的起伏更加明显。他小心整理好她额上纷乱的头发，重新把她放回地上。

　　他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用手接着从嘴角不断滴落的血。写：

　　“三天之内莫用内力。”

　　“沿河向下 寻杨易。”

　　“若我不能活齐腕斩之。”

　　他把布条掖在纪晓芙的腰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很久。他已经无力再为自己运功疗毒，气息接续不上，连心跳似乎也时有时无。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压低身体，去吻了纪晓芙的额头。

　　之后他无力地把自己摔在纪晓芙的身侧。这会要顾一顾自己，只是已经没什么余地了。

　　他能做的就是封住颈部的穴位，让毒气慢点蹿入颅内。然后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肋间非要害的部分，用力刺了下去。

　　血从伤口流出来，肋间热乎乎的。血流会慢慢带走毒气，这是他当前祛毒的唯一手段。只是是血先流干还是毒先杀人，他也不太清楚。

　　无所谓了。

　　31

　　天气晴好得让人几乎想不起刚有一场盛大的雨降临过。那些林木山石仿佛都在夜里得到了点化，在阳光和晨露里极尽奇绝秀美，宛若仙景。

　　溪水上涨了。原本两岸的细沙小滩都漫上了浅浅的水，小小的鱼儿有了更大的乐园。

　　纪晓芙感觉脚底痒痒的。她动了动，啃脚的小鱼儿一哄而散，过会儿又聚拢了来。

　　纪晓芙眨了眨眼睛，她的眩晕感还在，眼前一片朦胧。她艰难地撑起头，先是发现自己躺在水里，然后看到自己身处一处前头有溪的浅洞。

　　她想坐起来，手按在谁的手上。

　　她看到身旁躺着的人，肋下一片暗红，衣襟上血迹斑斑。她的视野瞬间清晰起来，这是杨逍。

　　她忽然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凉意窜过全身。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下。

　　他安静地躺着，头发丝丝缕缕地散在浅浅的水里，轻轻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