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义锁死》兔叉子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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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离竹林蕖苑只有几里，但天色已晚，又逢大雨磅礴，两人便到了一处破庙躲避。

　　杨逍坐在门槛上，抱着酒坛，望着连绵不断的雨帘出神。他的罩衣挂在身后，火光在青色的布料上映出纪晓芙的柔软身形。

　　过了很久。杨逍问：“好了？”

　　纪晓芙嗯了一声。门口传来杨逍似有若无的笑声。

　　纪晓芙试探着问“你在笑么？”

　　杨逍道：“是在笑。”

　　笑什么？

　　“在佛前宽衣解带，坦荡如斯，是否能更快顿悟，入于三昧？”

　　纪晓芙左手狠狠一甩，杨逍的右臂挥了出去，抻得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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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晓芙很想尽快烘干衣服。她只穿着内衣，但她不是担心跟自己连着的男人会有越轨之举，她是担心...他还穿着湿衣服，大概会...着凉。听到杨逍的牙齿在打颤，她越发着急，安抚道：“你再忍忍，马上就干了。”

　　杨逍把酒坛打开，狠狠闻了一鼻子，陶醉了一会，道：“你把供桌上的碗拿两只过来。”

　　纪晓芙把碗够下来，手上沾了一层灰。林间小庙能有什么好物件，不过是土色的陶碗，碗底都是污渍。她从罩衫下边把碗递给杨逍，道：

　　“既然鹰王的秋露白是世间少有的极品，难道不该用好点的酒器来饮吗？”

　　杨逍没有回身，只是用右手摸索，纪晓芙叩了两下，杨逍的手碰到纪晓芙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若有意，似无意，摩挲了一摩挲，才把碗接下。

　　纪晓芙没有瑟缩。

　　杨逍有点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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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逍把碗放在门前，连绵的雨珠落进碗里。他淡淡地道：“凡事拘泥于形式，便都落了俗套。武功如是，饮酒更如是。”他用雨水把灰尘涤净，把碗放在门槛上。

　　“用什么酒器并不重要，甚至喝什么酒也不重要。”他斟了一个半碗，另一碗斟三成，从罩衣下边递过去。

　　“跟什么人喝，”他又笑了(今晚他着实笑了很多次），“才是最重要的。”

　　碗是破碗，酒是好酒。这酒浓稠却剔透，宛若流动的水晶。

　　纪晓芙接了，放在火边。道：“叫你失望了。本门弟子，不能饮酒。”

　　杨逍道：“为何？”

　　“酒往往乱性，一饮之后，杀、盗、淫、妄便可能全都破了。”

　　杨逍笑。道：“你又没试过。”

　　停了一会，他又说：“酒有何罪。禁遍天下酒，杀盗淫妄便能少了？都是人心污浊罢了。”

　　纪晓芙沉吟。

　　杨逍端起碗啜了一口，然后叹了一声。

　　“你们佛家为何如此自相矛盾...《华严》说，佛蕴于十方三世，无数世界海，处处都是佛刹，物物都是色身，却独独把酒肉排除在外。”

　　他的语气柔和平缓，疑问中带着点期许，期许中带着些无奈。雨势比之前更大了些，好一个秋露白，一口已经让身子暖和了起来。

　　纪晓芙把衣服穿好，来到门口跟杨逍并排坐下，杨逍看着她，火光映得他的眼睛澄澈透亮。她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说辞，但她想坚持自己坚持的。

　　她把酒倒进杨逍的碗里。挽了袖子，托着碗接了半碗雨水。

　　“我不想试。”纪晓芙道，“我不相信我自己。”

　　她荡起一个微笑，用自己的碗边碰了碰杨逍的碗，喝了一口。杨逍便也荡起笑容，将那剔透如水晶的佳酿一口饮尽。

　　“你足够相信自己。”纪晓芙道。

　　“也许是。”杨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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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逍忽然站了起来。瓢泼大雨中，远处居然燃起点点火光，有人声逐渐迫近，人数甚众。夜已深了，这样一队人在密林中行走并不寻常。

　　而且这样一队人，显然是冲他们来的。

　　他们说的是回鹘话。杨逍看清为首的人之后，吃了一惊。

　　塞克里。

　　然而当他看得更加仔细之时，竟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纪晓芙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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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佛门清净地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战场。雷门出动了一半的人来围剿，杨易抱着雁儿，被挟持在人群之中。

　　“塞克里，你干什么？”

　　领头的汉子把火把扔在地上，呸了一声道：“杨左使，我道你在做什么，我大哥和江伯维受崆峒戕害之时，你原来带着小姘头和私生的女儿在江南闲逛！”

　　杨逍哼了一声，道：“所以呢？”

　　塞克里道：“给我铁焰令。我要调动天地风雷，为我大哥和江家报仇。”

　　杨逍冷笑道：“就凭你？”

　　挟持着杨易和雁儿的人把剑向他们的喉咙又挪了一寸。纪晓芙急切道：“不要伤害他们！你们误会了...”

　　没等纪晓芙说完，杨逍忽然把她拦腰一抱，蹭地腾了起来。

　　塞克里没看清，甚至跟他一体的纪晓芙都没看清。杨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人群中纵横捭阖，所过之处的兵器统统瞬间掉在了地上。

　　他点了杨易周围人的穴，他们瞬间宛若木鸡，浑身发麻，根本拿不得任何兵器。一获自由，杨易便抱起雁儿，杨逍低声对杨易道：“去画中地方等我。”

　　杨易点头，带着雁儿轻身掠入密林。

　　等落地站定，纪晓芙才发现雁儿的围已经解了。包括塞克里在内，雷门还有七八个人尚有战力。

　　纪晓芙看向杨逍，他正低垂着眼睑看塞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她。她想提醒他，话没有说出来，却咳了一声。

　　杨逍身形一低。

　　两个人同时吐出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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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断魂散。无色无味，剧毒，除非内力深厚逼出体外，否则无解。

　　塞克里哈哈大笑起来。

　　一瞬间杨逍在脑海中快速回想，机会只有酒、碗。

　　“是什么。”

　　“雨。”塞克里道：“左使别出心裁，我也一样。”

　　杨逍微笑道：“你终于聪明一回。”他的视野正在模糊，脚下开始打颤。右臂一沉，纪晓芙坠了下去，他赶紧抱紧了她。纪晓芙身上已经落了不少不知道他俩谁的血，触目惊心。

　　糟了。他只是用雨洗碗，而纪晓芙则喝了雨水！生平第一次，杨逍尝到了“懊悔”的滋味。

　　塞克里步步紧逼，要他腰间的铁焰令!

　　他按住纪晓芙的穴位，先用内力保住心脉。此时他自己已经身形紊乱，有几个人甚至近了他身。

　　杨逍叹了口气。在天鹰教尚且没有用到的乾坤大挪移，要用在这群宵小之辈身上了。

　　他用内力腾起无数树枝、砂砾，甚至雨滴，向前一催，把剩下的人打了个人仰马翻。

　　混乱过后，杨逍已经带着纪晓芙消失在无边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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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死。杨逍说。茫茫雨雾中，白色的身影穿行在密林和溪水上。

　　纪晓芙身体绵软如柳，被他抱在怀里。她的面色已经惨白如纸了，双颊栖着雨水和血水，雨水从天而降，血水是从杨逍的嘴里喷出来的。

　　顾不得许多了，他只能用衣襟帮她擦擦。

　　他来不及自责，也没时间处理自己的狼狈状况。他的第一要务，是让纪晓芙活着。

　　他在河边找了一处浅洞把人放下，说了声“对不起”，便把手覆在纪晓芙的胸口。

　　他要用乾坤大挪移，把西域断魂散的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