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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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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您这是丛林法则啊。”
“嘁,丛林法则怎么了?你以为你生活的地儿不是丛林?你混的学校,不是丛林?你爸混的官场,不是丛林?”
“您不是不让我混了吗?”吴恪小声嘀咕。
“我现在不让你混,是让你好好学习考大学,等你将来出社会,该混还是得混。世道就是这样,不混,还不擎等着受人欺负?要不是因为你爹有个一官半职的,刁戈那小子能进去?”
“是,您说得对,可是……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外面那些人,万一真有什么冤情怎么办啊?”
“那轮不着你管,有□□办,有公安局,你爹我也不是青天大老爷。有冤情的多了,管得过来吗?再说了,你别看她们折腾得挺欢,其实都是法盲,一农村老太太懂什么法律呀?都是为了个人那点蝇头小利。你以为国家养我们这些人是吃白饭的?天天加班加点,就是为了办冤假错案?太天真了,动脑子想想,别听风就是雨的。”
“我是说万一真有冤情,怎么办呢?”
“怎么办?认倒霉。”
“那国家就不管他们了?”
“你这话说的,都去管他们,谁去搞经济,谁去搞建设?翻一个案子得付出多大成本呀?不得撤人,不得赔钱?你就记住一句话,凡事大局为重,稳定压倒一切。十亿人都过着好日子,就他家事儿多,你说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吗?那都是个例中的个例,有大格局的人,看问题要往大的方面看,要有大局观,别老盯着一个半个的,就下判断,明白吗?”
“虽然是个例,背后也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呀!”
吴得水把茶杯往桌上一撂,严肃地看着儿子,一脸很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没想到,我吴得水的儿子看问题竟然这么小家子气,妇人之仁,看来我真得多教教你,老让你妈带你,给你教得娘们唧唧的。”
吴恪一听他说周小娟,心里开始冒火,但是他竭力按捺着。
“您说得也有道理。”
吴得水笑了笑,“给我续杯茶。”
他一边续茶,一边说:“爸,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吴得水对他谦虚好学的态度很满意,“说。”
“那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您把案子给办错了,您会怎么办?”
“放屁!你老子我干了二十多年了,卷宗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我要能办错,就没人能办对。”
“那杨伯伯呢?”
“他干了快四十年了,连我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说呢?”
吴得水突然觉得儿子有点不对劲儿,他似乎不单纯是在请教问题,而是意有所指。
吴恪放下手里的茶壶,直直地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您还记得陈正斌吗?”
吴得水的眼神恍了一下,这个名字太熟了,平州司法系统的老人都知道,毕竟是十几年的疑难杂症。只是近两年,几乎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吴得水反应了几秒钟,才从记忆中提取出关于他的部分。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我在网上看到的。不少法律界人士关注这个案子。是杨伯伯当年办的案子,您是书记员。”
吴得水又咂了口茶,“哦,那时候我才刚退伍回来没几年,跟着老杨打下手的。你成天上网看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这跟学习有什么关系?你看这种东西还不如打打游戏。”
“爸,以您现在的职务,是有能力推动一个案子重审的吧?”
“嚯!你可太高看你爸了,哪个疑难案子上面没压着几个厅级部级?你爸我,还指着你杨伯伯提拔呢。别说这事了,你一小孩,听这些有什么用?”
吴恪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又给吴得水续了一杯茶,“那您忙吧,庭审快开始了,我先去了。”
吴恪出去后,“陈正斌”这三个字在吴得水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于是他打开电脑,在内部系统中查询“陈正斌”,调出他的判决材料。
点开文件,看到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的一刹那,吴得水恍然大悟。
“是那个小子?!我说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长相、姓氏、籍贯、年龄,全部对得上……呵,他竟然是陈正斌的儿子!?”
他气得头发根根倒竖,额上青筋爆突,一脚踹在办公桌上,又围着屋子团团转了好几圈。
“妈的,天天在我面前装孙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畜生。跟我抬杠还想套我的话,造反,简直是要造反!”
他气冲冲地走出房门,想直接去庭上把吴恪揪回来,走到门口,又改了主意,原路返回了。
其实吴恪根本没去听庭审,他跟吴得水结束谈话,就直奔九月初五。心情有些沉重,他在门口徘徊几圈,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个笑容,才敢推门进去。
“老板,明天开学,我就不来了,以后周末过来给您帮忙。”陈撄宁一边清理着咖啡机,一边对夏瑜说。
“没事,随你,有空就来。”
“谢谢老板。”
“以后别跟我叫老板了。”
“啊?”
“要么随着吴恪叫,要么就叫夏阿姨。”
这时吴恪突然从吧台外面探进头来。“干妈!你跟他说啥呢?”
夏瑜把手上的水溅到他脸上,“臭小子,走路没声,吓我一跳!”
吴恪咯咯笑着躲开,凑到陈撄宁旁边,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干妈是不是想收你当二儿子呀?”说完又转向夏瑜,“我说干妈,您这也太不吃亏了!”
“我比你大两个月。”陈撄宁突然说。
夏瑜冲吴恪笑道:“你这么二,比较适合当二儿子。”
“我去,干妈,这认儿子还带喜新厌旧的?你偏心!”
夏瑜磨好一杯咖啡递给他,“我少疼你了吗?拿去喝。”
他把咖啡凑到嘴边尝了一口,“啧,太苦了”,可怜兮兮地扭头看向陈撄宁,“小宁宁,给我包糖呗?”
陈撄宁从抽屉里拿一包糖伸过来,“叫哥就给你。”
夏瑜笑得直捶桌子,“哈哈哈哈,小宁宁答应了是不是?吴恪快叫哥!”
吴恪一脸生无可恋,“拜托!我不要面子的啊?”
陈撄宁晃晃手里的糖,“那我收起来喽?”
“哥。”他迅速发出一个单音节后,一把抢过那包糖,捧着咖啡跑到最远处的座位去了。
留下陈撄宁和夏瑜两个人在吧台里捧腹大笑。
“你们认识多久了?”笑完了,夏瑜说。
“一年,高一上学期同班。”
“他以前也常带朋友来,我觉得,你们俩的相处模式挺特别的。你也挺特别的,跟他往常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
陈撄宁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我这么多年,就一个人,这个咖啡馆就是我的家,吴恪和他母亲,都是我的家人。以后,你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吧。”
“嗯。”
陈撄宁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纸巾擦擦手,打开来看。
“哥,你给我等着,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