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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可能刚回来京城,昨晚值夜吹了点风。”宋子邀打了个喷嚏,说话也带上鼻音,鼻头红红的。
      “那你赶紧回房去,我晚点再来看你。”
      “别来了,我怕我……阿嚏,传染给你。”
      宋子邀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李芳年好歹把他哄回房睡下,转身出门上了暗巷拐角的马车,垂眼感受着手上残留男人脸上的余温,发呆了片刻方才对车夫淡淡道“去临江楼。”
      车夫带着斗笠点头一言不发,稳稳地把车驾到了开在落雁江边的茶楼。临江楼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宋子邀提过此处片皮鸭酥香,所以李芳年也才常来。本来今日也是打算约宋子邀来吃饭,不过现下……
      李芳年收起温润的假象,沿雕花梨木梯直上了二楼包间,入门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旁,手里握着酒杯,只是里面酒水一滴未减。听见来人男人也不动,反倒是李芳年先拱手道,“见过裴相。”
      男人转过脸,温和一笑,“坐罢。”裴石的长相和他的名字不符,一头鹤发眉梢下垂,眼神有光,若不是松弛的皮肤和细纹,看着更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爷。李芳年见过裴石的手段,也不敢轻视了这个人,很多东西看起来越是温和,毒性越强。何况这裴石,除了毒牙,还长了一手利爪。
      “听闻李相最近做事不太如意?”裴石伸手为李芳年面前酒杯满上。
      “本来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早前父亲安排在同成帝身边的眼线被杀,只怕都是裴大人先下的手。现在又专程找我来,裴大人是何意。”李芳年也不动酒杯,只拿在指间把玩。
      “芳年你是聪明人,我有话也就直说了。”裴石弯起一双狐狸眼盯着李芳年,“不是我小看你父亲,只是比起从前,他是真的老眼昏花了,在朝为官,不能缺的就是野兽直觉。但是你看看,最近朝中明显风雨欲来,你父亲还蒙在鼓中,自己的人被换了个精光还不自知。”
      “皇帝的小动作,裴大人功劳不小啊。”李芳年冷笑,放下酒杯反盯着裴石,“你现在跟我说,是想拉拢我?”
      “你父亲那点老手段,这些年早就不入流了,不然也不会想着退位让你顶上。”裴石捏起酒杯,“寒山公撑不了多久,我能说出这话,自然有我的把握,我保证,半年,只要半年,整个王朝就像这个杯子……”酒杯应声落地摔个粉碎。
      李芳年知道裴石说的大部分是实话,李名德近年一直拉拢不到更可靠的势力,而信阳侯依靠北境商路和一众藩王早就搭上了线,要是现在李名德对上裴石,无疑是蜉蝣撼树,“兹事体大,你容我再想想。李名德毕竟是我父亲,即便他有意传位于我,但我与你合谋终究会落了世人口舌。”
      裴石冷笑道,“我本以为你不是为那点寻常人家伦理所绊之人,成事者,无物不可抛,你我都是一类人,明面上把这件事处理得好看,谁又敢置喙,你掂量着,站我这边,你父亲不过是提早享受天伦。若晚了,我也不能向你保证发生什么……”
      李芳年不再接话,放下酒杯,“谢谢裴相这顿饭,晚辈先告辞了。”
      “不送。”裴石看也没看那盘碟里冷掉的菜肴。

      李芳年出了临江楼,被寒风一吹,才长出口气,重新上了来时的马车。
      他之所以答应裴石愿意考虑此事,除了裴石说的理由,更多是他自己想要权力。李芳年在朝为官多年,多少察觉上面那位对宋子邀有不满,死去的毒蛇还要害怕反咬,何况同成帝虽成傀儡,但终究是万人之上不得不防,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宋子邀会是什么景象。
      他是李家十三子,不是嫡子,本来是继承不了相位。可李芳年足够聪明刻苦,得到了李名德的赏识,但所谓的赏识在权力面前,到底没有保护宋子邀的能力,李芳年在半年前就发觉父亲开始对他放权,本以为能慢慢来接替李名德的位置,现在朝廷风起云涌,处处是变数,若他不能早日上位,同时失了李名德和裴石两条线,自己又断不可能依靠太后一脉,再起更是难上加难。
      李芳年自知心悦宋子邀多年,只是不论是考虑到时势还是实力,自己目前都没有能力在宫廷的政治斗争中去保护好他。若是宋子邀能知自己心意半毫而不退步,这命就是给了他也无妨了。李芳年倚在车厢软榻里,抬手抚向心处,对未来感到了迷茫。自己现在也是盲人寻路,也不知自己这颗心何时才能剖出来得见天日。
      他闭眼小憩,马车窗外依稀可见京城大街上空又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李芳年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在曾几何时也见过这样大的雪。

      学堂外——
      今日是返学的日子,各家马车都载着由奴婢带上学的贵族子弟停在了学堂外,学生都需要自己进去,不得带任何侍从,因此不少孩子都在大哭。李若年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他的长兄长姐们都在开学前先和友人去长春汀踏青,他素来不喜玩闹,大家当他性情孤僻造作,也就随他去了。李芳年静静坐在书案前翻看南山经,对外面热闹的声音充耳不闻。
      就在他打算换本书继续看时,抬头发现满头白发的国子祭酒手上牵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走了过来,祭酒对看见李芳年早到已经习以为常,只对身旁孩子道:“这是李相的十三公子。”
      冰雕玉砌的孩子奶声道:“见过李公子。”
      祭酒又介绍这个孩子:“这是宋自成将军的嫡子,宋子邀。”
      李芳年点点头,“宋公子好。”说完换一本书就不再说话。
      祭酒也不勉强二人交好,牵过宋子邀让他坐到李芳年前头的桌子,宋子邀听着祭酒说注意事项,时不时点点头,乖巧得讨人喜欢。祭酒甚是满意,捋了捋胡须,就出去接别的学生了。
      李芳年也不在意前头坐了个人,自己的书照读不误,倒是宋子邀,细细簌簌不知道在前头干什么,过了好一阵,那声响还不停下,李芳年集中不了注意力,便伸手点点宋子邀的背,小孩儿以一个嚣张的角度只把头偏过来看一眼李芳年,仿佛在问你做什么。
      “……”李芳年冷道,“你安静一点。”
      “你要吃糖葫芦吗。”宋子邀想了想把身子转了过来,李芳年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长串糖葫芦。
      “你这是藏在了哪里?”李芳年家教严厉,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由得震惊了。
      “衣服里啊。”宋子邀不耐烦地咂嘴,“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李芳年不愿再理睬他,拿起一幅字帖临摹。
      “嗤。”小孩儿笑了一声,仅仅坐在一边吃糖葫芦看李芳年写字,过了一会又忍不住说话,“你学沈信写的字有什么用,老古板写的字仿了也是白仿。”
      李芳年不理他,小孩儿逗了他一会儿发觉没意思,也就不再说话。
      过了半刻,宋子邀突然三两口把糖葫芦吃完,转回身端坐,把签子随手掰成三折插进自己笔筒里。
      李芳年目睹一切:“……”
      祭酒领着一排小孩过来一一入座后,就是冗长枯燥的课程。不少高官子弟在家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哪受过这种磨人的对待,课才过了一半,就已经东倒西歪睡了一片,祭酒似是无奈,但是想到快午饭,再讲半截香时间也就下课了,就没用藤条把人抽醒。
      堂上唯二醒着的除了李芳年,就是宋子邀。
      李芳年看了一眼前头的小孩儿,坐姿端正,拿笔认真写着笔记,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浅浅的阴影。
      祭酒看着二人,老脸上似有安慰地露出微微一笑,心想此二人必定是可造之才。

      开学已过两周,每逢月中,就有一次课业抽查,由祭酒亲自出题,前三的名字可在常青榜上挂至下次抽查出新名次。
      祭酒请来夫子帮手改卷,两人边改边闲聊,祭酒笑道,“这次老夫班上有个学生,面相聪慧,性情乖巧,说不定又是一个可造之才。”
      夫子斜了他一眼,“这次怎么不吹李家公子了?”
      “他自然是老夫看重的一个,沉着冷静,喜怒不露,想法多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家庭状况原因,老夫怕这孩子心理有芥蒂。”
      “毕竟是侍女所出,又是李相第十三个孩子,若他不能保持这种聪慧,泯然众人,只怕日后……”
      “说回宋子邀,”祭酒摇摇头不再接话,让话题点到即止,“他定得下性子做事,不亏将门之后,在运兵方面也有独特的见解。”
      “宋子邀?”夫子讶道,“见龙将军宋自成的儿子?”
      “是他。”祭酒露出赞赏的神情。
      “我刚改完他的卷子,言论之间并无过人之处。”
      “哦?给我看看。”祭酒似乎不信自己眼光会错。
      拿卷子看了一阵,祭酒摇摇头,“和初初见他时确不一样了,可惜,这水平只算得上中庸之才。”
      夫子笑道,“你这伯乐也终究有走眼的一天,你该庆幸有个听话的学生就不错了。”
      祭酒叹道,“那群不上进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废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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