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丧尸危机》福柏

9、半夜入室抢劫

　　无论下面的是活人还是死人，饭都还是要吃的。

　　五月五日下午三点，201的五人围坐在客厅，开始享用他们的午晚餐。

　　“唉，这下倒是不用继续得罪人了，”李显祖道，“不过其他人怎么办？就这么饿着？”

　　“怎么说也是在寝室，哪里能一点儿吃的也没有？起码撑个一两天不成问题。”张笑阳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说不定明天学校就来救人了。实在不行，大家就一起冲出去。下面那些人再厉害，也只有二三十个。咱们整个二十三区，怎么说不得有二三百人？十打一总能打得过吧？”

　　张笑阳的一席话有效地安抚了李显祖，接下来他们便没有再提起过这个话题。只是，不谈这个，还能谈什么呢？

　　平日里的201A严肃活泼、团结紧张，虽然卫嘉话不多，赵擎又是个沉浸在二次元世界里的阿宅，但光是张笑阳和李显祖这两张嘴凑到一块儿，就足以让寝室片刻安静不下来了，更别说现在还加了个人来疯的唐悦。只是，平日里天南海北的话题现在倒是一个都找不到了，想想外面的情况，再展望一下完全不知道会向什么方向发展的未来，每个人都没了说话的欲望。

　　于是张笑阳拉着卫嘉和李显祖两人斗地主，张旭阳坐在阳台上看书，而唐悦则坐在桌子的一角，操纵着手动的小缝纫机“嗒嗒嗒”地缝衣服。整个客厅都回响着缝纫机的声音，倒平添了几分热闹。
　　到了快七点的时候，连缝纫机的声音也停了。

　　“不行了，太暗了，我眼睛都要瞎了。”唐悦瘫在椅子背上伸了个懒腰。

　　张笑阳扔下了手中的牌：“让我看看你缝了个什么？”

　　唐悦拿起他的作品一抖——是块四四方方的布。

　　“你缝了一下午就缝出一块布？！”张笑阳震惊了，“就算你不缝，它不也是块布吗？”

　　“看清楚！我可是把无数块布缝成了一块，并且还锁了边！”唐悦趴在桌子上把布递到他们眼前。
　　张笑阳接过来，另外两人也凑过来欣赏，果然这块布像七巧板一样，是由数块碎布拼成的。可是——

　　“你这么做有意义吗？”张笑阳不禁问道。

　　“你斗地主有意义吗？”唐悦反问道。

　　“打发时间啊。”张笑阳理所当然。

　　“那不就得了，”唐悦摊手，“我也是打发时间啊，要什么意义？”

　　张笑阳语结，不禁想起了刚回来那日在大门口和值班阿姨的对话。原来“闲着没事做”也可以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也或许，感觉到难受并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做，而是因为内心不安，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趁着还有光亮的时候，五个人轮流去洗了漱，卫嘉甚至还要去洗个冷水澡。

　　“一天不洗就不行吗卫大帅哥！”张笑阳崩溃地站在卫生间里和他对峙。

　　“现在已经五月份了，气温也不低，不会感冒的。”卫嘉道，“再说，要是一直没电的话，就一直不会有热水，早晚要洗冷水澡。”

　　“就算是早晚的事那也等晚点再说啊！”张笑阳抓狂，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在某些事情上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寝室里就我们这几个人，你干净给谁看啊？没人嫌弃你！”

　　“不行，我嫌弃我自己。”卫嘉颇为认真。

　　两人在昏暗的洗漱台前对视，看着张笑阳隐隐崩溃的表情，卫嘉忍笑。

　　“那要是停水了你是不是要自杀啊！”半晌，张笑阳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卫嘉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你还考虑！”张笑阳怒，“活着不好吗！”

　　见这人已经濒临炸毛，卫嘉眼中满是笑意，刚打算说些什么，张旭阳却从寝室中出来，把张笑阳给拎走了。

　　卫嘉唇边的笑意倏然消失，独自站在黑暗又冰冷的洗漱台前，许久才一声空茫的叹息。

　　或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C市非常多雨，又从不多下，绵绵软软的，每天晚上都要下一点，唐朝的一位诗人还曾为它写过诗。今夜例行如此，窗外的雨似有似无地下着，气温又不高不低，按理说应该是正好眠的，可是201的五个人却全无睡意。

　　“卫嘉！”张笑阳突然从床上坐起，问道：“不是说得了传染病的人会恐水吗？现在正在下雨，他们躲了吗？”

　　虽然早上才发过誓绝对不和唐悦再睡一张床，晚上却又出尔反尔地拜托唐悦收留他。因为张旭阳实在是太大只了，虽然看着瘦，却很占地方，更何况和他睡在一起还要忍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唐悦就好多了，虽然因为他突然坐起来惊跑了唐悦的睡意而挨了打，但是起码活动空间富余一点。

　　卫嘉探身撩开窗帘，仔细地分辨了许久，才道：“似乎全部躲在树下。”

　　他们的院中规整地种着两排榕树，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所以他们真的怕水？”张笑阳惊讶道，“电影里的丧尸似乎不怕水吧？”

　　“或许只是残留的本能，”张旭阳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看到下雨了所以意识到要躲雨而已。”

　　“那为什么不躲在楼道里？”张笑阳道，“他们难道不知道下雨的时候躲在树底下会遭雷劈吗？”

　　“……”一时之间冷场了。

　　李显祖：“或许他们只是把小学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卫嘉：“或许他们只是不怎么擅长上台阶。”

　　张旭阳：“告诉我你只是在讲冷笑话而不是真的脑残。”

　　“……”一时之间再次冷场。

　　“如果他们懂得下雨天不能在树下躲雨这种事的话，就不会无差别地乱咬人了。”张旭阳道，“他们失去了理智，现在看来，却还残存着本能。也许不是丧尸，如果研究出了对症的药，说不定还有救。”

　　“但是那些死了的人却是真的没救了。”张笑阳重新躺了回去。

　　寝室里再也没有人说话，而寝室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丧尸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树下躲雨，死了的同学们却还或趴或躺在院子中央，无人收尸。

　　五月六日，饭没有来，救援也没有来，整个二十三区万籁俱寂。

　　到了下午三时许，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对面一栋楼的三楼打开了窗户，发泄般地吼道：“有没有人！到底还有没有人！是不是只剩下老子一个活人了！”

　　“操！你能不能小点声！把他们都招过来了！”那栋楼的一楼忍无可忍地抗议道。

　　果然，在院子里晃荡的那几十个感染者晃晃悠悠地往那栋楼聚了过去。

　　彼时201的五个人正聚在客厅里进行着他们的集体休闲活动，张旭阳依然在阳台上看书，昨天的斗地主三人组今天换成了下跳棋，而唐悦则开始实践手捏风琴褶。听到声音，张笑阳立马丢下跳棋冲进房间内，结果对面楼的人却已经停止了谈话。

　　“怎么了？”卫嘉看到张笑阳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便问道。

　　“什么也没有。”张笑阳答道。

　　中午时楼上再次放了篮子下来，因为该卖给谁多少东西的问题，五楼和六楼发生了争吵，也都和李显祖发生了争吵。大约是因为这件事情，李显祖一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过话，寝室里的气压很低。
　　一天又这样糊弄了过去。大家仿佛都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般，明明团团坐着，却什么也不说。

　　五月七日上午，依然什么都没有来。除却张旭阳和卫嘉两个按照设定程序精准运行的机器人之外，其他三人都还在床上躺尸。

　　寝室里很暗，窗帘却没有拉开，因为谁也不想看到院中的景象。

　　上午九点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听声源好像是在隔壁的二十二区。大概是有人打算冲出去，只是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十点的时候，突然从阳台上传来了一阵敲玻璃的声音，201的五个人一瞬惊起，张旭阳和卫嘉率先打开门出去，其他三人也立马跟上，只见一个手长脚长身量高、头上还绑着帅气的红勾勾运动发带的男生正背着个双肩包站在他们的阳台上。

　　二楼以上的阳台都是开放式的，只有在阳台通向客厅的位置有一扇玻璃门，安全感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点也没有，不过男生寝室也不怎么需要安全感。当然，特殊时期就另当别论了。

　　“韩杨？”居然又是卫嘉认识的人，他打开阳台门，惊讶道：“你不是住在4号楼吗？你是怎么过来的？”

　　“卫嘉！”那个叫韩杨的男生也惊讶道，“太好了，这是你们寝室？我还怕不认识人不好说话呢。”

　　“你不会是爬阳台一路爬过来的吧？”卫嘉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饿死吧？”韩杨道，“听我室友说你们寝室是开超市的，所以来碰碰运气。如果你们这儿不行，我们就打算冲出去了。”

　　“千万别冲动，说不定救援马上就会来了，再坚持一下。”卫嘉道，又扭过头来征求李显祖的意见。
　　李显祖问：“你们有几个人？”

　　韩杨道：“昨天你们这边吵架我们也听到了一点，知道你们的情况。我那边我们寝室只有两个人，但是隔壁的、还有楼上楼下，给我报过数的一共有十一个，你看着给吧，你卖给我多少我买多少。”

　　这个人既坦诚又会说话，更别说还义气又勇敢，很符合男生交朋友的准则，平日里肯定也是朋友遍天下的。李显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头收拾货架上零零散散的一些咸鸭蛋之类能顶饿的东西，又从寝室里拿出一部分面包、饼干，再加上客厅里仅剩的大半箱泡面，一并给了他。

　　“除了我们寝室自己留的，剩下的全在这儿了，但是要分给十几个人，估计最多也就够支撑两天的。”李显祖道。

　　“这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韩杨道，“谢字我就不多说了。到时候要是实在撑不住，大不了一起冲出去。下面那些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就是他们疯了，敢对我们下狠手，我们却没办法对他们下狠手而已。”

　　这说的倒是实情，众人无言以对。拿到了东西韩杨便走了，201的五人亲眼看着他徒手攀过一个个阳台，斜向上爬到了与他们相隔一栋楼的4号楼的五楼，动作敏捷灵活仿若人猿泰山，不由得令人叹服。

　　“哇，太酷了吧！”张笑阳惊叹，“这哥们儿什么来路？”

　　“信院通信工程的，韩杨，大一的时候校内篮球联赛认识的。”卫嘉道，“非常厉害，要不是他我们系也不会得第二。”

　　“这下存货全都销出去了，起码又接济了十几个人，我也不至于良心不安。”李显祖道。

　　“那万一楼上的再来呢？”张笑阳问。

　　“不管了。他们几个寝室里根本就没那么多人，我卖出去的估计够他们撑个五六天不成问题。到时候要实在不行，大家一起冲出去。就算有再多吃的，也总有吃完的一天，总等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李显祖道。

　　“给大家喊一声吧，没东西了，让他们别来了。别到时候好不容易爬过来，又没有吃的给人家。”张笑阳道。

　　李显祖对着院子大喊了一通，大概就是说自己这里也没吃的了，让他们别再冒险跑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听见了，总之没有一个人回应，仿佛是李显祖自作多情的独角戏一般。

　　倒是楼下晃荡的几十个人很捧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聚了过来，把一楼的周行聪吓得吱哇乱叫。

　　“我现在终于感觉无事一身轻了。”李显祖道，“别人我也管不了了。剩下的东西省着点吃起码还够咱们吃十几天，不过，要是这中间有人打算冲出去，咱们要不要跟着一起出去？”

　　“看情况。”卫嘉道，“如果到时候学校一点儿来救援的意思也没有，响应的人又多，我们就跟着一起出去，把吃的都带上。如果行动不成形的话，我们最好还是留守。”

　　这是比较稳妥的计划。在他们的心理预期中，起码还要过上几天才需要慎重考虑这个问题，然而现实却不给他们温存的时间。

　　五月八日晚，或者说五月九日凌晨，201的众人正在熟睡中，却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行七八人已从他们小寝的门鱼贯而入。

　　张旭阳打起了手机的灯，而几乎同一时间，卫嘉亮起了手电筒，只见门边站着一个高大男生，拿着消防斧，显然刚才那声巨响就是出自于他之手。

　　其余几人对来自上方的灯光视若不见，举着自己的手电筒，径直开始四下翻找，顷刻间椅子四处翻倒、东西散落一地。张笑阳那一刻简直是懵了，仿若还置身梦中一样。

　　五个人谁也没有贸然地下床，李显祖喝道：“你们干什么！”

　　“实在是对不住了，就是上你们这儿来找点吃的，别紧张。”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道，“钱我们照常给你，就当是我们买的。”

　　“有你这么买东西的吗！”李显祖怒道，“你们这是抢劫！”

　　“好好跟你买你给吗！”另一个人边嚷着，边拉开了张笑阳的衣柜，里面放着的东西“哗啦”摔了一地，他仍不放过，将衣服、书全掏了出来，在柜中四下翻找。

　　张旭阳当即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站在他身后的一人见此，抡起板凳就朝他背后砸去。好在这时候张笑阳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勉强从后面拽住了椅子。旁边卫嘉和李显祖也相继加入了战斗，而半残疾人士唐悦则暂时待在床上负责远程指点和干着急，免得贸然到达主战场反而被对方给做了人质。

　　对方有八个人，包括刚才那个守在门口的都加入了战斗。而他们这边只有四个人，卫嘉武力值偏高而且有套路，明显是练过的。张旭阳武力值也高，虽没练过，却胜在下手狠绝，毫不留情。此两人一打二不成问题。张笑阳1V1能不能赢主要看对方的体格，李显祖1V1能不能赢主要看运气——如果佛祖显灵老天帮忙的话，或许能赢。

　　也就是说目前对方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场地太小施展不开手脚，从张旭阳薅着对方一人的头发把他拽到客厅的那一刻开始，主战场渐渐地向外转移，小寝内只剩下三个人，两人继续在下面翻找，一人在上面咬牙切齿。

　　“操！”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的路人甲愤怒地摔上柜门，两步攀上了上下铺的楼梯，将目标对准了唐悦。

　　“你要干嘛！老子跟你拼了！”唐悦使劲浑身解数用身边的武器攻击对方。

　　但是枕头真的不适合做武器，等身人偶也不行。最终他还是被拽着手腕硬生生地拖下了床，大半个身体悬在空中，分分钟就要直接从上铺摔下来——

　　“救！命！啊！”虽然不想干扰远方战友，但是抵不住人类本能，这一嗓子唐悦用尽了洪荒之力。
　　或许是唐悦这一嗓子威力太大，虽然战友们无法脱身，却奇迹般地召唤来了前男友。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个身穿迷彩作训服的身影如神迹般降临在201的阳台上，一个箭步穿过混战的大厅，一脚将正把唐悦往下拽的路人甲踹开，一手托住唐悦的腰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对着客厅里石破天惊地吼道：“都不许动！不然我开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