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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乱花渐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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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后,三人仍然坐在原处。
段凌歌先坐不住了,试探着问:“主人,这余家老爷莫不是已经猜出我们身份是假的,故意不见?还是说,因为我们是远亲,不太熟悉,所以有意观察一番?”
初墨闻言,朝园中望了一眼,见一蓝一粉两个身影已经在向他们走来了。
他淡淡道:“观察倒是有可能,不过应该不会不见。再等等吧。”
段凌歌疑惑道:“主人为何会这么认为?”
“按照他的意思,就算余家老爷猜到我们身份是假的,也会见。”
此言一出,段凌歌和莫尚都一脸懵。
猜到是假的还把人引到家里来?
难道真是因为余家老爷为人温和友善,不会做出将人趋之门外的事?
还是这余家老爷本身有问题,想要将人带到家中来个瓮中捉鳖?
若是后者,那难免太不自量力了。
他不禁冷哼一声。
晓清澜刚到厅中,就听见了这一声带着鄙夷的嘲讽。
晓清澜:?自己又做什么惹到这位小祖宗了?
不过要打消这位小祖宗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还是要徐徐图之。
他假装没听到,径直走向初墨,大声道:“初墨啊,我和言化发现这片园林有些独特之处。”
段凌歌和莫尚被他突如其来的分贝吓了一哆嗦,都心道不是要小心行事嘛,他这嘹亮的嗓音怕不是要周围的人全都听见。
初墨却没有纠结这个,只是道:“有何独特之处?”
晓清澜散漫地笑了笑,侧身坐在椅子的扶手上,道:“我早年间喜好游山玩水,也见过各地不少官宦富贵人家的庭院。方才我观赏了附近的景致,美则美矣,不过是许多年前的旧样式。”
段凌歌听到这里,不满插话道:“那说明这家主人是个怀旧的人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初墨微微蹙眉,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先前离去的老嬷嬷的背影和方才修剪林木的姑娘踮起的脚尖。
还有,这两人的衣裳也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样式。
眼下最好的解释便是这余家老爷的确是个念旧或者保守之人。
可直觉告诉他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他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言化,问道:“言化,你可有什么发现?”
言化闻言,老实回答着,余光却悄悄往晓清澜处瞟了一眼。
方才在园中时,晓仙君交代他回去后,回话要大声清晰些。他有些不明缘由,但还是照做了。
一番接触下来,他隐约觉得晓仙君并非表面上的那般没有城府,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我出身药宗,接触过各地的特色药材。方才园中的竹林,乍看上去除了栽植得广、枝叶茂盛,没什么人特别之处。但我方才仔细辨认后,发现这里集齐了各地的竹子品种,哪怕有些不宜栽植的,也呵护得很好,应当费了不少工夫。”
语罢,现场的氛围变得有些安静。
莫尚先发话道:“竹子象征着高洁正直,说不定余家老爷是位颇守气节的淡泊君子,所以偏爱竹子。”
段凌歌闻言,小声嘀咕,“那也不能排除这余家老爷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啊。你没觉得整个余宅都鬼气森森的,说不定他就是罪魁祸首。”
晓清澜笑眯眯地听完两位小少年的发言,不予评论,只是一双桃花眼懒懒地朝初墨看去,道:“你家主人怎么看?”
初墨并没有抬眸,眼神虚虚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个点,犹豫片刻,忽然道:“你之前提过,余家失踪的夫人名花溪竹。”
“我想,或许两者有关。”
话音刚落,厅堂侧面的帘子被人掀开了,露出两位穿着朴素的仆人。
几人闻声都朝那边看去。
只见两位仆人掀开帘子后,露出了一位清雅疏朗的男子,想必就是余家老爷了。
那人瞧着约莫四十岁,却并不显老,反倒有些岁月沉淀的温润气质。
他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衫,衣袂如烟,手执一柄素白折扇,扇骨为上好的湘妃竹所制,扇面提着两句诗,字迹清秀。缓缓走来时,如竹间清风,不染尘埃。
段凌歌突然想把先前那句“沽名钓誉”咽回去,毕竟这人举手投足间谦和从容的气质不像演出来的。
那人见了他们,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道:“这几位便是内人的远亲吧,远道而来,让几位久等了。如今一瞧,当真是气质非凡,风度翩翩啊。”
晓清澜相当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评价,颔首微笑。
或许是对面那位太冷冰冰了,余家老爷更倾向于和晓清澜交谈。
他介绍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既是夫人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名余风吟,表字松涧,几位若是愿意,唤我松涧便可。”
晓清澜跟人自来熟,非常自然地接道:“松涧唤我晓公子即可。”
余风吟愣了愣,道:“小...公子?”
晓清澜听罢,有些讪讪地笑道:“那个,你误会了,是天色初晓的晓。”
初墨听到“天色初晓”时,猛地抬眸,墨玉眸子好似流动的水墨,指尖不自觉屈起,喉咙似乎有些发紧。
余风吟听到解释后有些抱歉道:“是我无礼了,不知其他几位是——”
晓清澜神色从容地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哥哥,名...晓墨,那两位身着墨色衣裳和粉色衣裳的少年是我侄子,唤晓尚和晓化,这位月白色衣裳的少年是我儿子,唤晓凌歌。”
初墨:......
莫尚:......怎么感觉怪怪的
言化:......这个姓好尴尬
段凌歌:......合着大家都跟你姓了呗
晓清澜介绍完,大概觉得对不起几位,趁余风吟没注意,做了个对不起的双手合十手势,而后又坦坦荡荡地落座了。
段凌歌气得牙痒痒。
余风吟让两位仆人为几位备了茶水,有些愧疚道:“几位有所不知,十几年前我爱妻失踪了,这些年来我苦苦寻找...”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可惜,用尽了一切方式,都没有结果,我...我对不起她。”
“我当初本想随她一起去的,可是她还为我留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名唤晚韵,我要当好父亲的职责,将女儿抚养长大。”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反而有些平静了,像是已经像无数人哭诉过,渐渐习惯了痛苦。
此语一出,座中三位小辈都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晓清澜却是直接忽略过了这段,毫无波澜道:“既如此,那我们算是白来喽。”
余风吟闻言,有些吃惊地望了他一眼,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连忙抱歉道:“余某实在是愧疚。几位远道而来,余某愿为几位安排最好的房间和膳食,以示愧意。”
此话一出,莫尚和段凌歌看晓清澜的眼神都变了。两相对比,他们没想到,晓清澜竟会有如此刻薄无情的一面。
晓清澜却像根本不在意,他淡淡一笑,毫无负担地应下:“好啊。”
“客房许久无人居住了,我命下人整理几间出来。”余风吟温和道,随机招手,吩咐身边一名仆人下去整理了。
“贵夫人可是喜欢竹子?”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初墨一双凤目忽然斜斜地望过来。
余风吟闻言垂下了眸,似是没料到他会直接提到自己痛处。
他语气很缓,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眼角有些红了:“是,溪竹很喜欢。”
“贵夫人可是对一些旧物感兴趣?”初墨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然而余风吟却很快摇了摇头,抬头时眼角的微红还未褪去,疑惑道:“公子何出此言?”
“我瞧府中下人的衣裳虽材质好,却都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园中摆设亦是如此,故而猜测,并无冒犯之意。”
余风吟闻言,眼神却有些迷蒙,准确来说,有些空洞洞的,如同丢了魂一样。
他迷茫道:“没有啊,溪竹挺喜欢新东西的,她最爱一些时新的衣裳手势、园林摆件了,还经常拉着我一起逛。”
他喃喃着,自言自语,像是完全忘却了在座其他人:“园中的东西不都是最新的吗?东西旧了,溪竹要不开心的...”
余风吟一遍又一遍重复,如同着了魔。
他猛然起身,道:“诸位方才说什么?”
晓清澜见此,一双桃花眸半眯着,有些狭长,眼尾微微上扬,有些邪魅地望向他。
余风吟忽然不说话了,他错开晓清澜的目光,一股又凉又麻的感觉由四肢爬向心脏。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位蓝衣公子,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