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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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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瑾瑜大脑一空,手上的时蔬落入碗中。虽然事情早有铺垫,但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让他出乎意料。
为什么?
疑问自脑中升起又落下,发出沉重的轰鸣声,炮火连天,贾瑾瑜感到一阵幻觉般的耳鸣。
“这个……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以后再给你答复吧。”
贾瑾瑜选择了逃避,逃避倾覆的情感,逃避本应产生的周密的思考。
“没关系,我会等你。”顾青喝下一杯酒,嘴角扬起弧度,却又让人难解其中情感。
“我去叫一下司机。”顾青起身,走出包厢。
空气安静下来,可心脏剧烈跳动的鼓点还是让贾瑾瑜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顾青。
生理上,顾青的皮相真的能让每一个人趋之若鹜,眉眼端正,下颚线分明,即使看狗都让人感觉深情。被这张脸凝视,真的很难不动心,贾瑾瑜自认审美正常,自然不能免俗。心理上,顾青确实能给人想要的一切,交谈的节奏,若即若离的距离,顾青的确很擅长勾引人,尤其是对他这种在一条树上吊死的人来说,更是能给他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至于生活,顾青这样一个有钱人,什么样的品质给不了?顾青真的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即使不交心,权当是□□交易,也足以令人满足了,更何况顾青显然倾心于他。
可他又如何能割舍陈时应?当生活的重压几近把贾瑾瑜逼向绝路,贾瑾瑜几乎决定放弃生命时,是陈时应把他一次又一次从绝望里拉出来。贾瑾瑜早已离不开陈时应,陈时应就是他的药,而贾瑾瑜不敢去想没有他的戒断反应到底会是何等剧烈。
贾瑾瑜往高脚杯里倒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脸颊泛红。贾瑾瑜把纠结交给了酒精。
接下来的这顿饭,贾瑾瑜和顾青默契地保持着沉默,酒杯不断被添满,直到二人下楼,坐进顾青的车。顾青的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顾青拉开后座车门,贾瑾瑜坐进车的最里侧,顾青随后,和他肩并肩,贾瑾瑜能闻到顾青身上的酒气,显然,顾青也有三分醉了。
“你家在哪里?”贾瑾瑜能闻到顾青说出这话时口中若有若无,类似柑橘和青苹果的香槟味。
贾瑾瑜从善如流地说出地址,随后视线转向窗外,顾青平稳地发出有节奏的呼吸声,贾瑾瑜不自觉发起了呆。
窗外的建筑物飞快地往后移动,很快,贾瑾瑜回过神来,看到了他的家。
贾瑾瑜回头,正打算解开安全带,右手腕上却传来一阵温热,顾青抓住了他的手腕。贾瑾瑜还来不及惊讶,后脑勺就被顾青按下,顾青的舌尖强势地冲进贾瑾瑜的口腔。
贾瑾瑜不自觉闷哼一声,他感受到顾青舌尖的挑逗,抓得他心痒痒,于是轻轻咬下,回应顾青。这激发了顾青的□□,顾青抓住贾瑾瑜的下巴,强硬地往回拉,贾瑾瑜感觉他几乎要被塞进顾青的身体里。
顾青对贾瑾瑜予取予夺,贾瑾瑜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窒息的征兆,于是尝试推开顾青,可贾瑾瑜早已因醉酒而使不出劲,使得这动作像是欲拒还迎的调情,贾瑾瑜感到顾青的力道加重了。
终于,在贾瑾瑜晕过去的前一刻,顾青松开了手。贾瑾瑜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通红,顾青留下的爪印在这红扑扑的脸上尤为突出。几分钟后,贾瑾瑜恢复思考,汽车早已停下,门外是他的家。
“明天再见。”顾青笑着对贾瑾瑜挥手。
贾瑾瑜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他推开车门,走向居民楼,在走进居民楼大门的前一刻,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对顾青说再见,可回过头,那辆迈巴赫早已无影无踪。
贾瑾瑜走进电梯,电梯的升起让他有一种升入云端之感,贾瑾瑜早已无力去思考一切,他把自己托付给感觉,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没来得及洗澡,一阵困意袭来,没来得及看陈时应的回信,他就陷入了梦乡。
六年前,陈时应也吻过他,那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吻,却像一个漩涡,把贾瑾瑜牢牢地卷进去,叫他甘愿沉沦,甘愿同陈时应一起溺毙在这不洁的关系里,一吻定情。
毕业前夕,应届生们早已完成毕设,选定好方向。不管是考研还是就业,都已经尘埃落定,这是最清闲的一段时间。
人闲自然是非多,有的人收到告白,有的人收到分手。贾瑾瑜从大一开始,一直维持着专业前三的成绩,龙头企业早已向他投出橄榄枝,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将来会有多么璀璨,更何况贾瑾瑜那永远柔和的眉眼,永远温柔的口吻,永远讨喜的性格。
自然而然地,贾瑾瑜收到过许多告白。那时的风气还偏保守,贾瑾瑜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性向,生怕露出马脚。可他不想耽误这些女孩,他不能让一个女孩捧上真心后又把这颗真心摔得粉碎。何况他早已心有所属,即使这场暗恋最终会以无果告终。
于是他用无数理由去拒绝,没感情,不合适,不喜欢,忙事业……他甚至说服了自己,仿佛他真的只是直男,而不是一个面对女性的胴体硬不起来的同性恋。
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最终还是败露了。一开始是在告白墙,一个匿名帖子开始对贾瑾瑜产生质疑。“他该不会是同性恋吧?”那是毕业前三天。
尽管贾瑾瑜很快在帖子下做出回应,可猜疑一旦开始,就像在森林里点上火,不管是多小的一个火苗,最终都会点燃整个森林。贾瑾瑜深知这一点,却又无能为力。
那三天,贾瑾瑜走到哪仿佛感受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瞥向他又飞快移开的眼,一开一合的嘴,指指点点的手,贾瑾瑜感觉整个世界拿着一把刀,正对他进行着一场沉默的凌迟,不出血地把他的骨肉留在了他行过的路上。
“他该不会是……那个吧?”
“我觉得是,不然为什么……”
“真可惜……”
“要我说,那种人真是有够恶心的……”
那三天,贾瑾瑜感觉自己不再作为人类存活,而是一个徒有人类外貌的异形,一个恶心的,不洁的,亵渎的,丑陋的异形。
他恨不得去死。
这场凌迟在毕业舞会迎来终结。
留在大学的最后一晚,贾瑾瑜怀着从未有过的忐忑心情走进了体育馆。
当他走进去时,周围人目光逐渐聚集在他身上,像狼。
馆内的灯光灼得他眼睛酸痛,悠扬的乐声混杂着谈笑盘桓在他耳畔,那些投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恶意,几分怜悯呢?那些谈话声又有几句是嗤笑,几句是同情呢?
贾瑾瑜联想到中世纪的女巫狩猎,想到古代的斩首弃市,他既是点火者又是女巫,既是刽子手又是受刑人,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灭亡,却又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火焰与闸刀走近自己。
行刑前的时间最是难熬,贾瑾瑜不得不假装正常地和旁人推杯换盏,即使周围隐隐约约的视线让他感到不适。
贾瑾瑜尝不出来桌上的冷食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口感像章鱼,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喉咙,最后攥住心脏。
“所以,”他的朋友,似乎是被众人推出来的,“你真的是……gay吗?”
终于,凌迟的最后一刀。
他从没想过他的心脏能跳的如此之快。
“哈哈……开什么玩笑。绝对不是哦。”贾瑾瑜不自觉地目光游移,他的脸色很差。
“这样啊……”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说谎。“他是陈时应吗?”这是笃定的肯定句。
贾瑾瑜大脑一片空白。
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扒开,赤裸裸地公之于众,更何况陈时应离他不远,贾瑾瑜肯定他听到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这时候晕过去。
“这个……这个……”词语在说出口前就已经破碎,不成句的语言压得他抬不起头,灯光不合时宜地扫过贾瑾瑜,即使只有一瞬,贾瑾瑜感觉自己坐在审讯室里。
陈时应会怎么想他?恶心?还是憎恨?贾瑾瑜知道陈时应注视着这里。
贾瑾瑜听到一阵脚步声,节奏如此令他熟悉又魂牵梦萦,此时却让他尴尬得满脸通红。
贾瑾瑜感觉他的四肢,他的嘴,甚至他的存在本身,都很多余。
然后,贾瑾瑜感受到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那是一只有力的手,贾瑾瑜抬起头,随即撞进陈时应的眼里。
那是何等温柔的眼睛。
时间驻足,一眼万年。
贾瑾瑜找到了他的太阳。
贾瑾瑜被拉着跑出了体育馆,月夜,星空,路灯,小径,和他藏在阴影里的神色。
“你听到了。”
“嗯。”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陈时应停下脚步,转过身。
“你知道的。”
“你觉得我知道你知道的我知道的吗?”
“我觉得你知道我知道的你知道的我知道的。”
“停停停,别再套娃了。”
贾瑾瑜不自觉笑出声。
“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其实挺复杂的。你很聪明,做什么都能成功,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喜欢我,我很开心。可是,我又很惶恐,因为像我这样的人,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喜欢女生。即使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你也依然喜欢我吗?”
“嗯。”
“即使我可能会很穷?”
“嗯。”
“即使我可能会得病?”
“嗯。”
“即使我不再年轻?”
“嗯……等一下,这不是结婚誓……”
最后一个“言”字还未说出口,贾瑾瑜嘴唇传来一阵微弱的触感,像羽毛轻轻落下又轻轻被风吹起。
“那我也会尽力回应你的情感,即使你不是女生。”陈时应含着笑,抱住贾瑾瑜。
贾瑾瑜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水。
“别哭啊,本来想搞得浪漫一点的……”陈时应感到手足无措。
贾瑾瑜把陈时应抱的更紧了。
“真伤脑筋……以后如果我没钱了,我也这样抱着你,让你包养我。”
“好。”
“不过你不可以把我拉上床!”
“好。”
“等我有女朋友了我还是会和你分手!”
“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算了,我们就试试吧。”
有些人,会让你真的觉得所经受的苦难都是为了让你和他相遇,让你情不自禁地觉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