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瑾瑜的妄想日记》弥德索菲亚

2、第 2 章

　　今夜梦回，十年的时间很长，足以让曾经清晰的影像变得像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叫人分不清真假。
　　但岁月日复一日摩挲出的无面人里，也有石砾般的遗珠，挥之不去，叫人难以忘怀。
　　贾瑾瑜梦见了那天陈时应拉住他的手，硬生生把他拽到篮球场的场景。
　　记忆中的声音模糊不清，但大脑总有这样那样的特技，就像在毛玻璃上贴上胶布，补全一句句断断续续的言语。
　　贾瑾瑜妄想，那天陈时应说的话应该是——“请你看我的篮球赛！”
　　尽管语言内容如此客气，但手上动作却十分强硬，贾瑾瑜没有抵抗地被拉到了篮球场。
　　他当时大概嘴唇微微蠕动，吐露出散在风里的模糊的——“好。”贾瑾瑜不知道陈时应听没听清。
　　贾瑾瑜被拉着奔跑时，联想到当时时下流行的电视剧，富豪的独生子爱上穷女孩，突破家长的反对，朋友的重重阻挠，在没有人祝福的情况下，远走高飞，白头偕老的私奔情节。
　　感受着手掌中传来的温热，贾瑾瑜有种落叶归根的安定感。
　　他妄想那天夕阳染红半边天，眼前人向着太阳奔跑，影子拉的好长，覆盖到他身上，就像依偎在他怀里。
　　场景定格，随后化为碎片，贾瑾瑜从梦中醒来，凌晨五点。
　　鬼使神差地，贾瑾瑜向陈时应发出一条短信：你还记得大一时你带我看的篮球赛吗？
　　没有回应，这时陈时应应该仍在睡觉。
　　贾瑾瑜望着天花板，视线下移，看向整洁的家。不得不说，十年真的让他们磨合的很好，陈时应知道他的习惯，譬如书桌左边不能放物品，床头柜上一定要有眼罩，衣服要根据季节分开安置……
　　陈时应在这场金钱关系中的确有在好好地履行他的职责，不管是性，还是生活，陈时应都把贾瑾瑜照顾的很好。贾瑾瑜想象一个刚起床满身疼痛的人一瘸一拐地去把快递一件件拆开，把东西一个个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收拾床铺，清理自己身上的□□和伤疤，不由得一阵心痛。
　　这样好的人，凭什么待在我身边呢？又一支枪支蓄势待发。
　　贾瑾瑜决定去洗把脸冷静一下，水流冲刷着贾瑾瑜的脸，冰冷的触感通过皮肤传输至大脑，冷却了贾瑾瑜的思绪。
　　“该上班了。”不知何时已然六点，仅能一人听见的声音鞭策着自己。
　　今天，南兴将要和安登公司展开合作，对接人已经到公司楼下了，接下来就是双方的会议。
　　贾瑾瑜落座后，会议一同开始。
　　“我是安登方总经理顾青，接下来，我方诉求……”贾瑾瑜看着眼前安登方代表侃侃而谈，声音给贾瑾瑜一种熟悉感，不过少了几分稚嫩，听起来更成熟可靠，像镇石，给贾瑾瑜留下稳重的感觉。
　　可他的外表和记忆里的容貌差距的太多太多，记忆里的人是散发文弱气味的学生，黑框眼镜和长至鼻头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看起来很好欺负。不过眼前人却是清清爽爽，头发自然前刺，露出额头，也没有戴眼镜，一双桃花眼光明正大地亮出来，看起来英俊而高大。那是一种不具侵略的周正，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很可靠。
　　贾瑾瑜注视着他，看着他的目光游离在每个人之间，接着停留在贾瑾瑜身上，旋即飞快地逃开，仿佛一瞬间的停留只是贾瑾瑜的错觉。
　　会议结束后，周围人一个个走出会议室，而贾瑾瑜被顾青叫住了。
　　“嗨！好久不见，怎么不和我打招呼？该不会没认出来是我吧？”顾青笑着看向贾瑾瑜，此时会议室里已空无一人。
　　“没想到真的是你？你和以前变化好大——”
　　“身不由己啊，手底下有这么多人，还像以前一样看起来冒冒失失的话，就难以服众了。”顾青顿了顿，“不过你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变，除了黑眼圈看起来变多了……不要勉强自己，好吗？”顾青把手搭在贾瑾瑜肩上，为他理了理衣领。贾瑾瑜能感受到顾青手上的温度和自上而下拂面的鼻息，这越过了社交距离，可顾青脸上“我很担心”的表情让人难以生出距离过近的受侵略感。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下班别走，我请你吃饭。”顾青拍了拍贾瑾瑜的肩，旋即转身离开。
　　傍晚，当贾瑾瑜完成了他的工作后，走出公司的大门，就看见顾青穿着一套休闲服装，探出一辆迈巴赫，朝着他挥手。
　　贾瑾瑜打开前门，车载音响放着《yesterday once more》，他最熟悉的曲子，贾瑾瑜不由得瞳孔放大，露出几分惊讶。
　　“喜欢吗？我记得你以前经常哼这首曲子。”顾青嘴角上扬。
　　“大学的项目太多了，总得找点消遣。”贾瑾瑜看着顾青的脸，笑着回应，“倒是没想到和我一起实习的学长已经是CEO了。”贾瑾瑜系好了安全带。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顾青呼出一口气，“你还记得我去国外留学了吗？刚到北美那几天，要去适应英语环境，要去和导师见面，处理住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忙得脚不着地。等回过神来，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这时再联系又显得突兀，索性不联系了。”
　　顾青转动方向盘，车辆行过几个弯，远远地，贾瑾瑜看见前方的饭店，金碧辉煌，是A市的地标性建筑——弥德大酒店。
　　“要到了。”
　　贾瑾瑜微微一怔，弥德大酒店虽然提供住宿，但最为闻名的是它的餐厅，既因为味道，又因为价格。每一个去过弥德餐厅的人都赞不绝口，但餐品的价格的确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因此这里可以说是上流阶级专属的社交场所。
　　迈巴赫渐渐停下，贾瑾瑜刚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时，顾青已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邀请贾瑾瑜走出车门了。
　　“走吧。”顾青看着贾瑾瑜，眼尾上挑。夕阳给顾青的脸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头发和鼻梁投下阴影，把顾青的脸塑造得如同雕塑般立体，为他端正干净的脸带上妖艳的媚态。他的手臂线条从T恤显露出来，是恰到好处的肌肉，白皙光滑，令人联想到石膏像，有古典的美感。胸肌轮廓饱满地被布料勾勒，更有种半遮半掩的旖旎气氛。
　　贾瑾瑜能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回音阵阵，让他的思绪一滞又一滞。
　　“你练的好好。”贾瑾瑜走出车门。
　　“喜欢吗？可以摸哦。”
　　“喜欢倒是喜欢……不过大庭广众的会不会不太好？”
　　“想摸就摸！怕什么！”顾青拉住贾瑾瑜的手，拽到：胸前。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肌肉随着心跳一阵一阵地起伏，挤压着贾瑾瑜的手掌。
　　“二位这边请。”侍者的声音从贾瑾瑜的视野死角传出，顾青自然地放下贾瑾瑜的手腕，转过身。
　　“走吧！”顾青大大方方地走在贾瑾瑜前面。
　　手腕上残留着顾青的温度，贾瑾瑜感觉身体里传来一阵炎热，说不清尴尬和情欲哪个更多。
　　酒店的装潢着实典雅，地毯带有波斯风情，柜台以黑檀木为主题，镶嵌着象牙白的浮雕，暖橙色的灯光透过棱面，让空间散发出鎏金般的光泽。
　　贾瑾瑜不由得有些踌躇，但还是咬咬牙快步跟上顾青。
　　弥德大酒店用餐区在二楼到四楼，二三楼是开放式的餐厅，有时作为聚会和婚礼场所使用；四楼则是私人包厢。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随即闭合，升向四楼。顾青早有预约，侍者带领二人走进一间包厢。
　　包厢是两人座的，顾青和贾瑾瑜坐在长方形餐桌长边的两侧，二人距离恰好是比一臂稍长些的距离，不显得过于亲昵，却又有暧昧的气氛。菜品在顾青和贾瑾瑜落座后就陆陆续续开始上桌，龙虾，鲍鱼，以及时蔬上点缀的鲟鱼子，各种名贵的食材向贾瑾瑜昭示着它们的价格。
　　“这家酒店的菜品对得起它的价格，我在国外尝过很多高档餐厅，不过很多都华而不实，不是量太少，就是太难吃。回国后兜兜转转就发现了这个地方，要我说，还是国内的厨师比较有钻研精神。”顾青夹起一块龙虾，食物的香气开始入侵贾瑾瑜的鼻腔，贾瑾瑜也跟风夹起一块肉。
　　“确实惊为天人，不过还是太贵了。”
　　“别这么吝啬！人生能有几次放纵的机会？现在不享受享受，以后没机会了，岂不可惜？”顾青打开一瓶香槟，酒液流入高脚杯里，升起一层厚厚的气泡。
　　“这倒也是，”贾瑾瑜拿起香槟，给自己倒酒，“干杯！”
　　“干杯！”玻璃的高脚杯相互碰撞，蜂蜜色泽的香槟在高脚杯里激起又落下，酒液入口，贾瑾瑜舌尖留下一种甜腻的回味。
　　“话说回来，你现在有男朋友的吗？”顾青状似不经意地发问。
　　“怎么说呢……算是有吧？”
　　“什么叫算是？你条件这么好，脸长得这么帅，又还算有钱，如果你改一改这阴沉的气质，什么样的男人你泡不到？”
　　“有些人，不是要不要，而是能不能的问题啊……”
　　“你还在和陈时应谈吗？你要明白，你们俩是没有结果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像抛下过去一样抛下你，结婚生子，即使这样，你也要坚持和他谈下去吗？”
　　贾瑾瑜心脏没由来一紧，没有回应。
　　“你觉得……”顾青放下手里的筷子，筷子碰撞瓷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