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手机还是摔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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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升脸色惨白得吓人，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两人亲眼目睹着徐弘搂着怀里的女子起身，走进了产科诊室。
唐长康立马捂住了姚升的眼睛。
姚升颤抖着拽着唐长康的手臂，迫使自己维持站立。
可终究还是徒劳，他已经过度呼吸、大脑缺氧，双腿难以支撑身体，脱离地向下滑落。
他就像溺水之人般，在剧烈水压的冲击下，肾脏被挤压得将要错位，全身两百多块骨头似乎快要粉碎。
唐长康一把捞住了姚升，手臂上新鲜的针孔被拉扯，痛得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
想必姚升也是。
他赶忙问道：“现在怎么办。”
在一阵阵急促的呼吸中，姚升费劲地挤出一个字：“走。”
唐长康搀扶着姚升站起，一步步缓缓挪向电梯。
就在离电梯仅有几米之遥时，姚升猛然向下坠去，唐长康也被连带着向下摔。
姚升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痛苦地干呕，像是要把肠胃都一并呕出。
一个大娘正巧路过，急切地关心道：“诶呦小伙子！这、这是怎么了啊？医生！医生！”
姚升强撑着摆摆手，仰起头。
大娘被他的脸色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天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这就是医院，不要硬撑啊！”
姚升撑着膝盖重新站了起来，唐长康赶忙扶住他。
姚升咽了下口水，不断调整着呼吸，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没事，没关系。”
电梯开门，姚升一脚深一脚浅地步入了电梯。
电梯里，姚升似乎渐渐恢复了神志，但脸色仍不见好转。
唐长康担忧地问：“升哥你真没事吗？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别强撑着。”
“你升哥没这么脆弱。”姚升强颜欢笑。
唐长康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
他太后悔了，也许今天就不该让姚升过来，不然他也不会看见这档子事。
可是，姚升早晚都会知道的。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跟徐弘有关系......起码值得庆幸事态还没有晚到不可控制的时候。
唐长康断言姚升不能自己回去，纵使姚升百般推脱，最终还是帮他打了车。
姚升上车的时候，唐长康还千叮咛万嘱咐：“今天下午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都别干了，就算有课也推了，不然会出事的。”
姚升无奈道：“怎么轮到你操心我了。”
唐长康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升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目送着姚升离去，唐长康捂住了晕眩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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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康回到了病房，看见陈业贤正在床边眺望着。
他悄咪咪走过去搭上陈业贤的肩，把他吓得一哆嗦，手机在手中旋转跳跃。
陈业贤皱眉：“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吓死人了。”
唐长康没理他，向后躺倒在床上，思绪万千。
陈业贤坐在板凳上，问道：“你干嘛去了，耗这么长时间，真就只送了个姚升？”
唐长康闭眼，揉捏着自己发烫的太阳穴：“中途出了点岔子。”
陈业贤追问：“什么岔子？”
唐长康堵了回去：“反正没影响到我。”
“哦......”陈业贤若有所思，“那行吧。”
“叮咚！”
唐长康的微信提示音响了。
他举起手机，点开消息。
是范峻霖发来的肾穿刺注意事项及流程。
唐长康眯了眯眼，妈的怎么烦心事就这么多。
“啊！”
他手一个没拿稳，手机砸脸了。
陈业贤被他的尖叫吓得立即起身，看清后又坐了回去：“就说你还是要有点生活常识吧，手机要躺着玩也得是侧躺。”
唐长康看了陈业贤一眼：“我躺着玩手机被我爸抓到了会被骂的。”
“谁不被骂，我妈也骂我。”陈业贤回道。
唐长康深吸一口气。
我爸。
哎。
爸爸。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唐长康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点开了微信的聊天框。
-1.46：爸，你接下来几周，有时间吗？
-1.46：能不能来趟上海？
-1.46：我要做肾穿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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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万永健来了病房。
他给那位奶奶带了便当，三菜一汤、荤素搭配，都是家常饭，但看起来极其诱人。
范峻霖也下楼给他去买饭了，但由于他早上血糖小小飙升了一下，没能吃啥早饭，导致现在饿得慌。
他看着姚升早上送来的果篮，叹了一口气，从中扣出了颗苹果，拿去卫生间洗了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莫名感觉有股火辣辣的视线在他身上灼烧。
他刚走出卫生间，抬头就撞上了万永健的目光。
那人匆忙撇开头。
唐长康沉默了。
好吧，并非“莫名”。
可能是住院住久了，变得愈发娇滴滴。或者是因为阿铭和郑霄两人走心走得不够到位，唐长康啃了一口苹果，差点把牙给翘掉了。
他看了看床边，他跟陈业贤两个糙汉这几天也没想着要吃点水果补充营养，别说水果刀了，连根水果叉都没有。
他又望向奶奶那边的床位，看见床头柜上赫然躺着一把水果刀。
他向那边走近，手伸向那把水果刀：“不好意思，请问——”
没等他说完，万永健立即伸手，一把抢过了水果刀。
唐长康呆住了。
不仅是他，连老奶奶和万永健本人都呆住了。
唐长康连忙解释：“我、我就是想借一下水果刀削个苹果，会洗干净再还给你们的。”
万永健也似乎陷入了窘迫的境地，他欲言又止，看了看唐长康，又看了看手中的刀，咽了下口水。
数秒后，他开口：“要不，我帮你削吧。”
“啊？”
唐长康不解。
万永健没作声，沉默几秒后，从唐长康手上拿过了苹果。
唐长康又呆住了，头上仿佛有加载条在运转。
待他回过神后，摸了摸脖颈，才迟疑地说了一句：“那就，谢谢啊。”
他迈着疑惑的脚步走回自己床边，坐到自己床上，又觉得有所不妥，于是把小凳子拖到了万永健旁边看着他削苹果。
别说，万永健的手又白又纤细，指节分明，是手控看到了绝对会发疯的那种。
尤其是，他的手不仅好看，而且稳。
他削的苹果几乎只受了外伤，削出来的皮既薄又规整，不但不会断，宽度还相等。
不愧是学医的。
诶？
是吧？范峻霖之前说过他是学医的吧？
但他怎么记得，这跟万永健说的他在F大读的专业不一样。
反正人就在面前，直接问吧。
唐长康凑近夸赞道：“哇，你的手真稳，还是左撇子啊。”
万永健浅浅一笑：“是吗？谢谢。”
唐长康假装不经意一问：“范峻霖说，你之前是学医的？”
万永健手一抖。
一整长条的苹果皮断了，像断发一般，盘旋着落在地上，甚至还在地上弹了两下。
万永健故作轻松，继续削着苹果，说：“嗯，我本科读的是临床医学。”
“这样啊，”唐长康好奇道，“那你为啥换专业了？本科读临床医学的话不应该跟范峻霖一样当医生吗。”
万永健沉默了。
唐长康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刚想找补，万永健却又开口回答。
“就是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想当医生，”他转移话题，“我之前好像说过范峻霖是我本科的学长吧？”
“是哦，好像的确说过，”唐长康回想着，“估计是在医院待久了，我脑子都转不动，看来得趁着智商没有进一步下降抓紧写论文了啊。”
话音刚落，唐长康就听见奶奶咯咯的笑声。
他抬头望去，银发的奶奶带着慈祥的笑容，温柔祥和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她语重心长道：“你们年轻人啊也别太拼了，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用你们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不要老是内卷，该摆烂的时候就摆烂。”
唐长康怔住了，随后灿烂地笑着回复：“天哪，要是所有导师都能跟您有一样的想法就好了！虽然我的导师还蛮好的，但是我室友的导师真是太过分了，经常周末还叫他回实验室......我还是谨言慎行吧，万一这话传到我们学校那儿就不好了。”
奶奶依旧开朗地笑着：“你这孩子也太逗了，长得还帅，肯定招人喜欢。”
唐长康咧着嘴“嘻嘻”地笑了笑，又问道："诶对了，这便当是谁做的啊？手艺这么好。"
他戳了戳万永健：“是你做的？”
万永健轻轻地摇了摇头：“是我导师做的。”
“哇，”唐长康惊叹道，“他每天都这么做便当吗？”
“是啊，”奶奶接过话道，“之前我在别的医院的时候他就天天做。我都跟他说不要做了，浪费时间，干脆像年轻人一样点外卖好了。但是他偏不肯，说外卖不放心。”
奶奶嘴上虽然吐槽着，但脸上甜蜜的笑容却收不住。
唐长康震惊之余，陈业贤买饭回来了，看到唐长康挨着万永健坐着，不由得感到奇怪。
他问道：“你怎么坐那儿去了？”
唐长康回道：“哦，他在帮我削苹果。”
“啊？”陈业贤放下饭，连忙走过来，“怎么这点小事都要麻烦你，我来吧。”
他伸手就去拿刀子和苹果，不料动作太急了，刀刃划伤了万永健的手指。
万永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鲜红的血液流出，沾染了肉色的皮肤、银白的刀片、嫩黄的苹果肉。
铁锈般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个细胞，使人骤然紧绷起来。
万永健皱紧眉头，一把抢过陈业贤手上的水果刀和苹果，径直走向卫生间。
唐长康即刻站起身。
陈业贤也慌里慌张地追上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过来！”
万永健一声怒斥飘荡在病房。
唐长康和陈业贤都顿在了原地。
万永健也僵住了，仅从侧脸就能看出他的茫然，怔在原地几秒后，他转过身走进了卫生间。
陈业贤张着嘴，不知道该做什么，手足无措着看着卫生间亮起的灯。
奶奶的叹气声打破了沉寂。
她缓声道：“这孩子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你们也不用自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陈业贤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唐长康的病床上。
唐长康至今还没缓过神来，刚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不愿意借刀？为什么要帮自己削苹果？被划伤以后的反应为什么这么过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在唐长康眼前晃了晃。
他这才回魂，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勉强着笑了笑，问道：“奶奶，您叫什么名字啊？不然我只能叫您奶奶，虽然知道了名字也是叫奶奶。”
奶奶回道：“我叫昌洁。双日昌，水吉洁。”
“昌洁......”唐长康复述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名字特别好听。”
昌洁淡笑着：“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
“是吗？其实，我不太喜欢我的名字，感觉很拗口，”唐长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听力好着呢，”昌洁咳嗽了两声，“长康，长恒的安康，寓意很好。”
她想到了什么，又抿嘴笑了笑，道：“而且，跟永健的名字很配啊。”
唐长康的脸被不自觉地爬上了红晕。
他摸了摸后颈：“是吗。”
的确啊。
长康、永健。
......
我靠，在乱想什么呢！
这么说来，霍去病和辛弃疾的名字也很配啊！
四个人上演“跨越千年的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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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洗手间的灯关了，万永健推门而出。
唐长康与陈业贤立马回头，三人面面相觑。
万永健似是感到了羞愧，眼神止不住地闪躲。
他向二人走来，扶了下眼睛，徐徐道：“真的很抱歉，刚才是我态度太恶劣了，我给你们道歉。”
他深深鞠了一躬，这下慌的是另外两人了。
陈业贤连忙摆手：“这也不全是你的......哦不，应该说大部分都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直接就去拿刀的。”
万永健直起身，说道：“那个苹果不能吃了，我下去给你买个新的吧。”
唐长康急忙说道：“不用不用，而且就一点血而已，把那半边削掉不就能吃了吗。”
“我已经扔掉了。”
“啊，”唐长康挠了挠头，“那也没事，我这儿还多的是呢，你要想吃的话自己拿就行。”
“谢谢。”万永健轻轻点了点头。
“你的手还好吗？”唐长康关心道。
万永健抬起手看了看，左手大拇指上被缠上了厚厚的几层创可贴。
陈业贤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吗？！还在流血吗？要缝针吗？”
万永健摇了摇头，放下手：“只是一个小口子......我有强迫症，才贴那么多层的。”
陈业贤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万永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们有没有沾到我的血？”
另外两人愣了愣，检查了全身上下，都没有血渍。
万永健不知为何长叹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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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陈业贤回酒店收拾行李，昌洁和另一名患者都去做检查，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了唐长康一人。
他的午睡被一声响亮的微信提示音吵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
微信名：相逢即缘
申请留言：是小康吗？我是梁阿姨。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他当即熄灭了屏幕继续睡觉。
结果还没睡两分钟，一通电话又将他从梦乡拉出。
妈的，这破手机要不还是摔了吧。
他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是一通陌生来电。
他接通电话：“喂？”
那头传来了一细声细气的中年女声。
“喂？小康？我是梁阿姨。”
唐长康强行抑制住了想挂电话的冲动。
秉持着对长辈的尊重，他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就是啊......对于上次你生日的那件事，阿姨也真的很抱歉。”
真他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长康瞬间坐了起来，按着自己的鼻翼两侧。
他平静地说：“不用抱歉，那件事跟你无关。”
可偏偏这句话，却无意间点燃了对面女人的炸药引线。
“什么叫与我无关？”梁阿姨的音调顿时拔高，“小康，你要这样的讲话的话，阿姨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对于我跟你爸的关系，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太过了吗？”
“什么叫我的态度太过了？”唐长康瞬间也被点地冒了火，“那您说说我过在哪儿了？我是直接掀桌了还是扇您巴掌了？”
不行，要冷静，唐长康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迫使自己的理智回归。
他强压着怒火说道：“这件事，本来我没算到您头上，也没想算到您头上。因为我知道，挑日子这种事肯定不是您决定的。”
“但是现在，”他提起一口气，“您不要逼我算到您头上。”
“可是，你爸爸选在你的生日也是——”
“我的生日，”唐长康直接打断了她，“呵，我的生日是什么日子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光凭这一点，其他借口就彻底报废。”
对方沉默了许久，就在唐长康想直接挂电话时，那女人又出了声。
“你把你爸叫到上海，是什么意思啊？”
唐长康愣住了，他竟一时没想清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我生病了，要做一个有创检查，需要有人陪护，如果我爸不来陪护谁来陪护？”
“陪护？我看未必吧？”梁阿姨阴阳怪气道，“你什么时候生病不好非得这时间生病？想挑拨我跟你爸之间的关系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这一字一句，如此傲慢、无理、弱智，却又能百步穿杨般，如此准确地戳中唐长康心里的一个个龋洞。
他的病、父子之间的关系......哪一点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唐长康彻底被惹恼了，他双手握拳，手机都仿佛要被捏碎。
“第一，我一直都患有糖尿病，什么时候出现并发症都说不准，什么叫做‘非得这时间生病’？好像我在针对你一样。况且，我生病的原因的确与你脱不了干系，至于是好是坏，你自己清楚。”
“第二，我跟我爸之间的关系你肯定也清楚，这么多年来不好不坏，你来挑拨我跟我爸之间的关系还差不多，我敢保证，你都不一定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就可能让我俩断绝亲子关系。还说什么我挑拨你跟我爸之间的关系，我要是有这么出色的沟通技术，跟我爸的关系还能这么尴尬吗？”
“第三，我再重申一遍。”唐长康觉得自己简直头痛欲裂。
“我对你，本来没什么怨言。你跟我爸谈恋爱这事儿，我也没什么想法。如果你俩能好好过，我说不定还能双手赞成，结婚的时候还能包个大红包。”
“但是，我爸非得挑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坦白，我既不能接受也无法原谅。在此之后，但凡是个正常点的人，如果遇到跟你一样的情况，就会躲我躲得远远的，或者主动来道歉吧？”
“的确，你最开始是来道歉的。”
“但你后来说的话，真的让我感到恶心。是你，非要来这样膈应我，非要加我微信还要打电话来说这些阴阳怪气、自以为是的话，你以为你算老几？”
“从今以后，你跟我爸必须得断，你跟他断不了，我就跟他断，让他选，滚吧。”
唐长康瞬间挂了电话，不给她留一点插话的机会。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登时感觉头晕目眩、大脑像是变成了一坨浆糊在脑壳里流来流去。
他发觉可能是血糖又高了，挣扎去够床边的呼叫铃。
忽然，病房里传来了“嘭”的一声。
病房里还有别人？
他随即也顾不上高血糖了，强撑着天旋地转的身体，下床朝外走去。
他一把掀开了对面床铺的帘子。
那里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
站得笔直。
身影高大。
是——
万永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手机还是摔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