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键与犬齿》今朝北

12、第 12 章

　　宫伯怀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鞋，“行了，不说这个了，天挺冷的，你怎么没穿我给你的衣服啊？鞋也不穿。”
　　“我上班的地穿不干净衣服，”魏幸说，“弄脏了也不好洗，穿我的衣服方便些。”
　　其实就是舍不得穿。

　　一阵冷风吹过来，宫伯怀裹紧了大衣领口，在外面站了一会，浑身冻的僵硬，魏幸身上虽然穿着一件棉衣，但一眼看上去就不怎么保暖，人又瘦，再这么站下去该冻出毛病来了，车上是去不成了，“回去吧，早点睡，有事给我打电话啊，当然，我有事也会跟你打电话。”
　　一听这话，魏幸歪着脑袋露出一排亮白整齐的牙齿，笑了笑，“好嘞。”

　　宫伯怀坐进车里，系安全带，点火，挂挡，松了刹车就能跑的时候，他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魏幸还站在原地，眼睛瞧着他，他降下车窗，摆了摆手，“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大冷天的。”
　　“好，”魏幸很欢快的应了一声，“老师晚安。”
　　“晚安。”宫伯怀松了刹车开了出去，开到公路上了，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魏幸还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
　　又开出一段路程，后视镜里终于看不见人了，在看不见人之前，魏幸始终没转身背对着他离开。
　　宫伯怀叹了声气，这孩子挺乖，有种让人看一眼就心疼的本事，一见着他就乐呵欢喜，那种欢喜还不是勉强伪装出来的强颜欢笑，而是生理性的看见一个很美好的东西时的眼前一亮与喜形于色。

　　刚进家门，手机就连着响了几声，“魏先生”短信上发过来几张图片，宫伯怀一看备注就笑了，是个先生没错，但他不想叫魏幸先生，说不出的难受劲，回消息之前把备注改成了“魏幸。”
　　宫伯怀：【你微信是这个号么？】
　　几秒之后，他收到了魏幸的微信好友添加。
　　【老师，我加你了。】
　　【看见了。】
　　【嘿嘿，图片发你了，光线不是很清晰，我明天拍点清晰的给你。】
　　宫伯怀把魏幸发给他的图片一张张的点开，每张都是怼脸拍，这张是人物，只有头部，是个女孩，眼睛刻的很大，像动画片中的人物。
　　第二张是只猫，平面的，刻在一张木板上，一只眼睛还闭着，挺俏皮，很生动，刻在平面的东西，不仅对刀工有要求，也考验绘画能力，看的出来，魏幸绘画能力也很不错。
　　连着把照片全部翻完了，挺感慨，就魏幸做出来的东西，稍加修饰一下，打磨一下，多的是跟他一样想买的人。
　　看完图片，他才回了魏幸消息：【好。】

　　周三上完最后一节课，他一周基本就闲下来了，下午约了杨叔一起吃了顿晚饭，上次见杨叔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两人生活上，工作上的事聊了聊。给杨叔看了魏幸第二天又发给他的照片，杨叔毕竟是见过好东西的人，为了不让杨叔低估魏幸的能力，他把买来的那件作品一起带上了。
　　杨叔说作品没什么大问题，最近连着看了几个人的作品，其实都差不了多少，重要的是做出东西的人，有一点硬性条件是能上镜，圈里能上镜，脸蛋好看的小年轻多了去了，但杨叔就想找个好看的素人。
　　在这点上，宫伯怀对魏幸还是挺有自信的，魏幸的好看不像圈里那些耀眼瑰丽的鲜花一样，像他阳台上养的一种花，骨朵小，花色淡，但不娇气，给点阳光和土壤，就会不卑不亢的盛放。
　　“我觉得挺乖的，”宫伯怀说。
　　杨叔笑着说，“我信你的眼光，难得听你这样夸一个人，你说好看就绝对好看。”

　　晚上到家冲了杯茉莉花茶放茶几上，躺沙发上点开手机搜了搜本地的木工坊和可以自己手工制作木头的店，之前从没留意过，一搜还挺多，各种手工店都出来了，转眼看了能有一个小时，最后选定了一家比较大的店。
　　他也真是闲的没事干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选这家店最大的一个因素是可以开车去，有地儿停车。
　　店跟在手机上查到的差不多，各种创意十足，非常有新意的木制摆件，小玩具很多。
　　不过这里摆出来卖的东西做工相对来说都比较简单，小书架，笔筒，装饼干的盘子等，小动物做的各个脑袋溜光，他在两个巨大的货架前浏览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给自己选了个手机架，两个装面包的小熊盘子，走到店门口付款了才想起他来这儿的初始目的了。

　　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制作东西，他站旁边看了一会，小姑娘转过头来，手里半成型的小猪和刻刀一伸，“看你站半天了，要不要试试？”
　　“我怕给你一刀下去小猪变狗熊了，”宫伯怀说。
　　“狗熊也行，”女生笑了笑，“这木头手感特别好，跟香皂一样，你拿手里试试。”
　　“什么木头跟香皂一样啊，”宫伯怀说，对于玩木头，他向来只观不上手，避免手直接接触一些粗糙和尖锐的东西，他皮肤本身就是疤痕体质，又靠手吃饭，所以平时手工制作视频看上头了就弹会钢琴清清神。
　　女生这句话诱惑力十分强大，他到底没抵住诱惑，接过女生手里的东西，是比普通木头绵软一些，光滑一些，但跟香皂还是差点距离，“这块香皂还挺糙的。”
　　女生咯咯笑了两声，从旁边又拿了一块木头，“你拿的这个是椴木，木质软一些，你再试试这个。”
　　接过另一块木头拿在手里感觉了一下，“这个硬点。”
　　“对，”女生说，“这个是樱桃木，适合进阶玩家，椴木更适合你这样的新手玩家。”
　　“你怎么肯定我就是新手？”宫伯怀问。
　　“你连木头都不认识，”女生说，“你比新手还新手呢。”
　　宫伯怀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说法，“这个刀，”他拿着刻刀在初现端倪的小猪身上比了比，“我是随便削么？”
　　“嗯，随便，它不做小猪也可以，小熊小狗都成，”女生说。
　　宫伯怀对着小猪身体比划了半天，终于对着它的屁股下刀了，这里容错率高一些，他就是削的多了，也能改过来，削了几下，刀尖第二次擦着手指边划过去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还你，它说它想在你手里成为小猪。”
　　“你是不是怕削到手啊，”女生看着他没有动，“有手套可以戴。”
　　“不用了，”宫伯怀说，他看看就成，不用什么饭碗都跟别人抢。
　　最后还是站边上看着女生削了一只小猪出来，他应该就是视频看多了，麻木了，站着看别人动手半个小时，他也不会产生手痒到想要试试的冲动。
　　这其实也是一种能耐。

　　他来主要是要几块木板的，木材种类很多，什么樱桃木核桃木，松木楠木，黄杨黄花木，听老板介绍了一通，总结下来就是各有各的优点，不如几种都买了。
　　所以最后他带着几大块厚木板，以及一个木质手机架，两个小熊盘子出了店门。
　　所有东西扔车上的时候，他对着几块板子拍了照片给魏幸，问魏幸平时习惯用哪种，等了一会也一直没收到回信，魏幸白天应该是忙的没时间回他消息，回不回反正都买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超市，他顺便进去了，超市很大，有两层，一楼卖食品生活用品，二楼是衣服床单被罩等，在一楼逛着买了点面包牛奶之后，他上了二楼……

　　魏幸这两天都在前堂跑着，跑完前面之后还要跑到后边帮着清理垃圾，收拾卫生什么的，从下午接近饭点的时间一直到晚上下班，他连溜出去抽根烟的时间都没，陈词刚不来的时候还会跟他发消息，这两天干脆消息也没了。
　　他从没如此的希望陈词尽快出现过，继续这样下去的话，经理很可能就会把他从后边拨到前面来。
　　如果不是合作的事，他和宫伯怀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魏幸可以非常肯定，宫伯怀是个很温和的人，但他还是能感觉的出来，温和不代表着没距离感。
　　他对宫伯怀有的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说不完道不尽的感激，一见着那人，便有种拨云见日般的愉悦感。

　　宫伯怀两天前给他发了几张木头的照片，切割整齐，一看就是跑专门的店里面去买了，能找到这样的店也挺不容易的。
　　他平时买木材最多就在网上淘一些便宜的边角料，看到宫伯怀买的几块大板子，还是挺兴奋，期待的。
　　消息他是晚上下了班才回的，发过去后就再没收到宫伯怀的信息了，他有点后悔没能第一时间就回信息，这样说不定就能和宫伯怀多聊几句了。
　　之前手机都是和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放进柜子里面的，错过宫伯怀的消息之后他就把手机带身上了。
　　之所以不想再错过他的消息是因为一旦错过了，他就失去跟对方说话的机会了，所以他只能抓好每一次机会。

　　帮一家三口架好汤锅之后，往后厨走的路上手机响了，他一秒也没耽误拿了出来，显示是老师的。
　　【我在店外边。】
　　魏幸拿着手机就往外边走，一边回信，【我出来了，你在哪儿呢？】
　　【停车呢，今天人格外多，车位找了半天，我其实半小时前就来了。】
　　魏幸看着屏幕笑了笑，【半小时前你跟我发消息，我肯定帮你占个车位。】
　　发完消息跑出去，就看到宫伯怀往这边走了过来，一身黑色羊毛大衣，身形高挑，魏幸迎着走了过去，“怎么不跟我提前打个电话啊，我好帮你占位，今天周末，一家人出来吃饭的特别多。”
　　“打电话不耽误你的事吗？我那天看你跑前跑后还挺忙的，”宫伯怀说，“跑的脑门上都是汗。”
　　魏幸咧嘴笑了笑，“接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来吃饭啊？”
　　“顺便来吃饭，”宫伯怀说，“前两天不是买了些木板么，想让你看看，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合适，就都买了。”
　　“开店的就喜欢遇到你这样的卖家，不是傻么，一下子买那么多，做家具都够了，小茶几板凳什么的，”魏幸说。
　　“练习用的上，”宫伯怀说。
　　“就你一人吗？”进了店之后魏幸问。
　　“嗯，”宫伯怀应了一声，“今天就我一人。”
　　“明白，”魏幸带着他去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座，座位上的顾客刚走，桌面都还没来的及清理呢，这个点的座位就这样，没排队就不错了。

　　魏幸麻溜的把所有东西清理干净了，桌面来来回回擦了三遍，又一口气的跟宫伯怀报了一遍菜单上有的东西，最后喘了一口气问，“老师，您来点什么。”
　　宫伯怀愣了两分钟，“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浑身都是精力？那菜单就这么背下来了？”
　　魏幸呲牙一笑，“看的多了就背下来了。”
　　“你有点东西啊，”宫伯怀都想给魏幸刚才的一段单口相声鼓鼓掌了，“你还是把纸质的拿过来我看吧，你说的我一个都没记下来。”
　　“好，我这就去取，”魏幸一骨碌跑到前台取了本菜单过来。
　　“这半天光围着我一人打转了，其他人那你不去看看吗？”宫伯怀勾着菜单问。
　　“你也是顾客啊，”魏幸说，“我不围着你转，就会有别的服务员来围着你转，所以，一样的。”
　　宫伯怀很服气，是这个理。

　　选好东西之后，魏幸拿着单子走了，没一会功夫，又带着东西来了，菜什么的上齐了之后，魏幸又帮他拿了一瓶茉莉花茶，拿在手上的时候，水瓶还是温的。
　　“我刚帮你放热水里边热了一会，”魏幸说，“天冷，喝热的暖和。”
　　“谢谢。”宫伯怀说。
　　魏幸是个心细且敏感的人，宫伯怀感觉出来了，并且，魏幸挺喜欢他的，但这个喜欢，是哪方面的喜欢，还有待观察。
　　魏幸的这种喜欢不好揣度，和其他男性对他的喜欢不一样，来自同类的喜欢，不用言语，哪怕一个眼神，他就能感觉的出来，但魏幸的喜欢，归不到这一类里面去。
　　这种喜欢，有点像看见愿望里面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时的欣喜开心一样，是一种纯粹的心情上的喜悦。
　　探测不到生理性方面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