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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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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幸,”宫伯怀想了想说,“我还是想跟你提一下我之前电话中跟你说的拍摄视频的事,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我觉得那个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机会,你有才华,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
“老师,”魏幸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你说的事,我刚一直在想,本来想等你吃完了再跟你说的,这个既然是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帮的,你帮过我,除了这件事,我肯定也没别的能够帮到你的。”
“你之前不是说没时间么,”宫伯怀说。
魏幸饶了绕后脑勺,“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是我需要克服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应该怎么配合你做就行了,视频就是拍摄我做木雕的场景吗?”
“是但也不是,”宫伯怀说,“会有你做木雕的镜头,也会有一些其他的你跟我互动的场景。”
“互动的场景?”魏幸来了劲,“怎么个互动法?说话,聊天么?”
“说话的片段比较少,”宫伯怀说,“更多会是眼神上的互动,或者是动作上的,但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亲密举止,视频大概想要表达的就是两个朋友之间的久别重逢。”
“听上去跟电影一样啊,”魏幸说,“我连电影都看的很少,能演的了吗?我就怕到时做的不好,给你丢人。”
“不会,”宫伯怀说,“很简单的,不是电影,比电影简单多了,到时会有人给你指导动作的,你肯定能做好。”
肯定?魏幸不敢想,但在视频中可以跟宫伯怀演绎一段朋友间的久别重逢,还是让他有些兴奋。
久别重逢的前提是两个人曾经得是很要好的朋友,跟宫伯怀这种人做要好的朋友是种什么体验啊?
宫伯怀要好的朋友一定很多吧,毕竟这人长得好看不说,人还善良,说话时就像一块磨砂的软玉一样,温和中带着点懒洋洋的沙哑。
“你那儿有类似的视频么,我提前看看,心里有个底,”魏幸说。
“有,我把杨导之前的作品发几个给你看看,”宫伯怀说着拿出手机,找到杨叔朋友圈点了进去,挑了几个代表性的作品发给了魏幸,"你可以看看这几个视频,他视频的风格都是这种轻电影型的,有音乐,有故事。"
“好,”魏幸应声,“我回去就看。”
“嗯,”宫伯怀看了他一会后说,“你现在同意是因为找你的人是我么?”
“我想跟你合作,”魏幸说,“就感觉能有机会跟你合作是件很幸运的事,这回推辞了,我怕以后再想合作也没机会了。”
“魏幸,你既然答应我了,我也可以放心的跟你说,时间的事,你不用担心,这点我可以帮你解决,”宫伯怀说,“这也是你跟我合作的好处之一。”
魏幸摆手,“不用,我能自己解决。”
宫伯怀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解决,除了请假还是请假,就那么个饭店,员工说换也就一句话的事,两周的假不是说能请就能请下来的,两周回来之后,工作基本就是别人的了,他没去饭店打过工,但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吃完饭往出走的时候,魏幸争着要结账,“老师,让我来,我之前借你的钱还没还呢。”
“你省着点吧,”宫伯怀朝服务员说,“直接在我卡上扣就成。”
“吃个饭还刷卡呢?”魏幸说,“吃多少钱啊?”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宫伯怀说,“我经常来这吃,直接办了张会员卡,里面充了够我吃半年的量。”
“半年?”魏幸吃惊的说,“你常来这,吃不腻啊?”
“不会,”宫伯怀往饭店外面走,“我最喜欢吃的东西,这儿的鱼能排第一名。”
魏幸跟在后边笑了笑,“没想到老师喜欢吃鱼呢。”
“多新鲜啊,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吃鱼了?”宫伯怀说。
魏幸笑笑,“不是,我怎么说呢,就是你说什么我都会有种,原来老师也这样啊,也那样啊,就觉得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就觉得您应该跟我们都不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宫伯怀问。
“我也不知道,”魏幸抓了抓头发,得出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因为你人好?”
“就因为我帮过你,所以我就好?”宫伯怀说。
“不是,”魏幸否认的很快,“你好,不是因为你帮了我,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好人,不管那天遇到谁,你都会帮的。”
宫伯怀挑了一下眉头看着他,“我会帮你是因为让我遇上了,谁遇上都会帮的。”
魏幸很轻的笑了一声,却没多少笑意,带着点嘲讽的意味,“不一定的,在你出现之前,有三个人从我身边走过去,你是第四个,只有你救了我。”
宫伯怀没说话,心像被扎了一下,他没法想象那天晚上那么冷,魏幸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宽松卫衣,衣服下面什么也没穿,冷风从从头灌到尾,被人打到动不了,听着身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上前帮他一把,那种在期待中,失望中慢慢煎熬等待的感受是怎样的,也只有经历过才最清楚。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直走到车跟前了,“魏幸,”宫伯怀开了口,“上车,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啊?”魏幸张着嘴巴,“我打车就行。”
“公交车么?”宫伯怀说。
魏幸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谢谢老师,但我真的打车就行了,不用你送我。”
“别跟我犟,快点上车,”宫伯怀语气严肃了点。
“好,”魏幸眨眨眼,点了一下头,讪讪的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开动了,车厢里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机械滴滴的响声,“安全带,”宫伯怀转头看了魏幸一眼。
“哦,好,”魏幸似乎有些紧张。
“哪个方向?”宫伯怀问。
“左边,”魏幸说。
“跟我同路啊,”宫伯怀边说边打方向盘。
魏幸没说话。
宫伯怀感觉到魏幸从上了车之后就有些不一样了,“怎么了?晕车吗?”
“不是,”魏幸说。
“吃的太撑了吗?”宫伯怀问。
“不是,”魏幸摇了摇头。
“哦,”宫伯怀没再多问,“你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就提前跟我说啊,别到时吐车上了。”
“肯定不会,”魏幸说。
又是一阵沉默,一直开到下个路口了,宫伯怀才问,“你住哪儿?”
魏幸说了他常去蹭健身器材的小区名字,他住的地儿,买个快递要填地址都不知道该怎么填,他也不想让宫伯怀知道他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车开到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魏幸说,“谢谢老师专门送我回来。”
“我回家也是这个方向,顺路,”宫伯怀把着方向盘看他,“住的地方离学校这么远,上学方便么?”
“啊?”魏幸张了张嘴,他嘴上是叫着老师,但他已经完全忘记当时跟宫伯怀扯出来的学生身份一事了,他当时说的他学的什么专业来着,语文专业,宫伯怀说的是汉语言专业,对,就这么个专业,大学有哪些专业他是不清楚的,他连高中有哪些课都不知道,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嗯,还行。”
宫伯怀没说话,还是盯着他,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他手摸到开车门的地方说,“那我先走了啊,合作的事,您要还想到什么要跟我说的,就跟我打电话。”
“嗯,可以,”宫伯怀还是看着他。
魏幸手刚打算拉一下门锁,车内咔哒一声,车锁拉起了,但没反应,门没开。“老师,门怎么打不开啊?是不是坏了啊?”魏幸莫名有些紧张,他又试着开了一下,还是打不开,他推了推车门,没一点反应。
这种被关在不透风的狭隘空间中,打不开门的场景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哪怕对着的人是宫伯怀,可还是让他全身紧的透不过气来,胸腔像压着一块厚重的东西,门越是打不开,他就越是拼命想要打开。
“魏幸,”宫伯怀叫了他一声。
魏幸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他没法做出回应,手不停的拉扯着车门锁,“老师,我要下去,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魏幸,”宫伯怀又喊了一声,这声比刚才的一声大一些,也更有力一些,他看不懂魏幸突然是怎么了,哪怕是谎言被戳穿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反应来吧,何况,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车门是我故意锁上的,你打不开。”
魏幸全然听不见他说的话,动作已经换成拍门和窗了,“开门,快点开门,我要下去。”
“好,好,”宫伯怀把锁解开了,看着魏幸的反应有些心悸,他也没打算对魏幸做什么,但魏幸的表现让他不仅尴尬,同时也匪夷所思,好像他要对魏幸实施点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了。
魏幸一把将门有力的推开下去了,宫伯怀熄了火跟了下去,“魏幸,你等一下。”
魏幸站在外边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呼呼的喘着粗气,身体有些颤抖,着急的说,“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突然很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宫伯怀尽力小心的安抚着,走到魏幸身边的时候,他步子放轻慢了下来,小心试探的靠近着,像靠近一只警惕的流浪猫一样,“别怕,我刚才不是打算对你做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魏幸大口呼吸了几口之后,平复了一些,抬起头的时候眉头蹙着,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这跟一看见他就咧嘴笑的魏幸出入很大。
“你好点了么?”宫伯怀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没事了,老师,”魏幸偏了偏头,“你问吧。”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要是状态不好,我们改天再说,或者,你不想说也可以,”宫伯怀突然对他要问的事没那么有把握了。
“我可以说,”魏幸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明亮,“是跟合作有关系的事么?”
宫伯怀想了想,“是,但也不是,你既然已经答应跟我合作了,那么,我就有必要了解一下合作伙伴的一些基本情况,你同意么?”
“什么情况啊?”魏幸扯了扯他被撕破的上衣口袋。
宫伯怀眼神立刻跟着落到了口袋上,他看着扯开的缝合处皱了皱眉,斟酌着要说的话,“魏幸,我不是很喜欢有人对我撒谎,所以,我希望有些事,你能对我坦白,真相是怎样我都可以接受,但你要跟我合作,我就必须先了解你,了解你最基本的信息,这样我才能决定是否要完全的相信你。”
“嗯,”魏幸应了一声,“我明白,不能稀里糊涂跟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合作。”
“也是这么个意思,”宫伯怀说,“我呢,对你的情况,基本是一无所知,但我欣赏你的手艺,就这方面来说,我肯定是想跟你一起做事的,我不问你,但你至少要把对我撒的谎解释明白,并且,以后也不能对我撒谎。”
“你都知道了?”魏幸扬着下巴看着他。
“我知道的只有你在那家饭馆已经全职工作有四个月了,这跟你对我说的学生一事有些不符,关于时间上,我如果想要帮你的话,我需要知道你是不是那里的全职员工,以及那份工作对你的重要性。”宫伯怀说。
魏幸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学生,我很早以前就不是学生了,我以前不在这工作,六月份才来到这的,那份工作对我很重要,虽然有些累,但我也想要做好,因为在那里我可以学到养活我的手艺。”
宫伯怀看过他的身份证,知道他不是本地人,这样的年龄要在这样一座人才济济的城市生活,确实很不容易,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要对他撒谎,遮掩身份,他不会因为魏幸不是学生就对他有什么异样的想法,“为什么一开始撒谎呢?”
魏幸一时没说话。
“行,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宫伯怀说,“反正现在我也知道了,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我对你的看法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你放心,改变是往好的方向上去的。”
魏幸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到他冷的受不了,想转身离开了,魏幸才压着声音说,“我要不是你学校学生的话,你凭什么帮我啊,我跟你八竿子也打不着,我是谁啊,你凭什么帮我呢。”
宫伯怀被他的话惊的有些来气了,但很快又是一阵心疼,“你是觉得我是老师,只有你说你跟我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我才会帮你,是么?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学校的学生呗?”
“是这样,”魏幸点了点头。
宫伯怀被他的理由气笑了,“我决定带你回家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学校的学生啊。”
行吧,他一开始确实是默认魏幸就是一个跟家里闹矛盾,叛逆离家出走的小孩,也可能是跟同学之间有了冲突,被群殴了。
但他没骗魏幸,他确实没想着魏幸就是他学校的学生。
“你不仅让我睡你家大床,还给我那么贵的衣服,鞋子,还有钱,”魏幸说,“我不是你学校学生的话,你没理由这么帮我啊,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外面那么多跟我一样的人,哪里能帮的过来啊。”
魏幸一通话说的可谓理直气壮。
“魏幸,”宫伯怀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合着你说我是个好人,也是骗我的啊?”
“啊?”魏幸张着嘴看他,“这点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你说我是好人,”宫伯怀说,“又列出这么多我险些不是好人的证据,这么说,幸亏你对我撒谎了,成全了一次我做好人的机会,你要没对我撒谎,我就不一定是个好人了,我也就不一定会帮你了,是么?”
魏幸偏了偏脑袋,“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宫伯怀指着他,“我做好人的前提就是你得是我的学生,否则,我就不是个好人,你拐着弯的骂人呢?”
魏幸急的跺脚,“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当时就是怕跟你说了实话,你根本不会搭理我,外边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在哪呢?”宫伯怀说。
“什么?”
“你这样的人,哪样的人啊?还多了去了,哪呢?”宫伯怀说,“不管你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我就见着。”
魏幸咬着嘴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