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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浪定 ...

  •   秦总兵踌躇着正要打圆场,薛挺已笑道:“谁来检还不是一样,总是为了朝廷大计么。不过钦差大人劳累了一个上午,也该我们出把子力气了。”也不等池殷两人开口便向武老六吩咐道:“点几个人随便拆两箱瞧瞧就结啦。”武老六口中大声称是一溜烟的跑开,少顷即有数名健卒气势汹汹的扑将过来堵到校军场上。
      池凤翎面色铁青,手握佩剑一言不发。殷浮筠嘴角含丝浅笑,目光环过四周,一双眸子冷冽如冰魄。秦粱搓着手连连叹气,“这是怎么说的话?钦差大人多多见谅啊。”他说过说,却也并不相阻。此刻薛挺已摸准了这位总兵大人的肚肠,那是既不愿意开罪人又不愿意担干系,可又到哪里去寻这种好事?当下便冲秦粱恭恭敬敬的道:“总兵大人,恐怕这事还得烦劳您出面。”
      秦粱无可奈何斜睨他一眼,向池凤翎道声得罪,便大跨步走到一排排木箱面前,看见武老六在前头跃跃欲试,皱着眉道:“武将军,这事是你挑出来的,依你的意思这该是怎么个查验法才好?“武老六对这位空头总兵并无尊敬之意,大剌剌的一见礼,“回总兵,这事您老就交给末将好喽。”秦粱偏过身挡住他人目光,将声音放低,“也好,既然你毛遂自荐,交给你也罢。只是话说到头里,这面已得罪了钦差大人,若是你信口雌黄查不出个真章,莫怪本官军法从事。”
      武老六哪里怕他,打个哈哈道应下,回身招呼几个小卒跟过来,瞅着面前排排的木箱,搔了搔头。他平素用脑子的时日委实太少,如今倒有些难办,琢磨着这头一批的箱子里怕是为了哄人果然装了真货,还是该查后面才对,想到此处便绕到最后一排,手指正中央木箱道:“就这个,搬下来好好查查。”
      这些木箱甚重,彼此又贴得极紧,那几名士兵好不容易才将箱子从木架上挪下,请下皇封,伸手去揭木箱。
      这一刹那近处不知多少目光都聚焦在箱盖上。薛挺虽笑语不绝,目光也不由一瞬绞紧。

      一片嘎吱嘎吱声里两名士兵打开木箱,就见里面一层光滑轻丝将大捧衣物紧紧裹住,隐约内里层层叠叠的冬衣。武老六见状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喝道:“拆开!”两名兵卒扯开轻丝露出里面的棉衣,只见棉布光洁厚实,一望可知是上好棉服。
      这下当真出乎意料,武老六吃惊之下也顾不得上官在场,一个箭步冲过去扯起件冬衣把在手里细看,那密密针脚压着蓬松新棉,委实是质地甚佳的御寒衣物。他瞪大眼睛犹自不信,伸手又拽出一件,一样的外面里子簇簇的新,松松棉花夹在当中,却叫人半分毛病都挑不出来,又连查七八件件件如此。
      武老六觉得一泼凉水当头浇下,抓着冬衣的手也松了,面上筋肉一阵抽动,不由自主向薛挺望去。薛挺正与秦总兵谈笑风生,见状不过一笑,“皇恩浩荡,这批冬衣真是……啧啧,我们两府的裁缝可赶不出来。武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继续查验宣扬天恩?”
      武老六见他神色自若,心头惊惶也跟着消去大半,重又镇定下来,暗道这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钦差沾点了皇气走大运罢了,自个儿也真够笨的,非挑这最后尾的一排箱子查,八成被人猜中了心思,看来这最末一排都装满了好棉衣,哼,不过也就是这一排而已。
      他心里做如此想,大踏步来到中间一排木箱旁,眼睛瞄来瞄去,绕过两旁和正中间,单挑了从后数第四个箱子,一边看士卒吭哧哧的搬箱一边暗自得意:老子这回拣个不着天不着地的,定让你们现了原形!待箱子被放到地上,他顾不得吩咐士兵,亲自动手开箱。
      箱盖刚打开,一包轻丝裹着的棉服撞入眼帘,武老六见状心头登时便是一凉,三下两下急急扯脱丝沙,内里满登登的正是入手沉甸甸的新棉服,件件表里如一完好厚实,让他一颗心直沉到了水底:难道他们知道要挑哪个箱子?怎么会?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一时间口干舌燥,直着眼睛呆呆不语。

      薛挺站得远些并看不真切箱里光景,但看武老六脸色煞白也知又没讨得了好,饶是他再如何沉稳,此刻也不由面色微变,转头去瞄秦粱,见秦总兵眯着眼睛望着武老六,脸上十足十的担忧狐疑,心知这位怕担干系,压住心火冲武老六挥挥手,示意他继续查。
      武老六连选两箱都一无所获,大骂自己手气大坏,心里委实惴惴不安,之前仅验十箱之约本来没做一回事,此刻却象块大石一样压上了胸膛。他点了点木架,这才发觉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除去之前已分发给士卒的五百件,其余冬衣皆在箱中被整整齐齐摆上了帷幔覆盖的架子,正好十排。他点清木架数目,心里咯噔一声,统共十箱,如今已抽取了俩木箱都啥事没有,还有八箱,这该怎么个抽检才好?
      武老六性子骄狂颟顸,事情和之前安排的不同手脚已然大乱,又碰到到这为难之事,便想去寻靠山,脚步才一动,耳边蓦地响起昨日上峰的叮嘱:上面有总兵压着,此事我也不好太出头,一切都要看你了,事成之后我保举你出镇一方!
      他想到此处又赶紧站住,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对着一排排木箱没了主意,末了一咬牙,这排在中央,想来定是都装满了冬衣以用来压阵,哼哼!撞大运才撞上这么一两次,别排箱子定是空的要唬人!当下噌噌噌来到倒数第三排,指着第五个木箱对跟随在侧的辅兵道:“就是这个……等等,算啦,还是旁边这个吧。”说着向旁一点指向了第六个。
      两名士兵折腾半天取下木箱,武老六紧憋着一口气掀开木箱,定睛一看,白晶晶的轻丝紧覆的可不正是冬衣?他眼前一花,就觉得满瓢凉水当头浇下,轻丝下灰蓝的冬衣分明,直扎得眼睛生疼,这下可再没法开脱乃是撞上的运气,不由他他手攥轻丝,心里不断打鼓:不用说,这排木箱也装满了好衣服没跑的,三排就差不多一百四五十个木箱,这就上万件没跑啦,可薛总兵明明说他们临时抱佛脚,顶多也就能凑个两三千的数目,如今这可不对头啦……难不成是薛总兵骗我?

      此念一起,他愈发慌乱,脸色也跟着成了乌青。身边亲随见他发呆,低声道:“将军,咱们还检么?”武老六被部署一言醒了魂,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没主意,转头看看薛总兵风轻云淡的神色,秦总兵愁眉不展的老脸,再瞥瞥世子乌云攒集的眉间,最后窥到的是殷侍郎的微笑,冷淡矜持却怒气难掩,不由狠狠咬牙,反正都把钦差得罪死啦,要不靠着大树怎么行!“查,怎么不查!继续查!从第一排开始查!”
      第一排……
      第二排……
      第三排……
      每一排都有木箱被随意选出,内里与先前分发毫无二致的冬衣也被摊在众目睽睽之下。每开一箱武老六的脸就白一层,到了第九箱时他的脸已经跟糊了整袋白面粉差不多,就连这群搬箱子的士卒也觉得大事不妙,他们都是武老六的亲信,明知事到如今己方是大败亏输,仅剩这最后一箱已无关痛痒。
      那么这最后一箱,到底查还是不查?要查又从哪里开始查?

      武老六心里似揣了一百只兔子惴惴不安,手指从一排箱子滑到另外一排箱子,迟迟难以下定决心。
      不远处薛挺手捻长髯,另一只手在背后攥紧成拳,强压如沸心绪:京中传来的消息明明此事已板上钉钉,如何又出了纰漏?莫非是传书有误,又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或者……难道这是引蛇出洞,探一探水深水浅,自己不过被抛出来做了那倒霉的饵不成?这一瞬间许多念头交相错杂的疯涌而出,想到惊心处他脊背激灵灵战出一层寒栗,至于这最后一箱到底如何,他老早就不放在心上。
      武老六本来听从薛挺眼色行事,见他微微眯缝了眼沉思,对自己竟视而不见,顿觉不妙。他倒没想那么许多,还是认定这箱子中必藏古怪,只冲亲丁叫道:“检,怎么不检!当中定有古怪!什么十箱之数不管它!你们几个把箱子全都给老子卸下,一个一个验,半个都别拉下!”
      他气急败坏,几名亲随却不似他一般糊涂,听得此言登时面色古怪,手脚却不约而同慢了几分。武老六见状大怒,当胸一脚踹翻最近一人,伸手就去搬木箱,暗暗发狠:我就不信这里真有几百箱的冬衣!
      他蛮劲发作早惊坏了一旁的秦粱。秦总兵箭步上前,一把叨住他手腕,喝道:“武克你还不快快住手!”武老六并不畏惧这位挂名上峰,直嚷嚷道:“这里定有古怪,让我查查看!”拧着膀子还要上前,孰料秦粱虽一脸病容,扣住他碗口上的右手却仿佛铁钳丝毫撼动不得。
      武老六待要发力,忽觉得半边身子都隐隐发麻,直挣得脸红脖子粗,这一步却无论如何迈不出去。秦粱手如劲铁,面上又是惊惧又是悔恨,瞪着武老六道:“你这厮自作主张,惹得钦差大人不快;眼见了真凭实据还在嘴硬,竟然胆大包天出口不逊!”武老六脖筋绽跳,待要出声喧嚷,猛觉被锁住的虎口处激起一阵剧痛,似电火般直劈腋下,这口气登时就被压入喉间。
      秦粱揪住他腕子不放,咬牙切齿的道:“武老六,你是吃了熊心还是吞了豹子胆啦,竟敢这般无法无天信口雌黄!钦差大人你也敢得罪!莫非是受了什么人蛊惑不成?”说到此处也不知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忽地噤声,眼角却不由向池凤翎扫上一扫。
      在场官员有脑袋转得快的,被他一言提醒也想到今日这场风波委实蹊跷,莫非京中诡谲风云竟然波及到庆嘉两府?哎呀呀不好,这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由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只恨不得此事速速了结。
      秦粱脸色变了数变,突然冲武老六喝道:“你身为六品武官竟敢罔顾朝廷,行此大不敬之事,分明嫌自己官职低微,心存怨愤借机寻事,你老实说是也不是!”武老六腕间连着肋骨一片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脑袋浑僵僵的,茫茫然间张嘴道:“我没……”待要向薛挺求助,猛觉刺痛更甚,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秦粱斥道:“还在嘴硬!”向两侧亲随怒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将武老六嘴堵了,乱棒打出!”
      他本是名正言顺的总兵官,此时煞气腾腾下了命令无人敢违。众人一股脑涌上来将武老六五花大绑,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破布堵嘴,有个小兵急中生智,干脆脱下臭袜子团入他口中。那武老六本有一身蛮力,要不然也难爬到如今位子,只是欲要挣扎,臂膀却钳得极痛,全身力道难以施展,竟被人就这般轻轻巧巧拿了去。

      薛挺离得稍远,细琐处便瞧不太清,在武老六耍横之际并未出言阻止,也存了闹出个真切底细的念头,此刻见他被捆得结结实实,皱了眉上前道:“总兵大人,这样怕是不妥吧?”秦粱横他一眼,冷笑道:“今儿可是大事,要不是这武老六胡言乱语早就妥妥当当了,又何必夹缠到这时候?更别提重重还得罪了钦差。若是这样不妥倒请薛将军教教本官,什么才算妥当?”他言语如刀,刺得薛挺一瞬哑然,触到他扫过的眼锋,但觉冷光四射,直令人遍体生寒,又哪里是平素那个唯唯诺诺的空头总兵?
      秦粱见他不语,环顾众人提高声音道:“武克目无尊上,行事颠三倒四,务要重重治罪。只是今日乃是昭示天恩的黄道吉日,却不可被这等小事搅扰了。”这番话他说来满面严肃,十分郑重,众人还在凛然之际,就见他向池凤翎和殷浮筠等人的方向走近数步,满脸欢容拊掌道:“呵呵,这可真是……呵呵,末将御下不严,真是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呆会宴席上定当自罚三杯,全当赔罪啦。”眼瞅他变脸如此之快,让一干兵将双目发直,更有人听将不是全推到武老六身上,他几杯酒就将得罪钦差的梁子揭了过去,不免暗自佩服脸皮厚果然有好处,这手四两拨千斤耍得溜溜的。
      池凤翎剑眉轩起待要开口,殷浮筠已清咳两声,摆手道:“此事容后再说。这已到了晌午,世子您看……”池凤翎被他一言提醒,抬头果见烈日悬在正空已到了晌午,更不犹豫,向教军场上兵将朗声道:“天子圣明四海昌平,诸位亦是功在社稷,今日此地兵将人人皆有封赏!”
      教军场上千余将士被烈日烤了半日,正自汗流浃背疲倦不堪,恨不能速速散去,就在打蔫时突然闻得封赏二字,顿时精神大振,人人喜笑颜开齐呼万岁,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纠葛?
      池凤翎沉着的退后数步,任欢呼声越来越高昂激荡,神色如常,只是目光从那片木箱上掠过时,忽地一哂。他悄然偏过头,向不远处姜思齐夹了夹眼,唇边漾出一片极轻极轻的笑影。

      秦粱一声令下,教军场上士兵纷纷向旁散开,没多久桌椅络绎不绝的摆将上来,浩浩荡荡的扑满泰半地方,果然是千人流水宴的架势。待鸡鸭鱼肉布满圆桌美酒一坛坛传上,除了寥寥数人两府将士均喜笑颜开开怀畅饮。平素刀光剑影的教军场此刻熙熙攘攘,竟如闹市一般。秦梁喝了两盅,便吩咐人将立在一旁的冬衣木箱收入库房,一片热闹喧嚣中也无人多加留心。
      这场宴席从晌午吃到太阳落山还未散去,反倒又重添了不少酒菜。直到月上中天,隔着墙仍能听到吆吆喝喝的划拳声。上首处几张桌子已然一空,两位钦差不过吃了几杯酒便离席,随行的文官也逐一告辞,倒是第二张桌子上还剩下姜思齐和李一二人。李一自诩文武双全,好容易得个炫耀的机会怎么能放过?拉着几名当地武官吹嘘付山城大捷,那几个武官也没经过什么真阵仗,分辨不出这当中九虚无实,又有心奉迎上官,只“哎呦喂”“呜呼噫”“哇呀呀”表达自己敬仰之意,捧得李衙内眉飞色舞,脚下如扎了根一般,舍不得挪半步。这位大爷不走,姜思齐这牵辔头的便也走不得。好在众将士见他是文官,又是今科进士,均不敢上前,倒让他得了清净闷头喝酒。
      此刻他耳旁或呼喝不绝,或开怀大笑,或骂骂咧咧,一派最熟悉不过的军中气息。然而熟悉归熟悉,终究并非旧事,到底不是故人。

      桌前的酒壶已经空了,李衙内却还在唾沫星子横飞的大吹特吹。姜思齐终于有些不耐,起身便欲拽他离开,忽地当的一声,一壶新酒已被置上桌面,执壶的手瘦骨嶙峋,正是两府总兵秦粱。姜思齐暗叹一声,回身抱拳堆起笑容,“秦总兵。”
      秦粱点点头,“姜大人请满饮此杯。”说着身体倾前,一手执壶柄一手按壶腹,小心翼翼为他斟满整杯,神色沉稳肃穆,竟是十分恭谨的架势。
      姜思齐目光扫过他的手,发现到这双布满老茧伤疤的手虽依旧稳健,但肌肤枯泽,其下隐隐青筋亦透出苍白,显然已逼近灯尽油枯之时,不期然想起多年前从那场凶险的刺杀中痊愈不久,他也这般立于面前,手捧求来的据说某位飞升仙人留下的护身玉牌,坚持要自己留下防身以避灾祸。彼时两旁虎将如云,小诸葛浑身打颤,险险将要笑翻在地。杨季昭虽不信神佛,却不愿拂了部将一番拳拳心意,狠瞪魏平雨一眼,当着众人之面郑而重之双手接过。这面玉牌虽不曾傍过他的身,却也从不曾遗失。后来回京妻子臻娘得知此事,为讨个好彩头将玉牌讨了去,挂上了次子杨嵁项间。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胸中一酸,见秦粱将酒杯送到眼前,退后半步沉声道:“总兵如此礼遇,下官又岂敢当?”
      秦粱双手捧杯,丝毫不肯退缩,“适才姜大人自斟自饮了许久,怎么反倒不愿喝区区这杯么?”
      姜思齐眉头微皱本待搪塞,余光见围在李一身旁的那圈人已开始有人向这边张望,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多谢秦总兵。”
      秦粱见他爽快,目中闪过一痕笑意,道:“姜大人是付山城人?”
      姜思齐放下酒杯,道:“正是,姜某人世代居于付山。”
      秦粱哦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读书人都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知姜大人都去过哪些地方?”
      姜思齐道:“此话不错。不过姜某游历实在算不得广,不过东境三省和中部诸郡罢了。”
      秦粱笑道:“西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姜大人未曾一游?”
      姜思齐缓缓摇头,“姜某少时家贫又专心读书,西北委实太远了些,并不曾去过。”
      秦粱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又笑道:“所谓穷文富武,我听闻姜大人箭术精绝名动京师,还以为大人是世家子弟,到底箭术有成绝非一日两日之功,便是两三年也是难成。”
      他句句紧逼,姜思齐情知此时说什么话都只会增他疑心,索性坦然笑道:“或许是姜某在箭术上有些天分。”
      秦粱见他坦承此事,倒是怔了一怔,“姜大人率直之人。”又与他对饮两杯,忽道:“有一事本官做得不妥,还请姜大人见谅。”
      姜思齐知其言下必有内容,不知为何,忽地腻了这般云山雾罩的打机锋,只淡淡的道:“秦总兵哪里话来。”余者并不多说。
      秦粱似未曾留意他神色转冷,道:“前几日姜大人丢失的那枚玉扣,本官亲手拾到不假,然而却并非在钦差行馆,而是在巅江畔的二郎真君庙内。”说着紧盯住姜思齐不放,见他微露诧异之色,又道:“而且这玉扣也并非坠在地上,而是嵌进了真君像一处凹陷里,若不仔细实难发现,我亦是无意中转到雕像后才发现原来真君像其后半凹,倒像是有人隐身此处,因贴得极近,腰间玉扣恰好刮进凹处,稍一用力转身扣子便脱了下来。”说着又是呵呵一笑,“这真君像丈余高,若以玉扣嵌处衡量,这人个头倒与姜大人一般无二。”
      姜思齐神色如常,仰天打个哈哈,“秦总兵真会说笑,许是那只雀儿叼走了也未见得。”声音一顿,“只是这庙宇之地非常人可以忖度,秦总兵果然好胆色。”
      秦粱眉宇一展,“姜大人也信这鬼神之说?”
      姜思齐默然俄顷,慢慢调转了眼睛,盯住自己右袖口,道:“圣人云子不语乱力怪神。神鬼之说非我辈所以知晓。”他口中如是言,心中却喟然不已;从前先生这般教,我就这般信,然而黄泉路上都走过一遭,有有什么不知晓?
      秦粱将他神情变幻尽收眼底,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脚底忽地就失了底,若非手牢牢撑住桌面几乎站立不住,恰好此时有副将见两人相谈甚欢,也巴巴的赶过来凑趣,被他一把捉过肩膀靠住,强笑道:“喝高了,醉得站不住,姜……大人,秦某先难耐酒力,这就先回去。”说着踉跄远走,竟不敢回眸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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