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寒冬》鱼涉川

5、第五章

　　林潇和林越回到家都有些倦意。更衣时大丫鬟珍珠惊呼起来：“项圈怎么不在了？”

　　立时要派小丫鬟去马车上找，林潇想想和珍珠说：“恐怕是落在马场了。找不到就罢了，我自己和阿娘说。”珍珠还是派小丫鬟寻了一圈，确实没有才作罢。林潇也没来得及和冉氏说这个，因为这天快到宵禁林老爷才回来，还是街上雇的马车送回来的。门口闹哄哄的掺进去，租马车的没走，小心翼翼地问门房：“老爷吐车上了，这个按规矩要收三十个钱，您看。。。”

　　林夫人听到门口的报过来，眉头一跳一跳的，叫过个嬷嬷。看着瘫床上哼哼唧唧的老爷气的简直要笑，冉氏拿了湿帕子来擦，又叫人冲蜂蜜水来。林潇和林越到了门口被拦住，嬷嬷满脸堆笑说里面腌臢，千哄万哄的劝去先用晚膳。租马车的拿着一百个钱笑咪咪的走了。林夫人留了冉氏照顾老爷，出来先问跟着老爷的随从，再问珍珠，最后把林潇叫来问话。林潇一切照实回话，林夫人了解到今日长宁公主只是露个面，连和各家贵女寒暄都没有，心里实在有些不解。

　　第二天林老爷直躺到日上三竿，中书省那边也告了假。他捂着脑袋起来，先叫人把房间的窗帘全放下，饮了许多茶水，又抱着被子躺回床上。林潇准备午后出发去别院，今天是最后一天假了。上午林潇进了林老爷的丹房，将里面的丹书检视了一遍，实在是太过荒谬的就捡出来藏到自己房里，又按照师兄平时练丹的方式检查了一遍炉子，夹钳，鼎心和碳铲等器具，果然发现问题。想着自家阿爷现在肯定没有起来的力气，便留了个纸条，嘱咐丹房里打杂的务必要给老爷看到，这才出来。又找到后花园里的白狸奴挠挠下巴，看到架子上紫藤开的正好，就踩着石凳揪了好几穗，一手拿一把得意洋洋的去冉氏那边。

　　到了冉氏房里就要把花放起来，冉氏笑道：“这花远看一大堆尚可，少了实在不好搭配。”林潇站的高，揪的穗子甚长，冉氏就叫丫鬟把穗子系了两个小篮子，一个挂到屋檐下也颇好看，另一个就送到林夫人那边。又说到昨天的盛会，林潇兴致勃勃的说马球和百戏给冉氏听，突然想起项圈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冉氏听了并不在意：“本来就是只能戴一天，最多两天玩的东西，猜你出去肯定爬高窜低才没给戴正经首饰。你现在还小，再大大可要学着淑女样子，我攒下好多漂亮首饰等着你戴呢。”林潇看她阿娘那神情不由头皮一紧，只觉全身不自在。

　　在冉氏这里用过膳休息一会就要准备回别院了。林潇先去林夫人房间，却见阿爷捂着脑袋也在，见她进来想是觉得丢人，哼哼唧唧的往榻上一靠。林夫人瞪了他一眼，见林潇已经收拾妥当，突然想起一事：“昨天忙乱也忘记问一下，赌马球赢没赢啊？”
　　“跟着崔洹押的黑色，输了。”林潇悻悻。林夫人忍不住笑意说：“不要叫你阿娘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这些。家里新雇了一队护院给你那边，出门的时候你和他们一起走”林潇应下，略坐一会见林老爷还是恹恹的，也不戳穿他，招呼一声便带着丫鬟们出门了。出门上马果见一队护院跟上来，气势却与之前的不同，眼如鹰行如豹，不言苟笑。为首的对她行个礼，自称姓张，便默默的缀在丫鬟乘坐的马车后，又有两个精干的骑马在前开路。

　　这条路林潇走了许多次，从东门出城再骑马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实在不知道要这么精悍的护院做什么。但是林潇一向不对林夫人的安排做疑问，到了别院就安排了新护院们的住处。当天张护院拿了巡夜和值班的安排册子给她看过，得她点头后就开始了护卫工作。

　　第二天林潇进了白云山院，迎面撞见院长张明洋。白云山院的院长是个一把白胡子的道士，师从上代院长，年轻时逢黄巢之乱世只能蜗居于院里，等世道好了点就要去云游仙山，家里人是劝都劝不住。一去就是八年，回来时满面风霜，家里妻子险些认不出。他云游回来几年后京中大变，院里的学生有几个受家中牵连被抓走，下场都是一个死。上代院长因此大受刺激，不过半月就病死了。张明洋是大师兄，顺理成章的接过院长一职。林潇觉得他是个很有趣味的人，体现在院里的科目制度。道士可做的事有很多，看风水定堪舆，驱邪捉妖算命占卜，送葬唱经和炼丹。张明洋认为道士应以修道为根本，但修道一事实在太过艰深，从古到今修得大道之人寥寥无几。道之一事无可名状无法琢磨，却是万事万物的道，那么应当由万事万物中来感悟道。由道门中发展的术全部都可以拿来用作感悟道的途径，同时也可以在尘世中安身立命，总不能大道还未修得而中途饿死。在这样务实的风格下，现在白云山院安排的科目种类繁多，还经常有云游的道人来挂单授课，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与特长决定自己应该去听什么课。

　　林潇在八岁那年有几天沉迷于爬树，家里后花园的树被她爬的七倒八歪。林老爷，那时还是林侍中，一家到白云山顶的道观烧香，嬷嬷们已抱不住她，她小小一个人不知何时就跑前面好远。一家子赶不上她，只有两个护院拼命跟在后面。等他们行到山腰只看到护院一脸紧张的盯着白云山院门外一颗大槐树顶上。林老爷一看大惊，跑上前去看到林潇已经坐在树冠里，正在往院里看。林老爷生怕她掉下来，又不敢大声呼喝吓到她，一时间冷汗都流出来了。正无措间山门开了，走出个道士。道士对树上招招手说：“小姑娘，你为何要爬这棵树？”林潇回他：”我想爬。“

　　道士哈哈一笑：”可以可以，那么你爬上去了开心吗？“林潇回他：”爬的时候开心，爬上去就不开心了。“

　　道士又说：”如果不开心那就下来吧。“林潇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挪动手脚抠着树皮滑下来，刚落地就被又气又怕的林老爷抱住了。

　　道士走上来看看她又问：”如果爬树让你开心，你可要再去爬其他树？“林潇说：”我已知道爬上去不开心，那么爬的时候也会变得不开心，不爬了。“道士神色一肃，对着林老爷作一揖：”在下白云山院院长张明洋，令媛颇有天资，可否来我山院就学？“这时林夫人和冉氏喘着气才赶到，冉氏赶紧把林潇抱过去，见她手掌都是灰，衣服上也脏了好几块，大为恼火，只能先为她清理。那边林老爷大为惊讶，但是不管怎么说林潇才八岁，让她离家入学十分不妥，便先婉拒了。张明洋当时并未失望，态度极为客气的送他们离开。当日烧完香回去林老爷便请了家法，把林潇的尊臀拍的又红又肿，就算林潇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爬树了也没饶过她。

　　过了几年林潇十二岁时张明洋亲自到林府拜访，与林老爷商议许久之后，林老爷居然说服了林夫人和冉氏，将林潇送去了白云山院，而且自己也对道学开始感兴趣，不久就决定专修外丹一途。

　　现在院长笑眯眯的看着林潇，对她招招手：”先过来，有事与你商议。“林潇顿时觉得有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