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寒冬》鱼涉川

6、第六章

　　张院长把林潇唤过去，一起坐在他书房屋檐下的长凳上。书院里也有一架紫藤，就在张院长书房左近。林潇看那花下面已被揪的如狗啃一般，便知厨房这几天定有藤萝饼供应。张明洋也看了眼紫藤叹气：“开得正好，真是糟蹋东西！”

　　林潇并不认为是糟蹋东西，藤萝饼甜丝丝又香又软，很受学子欢迎，每次出锅都一抢而空，东西都吃到肚里了怎么会糟蹋。但是她没有反驳，反正去年也是一样-张明洋道士，号玄微子，博览群书能言善辩，却永远都说不过自家老妻。

　　张院长把眼光收回，开始了今天的议题：“林潇，你也进院里两年了。我这两天看了你的功课，又与先生们商议过，大家都同意你来跟我修《周易》。”

　　林潇点点头“好”。张院长“噌”一下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你愿意？”

　　林潇又点点头。张院长倒不平静了：“为什么？”

　　林潇看着他，欲言又止。张院长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搓搓手又坐下来：“我本准备了一堆好处来与你说。。。。”林潇看着他有点不忍，终于还是递个枕头：“请院长赐教。”

　　张明洋立时来了精神：“《周易》一书，言微意深。三百八十四爻包罗万象，其推演千变万化而只源于太初，这又与大道相合，与修道上是极好的助力。而且最差也能摆个摊子算命，我看街上那些游方道士连六十四卦都认不全生意也很好，至少生活不愁嘛。”

　　林潇立时打断他：“院长，我应该不用去摆摊，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张明洋拍拍脑袋：“是，你说的没错。这是说只知皮毛那些人，《周易》无所不包，你跟着我学肯定有所成。我觉得进司天监就不错，俸禄高还不受气。我师弟，就是你师叔就在司天监，可比我轻闲多了。还能协助太常寺和宗正寺做事，以女官的身份入宫就职都极为相宜。“

　　林潇沉吟了一下：“这样听来确实挺好，请问院长为何只选我来学《周易》？“

　　张明洋去把自己书房门打开，阳光照进去只见一片浮尘，地上到处是画着卦象的草纸，书架上堆的摇摇欲坠，书案上全是书卷还有几卷竹简，摊的到处都是。文房四宝在椅子上，茶杯在窗台上，榻上还有吃剩的脏碟子。林潇看了几眼便觉得眼睛都要痛起来，院长回头对她咧嘴一笑：”因为难啊。“

　　林潇站起来：”那么我不学了，对不住。“张明洋冲过来拦住她：”不是这样的！也没那么难你先听我说。“

　　林潇看着他不说话，张明洋先将书房门关上：“这么不经逗。我们是修道之人，修道修道，有不难的吗？你应该听过易书有三：《连山》，《归藏》和《周易》。前两本已经失传，反正我没见过真本，你师叔在司天监的书库里也没有看到过。本朝之前皇帝是在洛阳城，更早的时候在长安，改都汴梁才二十年左右，迁都时你还没出生呢。天下历代典籍自然皇家都有收藏，中间历经战火迁都，轶散良多。现在太学和宗□□联手，安排将留在洛阳禁宫里的书籍运送到汴梁来，所以现在天下书籍最多的地方可说就是汴梁城里的皇宫了。“

　　张明洋喘口气，看林潇已经有点目光涣散，赶紧提高嗓音抓回她的注意力：”你是不知道你多幸福！要是你住北辽或者南边的吴越，纸片都没得给你参考。只要和我学个几年，能背下六十四卦了我便推介你去司天监，到时叫师叔带你混个官场，虽然女子做官最多正五品，但功名利禄是一样不少，有什么不好。“

　　林潇仔细想想，难免有些心动，但是总觉得不能一口应下，于是回复：”我要与家里商量一下，这种事情做女儿的总无法自专。“张明洋”哼“一声：”无知妇。。。咳咳，也好，下次休沐回家问一下吧。这样我先修书一封教林老爷知道此事，让你家车夫跑一趟。哦对了林老爷不是想要借《丹方杂谈》一阅？一并带过去吧。“

　　林潇点点头，看时候早课已经上了快一半了，干脆就不去了。张明洋进去书房把门一关，只听里面哗哗一阵响，想是清了块地方写信。林潇坐屋檐下等了许久才见院长拿着信封和几册书一起交给她：”还有《丹房须知》和《抱朴子注解》，好几册呢，千万莫弄丢了，要还的啊。“林潇接过，小心放进自己的书箱，问院长：”时候差不多了，一起去膳房吗？“

　　他们两是最早到膳房的，正赶上藤萝饼刚出锅。林潇和张明洋先吃了一个，又混进学生大部队排队再领了一个。于是两人都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