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烂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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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我们认识啊，之前她还带我们来这玩过呢。”秦莜竹对着那个老太太笑笑。
李红英一脸疑问地看向了南素馨。
“……嗯。”
……
其实秦莜竹也不知道，为啥最后变成了大家一起和和美美地吃饭了。
“来，囡囡吃豆角和肉，”李红英说着就往南素馨碗里加菜，又笑着看了看她们，“你们也吃啊。”
秦莜竹和穆寻雁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解……和无语。
……
“奶奶，我吃完了，你们两个吃完了，对吧？”南素馨放下筷子，看着秦莜竹和穆寻雁，最后一句，不像是询问，反而更像是威胁。
秦莜竹歪头，朝着穆寻雁挑了挑眉，意思是询问她的意见。
穆寻雁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嗯。”
南素馨起身：“那过来一下，我告诉你们点事。”
秦莜竹刚要起身，却被穆寻雁按住了：“秦……”她顿了顿，又道，“小竹，你在这里陪着李奶奶聊会天，我去和小馨说会话。”
秦莜竹正一脸疑惑，就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玩家穆寻雁花费3积分，使用「传递信息」业务，时长9分59秒】
她更懵了。
忽然，脑海中传出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秦莜竹，你先在那里和老太太待着，我得保证南素馨不会轻举妄动。”
“哦。”秦莜竹心想，看向了离自己不远的穆寻雁。
穆寻雁点点头。
“要不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吧？事情挺重要的。”南素馨撇了她们一眼。
秦莜竹笑笑：“还是算了吧，我陪你奶奶聊会儿天。”
南素馨看她一眼，随即目光转向穆寻雁：“那好吧。”
李红英问：“就吃这么点啊？不再吃点了？”
“不了，我吃饱了。”南素馨只是微笑着回答。
“那你们两个干嘛去？”李红英又问。
南素馨笑笑，是秦莜竹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到过的那种爽朗的笑：“告诉她一些小秘密！是我们同龄人之间的秘密。”
“成天你们有点小秘密。”李红英没再管她，继续吃饭。
……
许久，穆寻雁那边没什么动静。秦莜竹觉得南素馨应该不会那么轻举妄动，便也是放心了。
“我们这一辈四个人哦，就剩下我了。”李红英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秦莜竹有些疑惑，感觉莫名其妙。
“我这一辈呀，一个姐，一个妹子，还有一个哥，就剩我活着喽。”李红英语气起伏不大，最后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单纯地，那样沉重地呼吸。
李红英还是在碎碎念：“我姐呀，她难产死的。我赶过去的时候啊，她已经没气了，那血多的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血……”
“我小妹呦，可聪明了，可惜不到二年级就不让上了，家里供不起……后来她嫁出去了，在镇上啊倒腾了点布匹，然后在乡里卖，她什么时候卖不好啊？那会儿正赶上□□……”
“村里头人啊批判她，说她走什么资本主义的道路，是‘汉奸’，是‘叛徒’，那时候我才知道啊，吐沫星子是可以淹死人的。那一句一句的呦，就是在捅我心窝子，戳我肺管子啊！”李红英叹了口气。
“我大哥用那小木头推车帮有钱人家拉成袋子的石灰……那会儿也是夏天，不过比现在早点，大概是六月多吧。他正拉着一车三袋石灰……那天说变就变，下雨了，雨天路滑，那山路又窄……他滑山脚下去了，”李红英摆摆手，“没了。”
秦莜竹一直沉默着，听着。
“我和你说这个干嘛？唉……”李红英有些哀伤的看着院内的梧桐树，“你是囡囡的朋友，但是有些事你应该不知道。”
“什么事？”秦莜竹顺着她的话询问。
“你别和我们家囡囡说，但是有些事情啊，越憋在心里久了，越想要说出来。”
秦莜竹点点头，表示答应：“你说吧。”
“我们家囡囡啊，没多长时间了。”
秦莜竹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老太太摆摆手：“晚期啦……”
“什……”秦莜竹回忆了一下，看她活蹦乱跳，并且随手能使一个人手腕脱臼的力气，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
“老人家，您开玩笑呢吧？南素馨活蹦乱跳的，咋可能啊？”秦莜竹更懵了。
李红英道：“就今年四月份的事，她啊，唉……”
“你可能不知道，小馨她不是我亲生的，是我领养的呦，她一般都不会和别人说。”李红英说。
“那时候，是冬天，我从菜市场上买了点白菜回来，看到在那一堆垃圾堆里有一个裹着小棉被的崽子。”李红英看着梧桐树上落下的光斑，好像回忆起了许久之前的事。
李红英这一辈子都没有嫁人，只有南素馨一个名义上的小孙女。
那时候的冬天挺冷的，小孩儿的脸都被冻得发白，李红英当时是觉得震惊，把小孩儿从垃圾堆里抱出来，抱回了家。过了好些天又觉得挺神奇，别人捡到的都是小猫小狗，自己捡到了个小孩。
小孩儿被捡回家没多久就发高烧，李红英这人心善，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崽子，但是也是十分上心，抱着小孩儿走了几里路，到镇上的小诊所去治病。后来孩子病好了，李红英抱着小孩儿到处去认亲，没人认领。
无奈之下，小老太太就拉扯着这小孩儿，可是这小孩儿没名字啊。于是这位老太太就请了村里有名的阴阳先生给小孩儿起名字。
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出生地点，只知道是在哪里，在什么时间捡到的。这可愁坏了那阴阳先生。他就根据李红英捡到小孩儿的时间给她起了个名字。那阴阳先生说：“如果这么来算的话，这孩子五行缺木。”
本来，名字应该叫南素森的，但是老太太觉得不好听，小丫家家的哪有叫这么个名字的？别扭死了。于是她就给改成了南素馨。
馨，花香，花也是木。既弥补了小孩儿五行缺木的不足，又包含了小老太太对小丫头长得亭亭玉立的期盼与祝福。
后来过了几年，村里和南素馨同龄的小孩儿都上学了，李红英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南素馨还是个黑户。
于是她匆匆忙忙地领着南素馨，搭乘着隔壁村老刘的牛车到镇上，打算给南素馨注册户口。镇上的派出所说这得找去城里。然后几经辗转，路上一直问路来到了城里，过程有些复杂，老太太也不怎么懂。于是南素馨的户口与学籍就墨迹了半年多，以至于等到她上学时，比同级的孩子年龄大一岁。
后来，李红英一直供南素馨读到大学。大学，南素馨选的专业是新闻媒体，她说，她想当一名记者，伸张正义，就如同她在小时候《我的理想》那篇作文里写到的一样：我并不奢求自己能成为太阳，但愿我能成为一颗火苗，尽己所能，愿光明照亮世界上每个黑暗的角落，洒满整个人世间。
歪歪斜斜的字体，笔迹还有些稚嫩，却写出了一个孩子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她在工作时候很忙，早上经常吃不上饭，她也依照小时候的愿望，尽职尽责地发布着重要的报道。
她从20岁开始实习，工作了三年，寻人启事在报纸上发布了100余则，有本地的，有外省的，但一直都没有什么大作用。
本地报纸登录的寻人启事，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福利院的两个孩子，她也帮忙找，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
她爱猫，小的时候农村院里养了几只白色的猫，中午的时候，老太太就躺在躺椅上，猫躺在她的肚子上打着呼噜。
却有一天，她看到了一个人虐猫，不，都不能用虐猫来形容。他把流浪猫弄晕装到面包车上，似乎是猫血经营商。
……
她大喝一声，吓跑了对方，却也没看清对方的面庞。她在微博发文，呼吁找到并严惩这些“吃猫血馒头的人”，最后却石沉大海。
……
后来她常常胃疼，但也只是吃一些止疼药应付了事。在之后，当所有人都在对一个无辜者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网暴时，她清醒地发文呼吁中止这场网暴。可是在不理智的洪流里面，她的理性与辩证反而成了一种罪过。
当报纸的主编找到她时，她忽然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荒谬。
“小馨啊，说实话，你发这个是没有热度且没有知名度的啊，”对方把手机热搜展到她的面前，“做明星记者或者爆一些瓜多吃香啊。”
南素馨看了一眼，上面的词条是：＃明星×××也太漂亮了吧！爆＃
＃天呐，好大的一只瓜爆＃
而要再向下看，才是：＃我国科研人员的研究成果被窃取，流至海外＃永远不要出卖国家利益，国家利益至上爆＃
南素馨定定地看着对方，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圈：“新闻三要素，要有准确性，真实性，及时性。”
“他们的网暴不具备真实性，新闻发表的初衷就是为了伸张正义，不是为了娱乐大众。”南素馨声音有些哽咽。
这时候她才明白：这个世界的烂疮，远比这个世界还要大。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烂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