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茧 ...

  •   璐奈德拉费尔最近有些心力交瘁。
      作为新上任的拉费尔伯爵,她不但要熟悉领地的各项事务,还要照顾智力每况愈下的老伯爵,最让她厌烦的是不断跑到府上找茬的老伯爵夫人和她名义上的弟弟——奥斯丁 德拉费尔子爵。由于这母子二人打着看望老伯爵的名义前来骚扰,璐奈也不好直接赶人,只好任凭他们在耳旁喋喋不休地咒骂。总结下来璐奈这两年听到最多的词就是野种,偷儿和婊子养的了。
      “早知会有这么多麻烦,当初就不顺从父亲的意思做这个伯爵了。”璐奈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

      静下心来想想,这爵位璐奈确实得的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伯爵夫人骂的难听,但她也确实是个野种,是老伯爵捡来的孩子。天知道老伯爵到哪里找了个神父编造了个在巴黎结过婚的谎言,也不知为什么会有他在巴黎的老友前来作证,最惊奇的是那个所谓的妻子的画像同自己非常神似。任凭伯爵夫人怎么抵赖老伯爵还是一口咬定她是自己的亲生女。而娶夫人时他尚未离婚,奥斯丁竟从合法继承人瞬间成了私生子,只分了个父亲不知从哪得来的子爵爵位和一栋大宅。这母子二人心有不忿实属理所应当。
      可再怎么理所应当也不能天天跑来骂街啊。况且奥斯丁——她的弟弟也确实没有当个好伯爵的能力。一个终日只知吃喝玩乐纨绔子弟的和学识修养骑射样样过人的自己相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有时,听得忍无可忍的伯爵非常想像个泼妇那样和他们对骂,或者拔剑一剑把他们干掉,也好图个耳根清净。可念及父亲多年的悉心教导,她实在不想仪态尽失,也只好在脸上挂着抽筋的微笑礼貌地送客。
      “走好。”“不送。”“再见。”
      下辈子也别见了。
      盯着他们的背影,璐奈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

      忙完了领地的事务,偷闲的女伯爵走到老伯爵的房间里,想陪他聊聊天。尽管他的记性越来越差,行为也越来越像个孩子,可他沉默寡言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他时常盯着窗外发呆,璐奈也不知他到底在想写什么。可偶尔还能看到他曾经睿智的目光一闪而过,有时还伴着许多她也说不清的东西,似是怀念起什么旧事。可他不说,璐奈也从来不问。这是她同父亲多年的默契。

      老伯爵并不在房间里。璐奈倒也不急,慢步走到父亲自己的秘密小花园里,果然看到了趴在地上抓虫子的老伯爵。
      璐奈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老伯爵带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旧鹿皮手套,认真地抓着鲜花上色彩斑斓的毛毛虫,把它们放进一个带着拉费尔家族纹章的匣子里。璐奈认得那个匣子,由于它镶金嵌银,做工极其别致。伯爵夫人十分喜欢,曾经多次向老伯爵讨要,但都被老伯爵严词拒绝了。若是她知道她心仪已久的匣子如今成了一群毛毛虫的新家,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想想那位贵妇气得双目怒瞪,满脸通红又得在老伯爵面前强作镇定的可笑模样,璐奈不小心笑出声来。
      老伯爵抬头看了她一眼,嘟囔了句“二十二。”然后摘了把叶子塞进了装毛毛虫的匣子里。璐奈看他有些疲惫,就伸手想要扶他起来。可老伯爵却皱着眉头看了她半饷,最后自己站起来,合上匣子,颤颤巍巍地向屋里走去。
      璐奈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不慎跌倒。
      她身后的花园重新恢复了静谧。一阵微风拂过,苍翠的花枝随之轻摆,各自舒展着最自由的姿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璐奈总觉得父亲花园的花与府上其他的花朵相比有种说不出魅力,好像有自己的灵魂似的。有时在月夜之下,她甚至觉得自己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花精的低语。
      或许这都是归功于老伯爵整天勤奋的抓着花朵里的毛毛虫吧。

      老伯爵回房后还不忘摆弄他的虫子们。他一脸认真得用叶子喂着虫,嘴里还不停地给它们编号,璐奈在一旁一边听他反复念叨着“一、二、三、四。。。”一边整理着他的房间。
      桌子上一片混乱,枯叶,颓花还有摆成一团糟的书。璐奈不知道神智不清的父亲为什么还会看书,但每次她得空来陪伴他时,桌子上都堆了同样的书。她感到好奇,却并没有随意翻看,老伯爵从来都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私藏的书籍、器具,她曾多次见过伯爵夫人碰了钉子后垂头丧气的样子,也并不想步她后尘。
      谁人心里不藏着一两个过往的秘密,她的父亲尊重她的过去,她也对他的前尘心怀敬畏。即使他现今已经不知如何跟她计较,她也并未越过这条边界一步。
      可这次情况有了些许不同。在将书籍搬入书柜时璐奈手一滑,书散落了一地。老伯爵被响声惊了一下,暂时将视线从虫子身上移开了。璐奈赶忙蹲下收拾着,却发现了一些陌生的信件,它们从散落的书中掉了出来。璐奈看到当中有张简笔画像,上面有三个英姿飒爽的火枪手,她认得中间那个是她的父亲,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好像是父亲找来做证婚人的朋友,而最后那一个……璐奈看到他时险些停止了呼吸。
      最后那个俊朗的陌生男人像极了那个她名义上的生母。
      她伸手想要捡起那些文件,却被老伯爵抢先了。他警惕得看着璐奈,却在对上她柔和的目光后移开了视线,松了松握紧的手。僵持了一会儿,他又将信件递给了璐奈。璐奈本想就这样把它们放回书里,却在合上书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的瞄了一眼。
      “……我心意已决,望兄莫再多言。我的心灵为她搏动,血液为她沸腾,不爱她,我又能往何处?
      ——阿拉密斯”
      “阿拉密斯?”她小声念叨了一下那个娟秀有力的签名,莫名地感觉到熟悉。她下意识地想到了简笔画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年轻面孔,脑海中好像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有些东西一闪而逝,她并没有抓住。
      老伯爵在听到那个名字后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像没事人一样转身继续数他的毛毛虫。
      “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璐奈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想道什么,只得继续收拾着。在拿起最后一本书时,她发现了书下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陈旧而脱线,却还能看出是天蓝色的。她以前从没见过,也不知如何处理,只得将其放到老伯爵手边。
      又过了一会儿老伯爵有些倦了,璐奈便轻声地退了出去,在她关门的一刹那,她分明听到身后传来老伯爵幽幽的叹息。

      那天晚上,璐奈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在床上辗转着,明明头昏沉的要炸裂了,凌乱不堪的想法却一个又一个地冲击着她的精神,让她欲睡不能。阿拉密斯这个名字,连同那个陌生男人的形象无数次闪现在她脑海中,形象越发丰满起来,璐奈甚至看到他衣冠楚楚地走在巴黎的道路上,脸上还挂着迷人的微笑。她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她的臆想,就在这思维的泥沼中,她有些痛苦地昏睡过去。然而在梦里,那个男人似乎还对她穷追不舍。
      “只要嫁给我就好,您是我的未婚妻,其他的事都是他们杜撰的,您又何必承认!”
      “谢谢您为我做了那么多,有您这样的朋友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璐奈挣扎着睁开酸涩的眼睛,眼前似乎还燃着梦中炽烈的火焰。她有些记不得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柔额头想缓解浅眠的痛楚,但这似乎无济于事。蹒跚地走到梳妆镜前,她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憔悴的脸,镜中人的眼下蛰伏着阴影,额上柳眉紧颦,唇边撑起的笑容是那样疲惫不堪,却依然镇定自若。这同平日镜中骄傲聪慧美丽的拉费尔伯爵多么的不同。但璐奈感到了熟悉。
      “你是谁呢?”她抚着镜中的像,喃喃自语着。

      “瞧瞧,镜子里那个怪物是谁啊。哎呀,原来是拉费尔伯爵啊,我还真是失礼。”
      奥斯丁鄙夷神情突然出现在镜中,让璐奈有些措手不及。可慌乱的表情也就出现了一刹那,下一刻,女伯爵的脸上恢复了从容和镇定。
      “玛丽安!”不理会奥斯丁的恶意嘲讽,璐奈直接呼唤着她的侍女。
      玛丽安匆忙地跑了进来,平日里整齐的头发乱做一团,像是被谁拉扯过似的,衣衫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狼狈极了。璐奈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但当她发现她乱发下若隐若现的掌印和好似哭过的红肿的眼睛,发生了什么她立刻明了了。想道这里璐奈顿时愤怒起来。
      “奥斯丁 德拉费尔!”璐奈转过身,摘下了一贯温和的贵族面具,带着从未有过的凶狠神情直视着奥斯丁。“不要做的太过分!”
      “过分又怎样,反正不过是个野种的……下人。。。罢了”奥斯丁如寻常一样反嘴欲羞辱她,可竟被璐奈身上突然爆发的骇人气势震地声音弱了下来,还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可一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奥斯丁心里十分恼火,“我说的有错吗,野种。”他壮起胆子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霸占了人家的爵位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无赖。你小心着些,老头子现在是还糊涂着,给你撑腰什么的也就这会儿了。等老头子一死,该是我的我全会拿回来。”
      璐奈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奥斯丁在她的目光下微微颤抖了一下,感到了害怕,甚至比老伯爵昔日训斥他时更为尤甚。
      “玛丽安,拉费尔子爵是怎么进来的。”她看向侍女,语气稍温和了些,但依旧透着伯爵的威严。
      玛丽安平复了下心情,怯怯地答道:“我,我不知道。从前守门的约翰他们会来通传的,可,可是今天……”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你慢慢说,不用害怕。到底我才是这里的主人。”璐奈毫不留情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今天少爷突然就出现在内庭,要往您的卧室闯,我拦着他,不让他进来,他,他就。。”玛丽安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他就打了你是吗。”璐奈接下她没有说出的话。
      玛丽安抽泣着,使劲点了点头。
      “打他又怎样。主人教训奴才还需要理由。”奥斯丁丝毫不觉得自己理亏。
      “很好。”璐奈勾起了嘴角,可眼里透出的寒意却又让奥斯丁暗暗发抖。“所以说拉费尔子爵是擅自闯入伯爵府意欲对伯爵有不轨行为了。”她说完,又浅笑一下。
      “亲爱的弟弟,您说我该拿您怎么办呢。擅入伯爵府,打伤我的贴身仆人,悄悄潜入我的房间,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估计也没有人说什么吧。”
      “胡,胡说。我,我是来看父亲的。”奥斯丁听了璐奈的话,意识到她完全有这个权力杀死自己,恐惧在他的心里渐渐扩大。
      “看父亲啊。”璐奈一个箭步上前,出其不意地将奥斯丁制倒在地,轻车熟路地在他的怀中掏出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你带着凶器来看老伯爵!还带着凶器闯入我的房间,你想干什么,难道还要我说。”
      “你这是诬陷!你分明知道我一直带着它,根本不是特意的。”奥斯丁怒吼着,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挣脱。璐奈一时不查,被他得逞,反身压在身下,脖子被奥斯丁狠狠掐住。
      “你这个贱女人!”奥斯丁渐渐加重了手劲。一旁的玛丽安见状赶紧扑过来想要分开他俩,却被他一脚踹开,头撞在梳妆台上,昏了过去。
      “你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你只是个女人,就算你比我更优秀又怎样,你也只是个野女人。老头子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连亲儿子都不顾了。今天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你那个仆人,就只有我能做伯爵了,你再也抢不走了!”奥斯丁越说越歇斯底里。
      就在这时,奥斯丁脸上突然一阵剧痛。他本能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手。而下一刻,他又被重重地摔回地上。璐奈整个人欺在他的身上,把他摁地死死的,还沾着血的匕首抵在他的颈上,刀锋的寒意穿过皮肤渗入骨头里,他剧烈地抖动起来,颈上也应势被划出了个细口,血慢慢渗了出来。

      其他仆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后都赶到门外。璐奈唤他们进来,叫几个粗壮的男仆将奥斯丁绑了起来。
      “我今天不杀你。毕竟你是父亲的儿子。”璐奈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差人将昏倒的玛丽安带下去诊治。
      “不过,你们听好了!”她转向身后的仆役们,用威严的声音不容置疑地说着:“日后没有我的许可,拉费尔子爵不准再踏入领地一步。若是谁再见到他私闯,就打断他的腿。这是命令,明白了吗!”
      仆役们纷纷点头。
      璐奈吩咐一个男仆带奥斯丁去诊治,嘱咐他在医生弄好以后将他送回子爵府。然后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屋里再度恢复了寂静。
      可璐奈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她有一瞬间确实对奥斯丁动了杀心。不是因为奥斯丁想杀掉她,而是因为他那句“你只是个女人。”
      “你只是个女人,为什么跟我抢!凭什么跟我抢!”少年疯狂地摇着谁,满脸泪痕。
      璐奈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噩梦越发多了起来,璐奈无数次看到画像上的男人,走过街头,面前身后一幕幕悲欢离合。可男人总是带着微笑,无论对着他金发的情人,还是对着他的大块头友人,或是璐奈的父亲,甚至是那个歇斯底里的少年。从故事的开始,到最后的结束,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有悲痛,有隐忍,有欣喜,有哀伤,最后还有决绝和不舍,但那人的嘴角总是翘着。每每看到这里,璐奈总觉的心里涩涩的。抬头看到尚年轻的父亲,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像一张苍白的假面。然而每到梦的结尾,璐奈总能听到那张面具碎裂的声音,伴着老伯爵那微不可闻的叹息。
      终于,璐奈明白,那些并非真正的噩梦,而只是在璐奈德拉费尔出现前,一个没有姓名的流浪【百度】女孩的记忆。

      半个月后,一位熟悉的访客敲开了拉费尔庄园的大门。

      “好久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大块头的男人憨厚地笑着,想要上前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却在她戒备的眼神下生生停下脚步,尴尬得将伸出的手臂缩了回去,笑容也渐渐苦涩起来。
      “对不起,你和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有时我真的怀疑你是她的女儿。”他搔了搔已然灰白的头发,眼睛里满是怀念。“可我也确实还记得你咧。那时候小小的,总跟在她身后,却又始终躲得远远的,只要她一要跟你说话你掉头就跑。”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露出年轻时无忧无虑的神情。璐奈看了,莫名的心痛。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沉默的小姑娘现在会出落的这么美丽出色。恐怕也只有阿托斯那老家伙才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吧。”

      座上没有人再说话。璐奈艰难地理着思绪,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而她的一言不发也让访客识趣地缄默起来。时间好像凝滞了似的。午后金黄的日光透过白窗纱射进屋里,映在她的脸上,她一阵恍惚,想起了很久以前同样让她炫目的那场熊熊大火,眼泪倏忽间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
      “为什么?”她泪眼朦胧得盯着大块头的访客,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姑娘。“波托斯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看到璐奈的眼泪,波托斯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璐奈的面前,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想起她早先戒备的目光,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而璐奈却突然扑进他怀里,压抑地呜咽着。波托斯有些惊诧,可也只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安慰得轻拍着她的后背,任她在怀里流泪。

      “她的本名也是璐奈呢。估计是阿托斯的恶趣味吧,你也叫了璐奈。”波托斯喃喃地诉说着,任回忆在脑海中冲撞。
      “从前的事情我了解的也不多,大概是她的未婚夫死了,仇家是那个名噪一时的铁面人团伙。她为了报仇装成一个男人混进了火枪队里,最后我们歼灭了铁面人团伙,她也报了仇。可她之后却没有退队回乡,更是没有恢复女人的身份,而是留在队里继续服役。所以我那时始终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现在想想,她应该就是小说中那类为数不多的敢爱敢恨的女人吧。肯为死去的男人终生哭泣的女人随处都有,一生守贞的女人并不少见。可像她这样抹杀掉自己的身份,牺牲了自己天性,为爱人勇敢坚强地去走上艰难复仇路的女人,说实话,我也只在小说里见过。不,连小说里都没有这么传奇的女性。”
      “她似乎总爱的那么炽烈,总是不顾一切。对之前死去的未婚夫如此,对后来的情人也是如此。只可惜,她后来的情人也是个金发的姑娘。”
      “确实也是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个女人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开始我也不懂为什么她先前总是拒绝那个女孩的示爱,甚至将她推给了另一个爱她的小伙子。可能是想让她得到普通女孩的幸福吧。但爱情这东西,也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情感。女孩后来跟爱她的小伙子在一起了。那个小伙子知晓她的秘密,告诉了心爱的女孩,希望他的女朋友从另一个角度关心他的朋友,给她自己不方便给予的关怀。可他的女朋友却知道了当年被拒绝的真相,私下找到自己真正的心上人,再次阐明了自己的心意。”
      “开始她也很犹豫,既不想耽误了女孩的幸福,也不想让她的朋友难过。可谁又能抵挡住爱人一次又一次的真情表露呢。她最终还是和女孩走到了一起。那个爱着女孩的小伙子伤透了心。从前的爱情和友谊变成了嫉妒和愤恨,终于将原本善良的他拉进了卑劣的深渊。”
      璐奈想到了那个疯狂的青年,猛烈得摇着阿拉密斯,哭喊着,质问她这个女人凭什么跟他抢。而阿拉密斯也只能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他向红衣主教透露了她的秘密。他恶毒地编造着卑劣的谎言,说她是个邪恶的女巫,就像是从前的米拉迪一样。说她诱【百度】惑天真的少【百度】女,最后吃掉她们的心。”

      “红衣主教下令把她抓了起来,要对她施以火刑。她的情人听了当场晕了过去,第二天就死了。我和你父亲想要救她,受过她恩惠的菲利普亲王也努力向国王求情。国王念在她美丽岛战役有功的份上,同意只要她否认自己曾爱过那个女孩,并嫁给她服役前的新未婚夫,也就是你的父亲,便既往不咎。阿托斯去巴士底一遍又一遍地劝她,可她知道她的情人死了,只是平静地拒绝了这个恩赐,决然赴死。”
      “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那一天,我和阿托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烧成了灰烬,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们曾被叫做巴黎的三剑客,可自她死后,我们两个大概也永远失去了挥剑的勇气。”
      “你的父亲应该比我更加痛苦。他曾是那么欣赏她,不论她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作为一个女人。她死后的一段时间,我们俩常常在酒馆喝到烂醉。我记得阿托斯某一次告诉我他后悔当初悔婚离开了家,后悔当时没有强行将她娶回家,要是那样她也不会死了。”

      “可要是那样,她也不会是那个你们深爱的阿拉密斯了。”璐奈含泪笑着,波托斯看着她惆怅的神情,想到了那时隐忍着伤痛的阿托斯。心中又是一阵感叹。
      “是啊。可是成为阿拉密斯的代价太大了。”波托斯说完放开了怀里的璐奈,胡乱抹了抹眼睛。

      波托斯没有多做停留,看望过老伯爵后就离开了。临别的时候,璐奈再一次拥抱了他。波托斯笨拙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的时候悄悄地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璐奈站在镜子前面,努力地对着镜子笑着,却泪流满面。璐奈想起了波托斯和父亲的痛苦,那曾经在骑术训练中受伤而失去的记忆如今再次重现。在她死去的那天,璐奈无助地站在父亲身旁,听得见她对阿托斯最后努力的回绝,也看得到她被烈火吞噬时脸上痛苦的微笑。而那时的璐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别过头去流泪。在她身边的树上,一只蝴蝶正破茧而出。它绽开斑斓而脆弱的翅膀,飞向广阔的世界,却终究撞进了那团烈焰中,和那个传奇的女人一起化作了灰烬。抬起头,身旁阿托斯的脸湿了,压抑地哽咽化作声声粗重的喘息,如擂鼓般击打着璐奈的心灵。
      不能也不会再次忘记。

      四月的天气很好,阳光总是那么明媚。璐奈打开老伯爵屋里的窗子,春风立刻就吹了进来,暖暖地,带着醉人的花香。
      老伯爵坐在窗前期待得看着匣子里的茧。不一会儿,二十一蝴蝶破茧而出,绽开鲜艳的翅膀向花园里飞去。璐奈望着窗外的花园,心中百感交集。她闭上眼睛,又听到了低语声。她相信那是长眠在花园中的那个可敬的灵魂,在向她诉说着爱和勇气。
      睁开眼睛,她看到父亲的旧布包中一阵骚动。一只金色的大蝴蝶突然飞了出来,扇动着夺目的翅膀在屋内自由地飞翔着,最后停在了璐奈的肩上。
      老伯爵看到了阿拉密斯,也看到了曾经那只美丽的蝴蝶,她们站在阳光之下,那么自由,那么骄傲。时代的茧曾经将她们封印在黑暗之中,可她们终究还是在阳光下飞翔。即使他只能给她那一园的自由,但他总是知道,不论多艰难,她一定还会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又一阵风吹过。旧布包随风而起,一只新的残茧掉到了地上,几星旧茧末被风吹走,消散在窗外的晴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