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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卿卿拖着病体把当初为了救下平安,二哥在金大人与张老板之间周旋之事,与晴晴和盘托出,现下,她指了指那饶是被绳子缚着,却依旧用不服不忿的狠毒眼神看向她的人,

      “响铃儿,你是打算就算二爷起了疑心,也要拿这桩事要挟他的,是吧?”

      “没错!富察皇后不是贤后吗?富察家不是自诩清流吗?走私,索贿,结党,哪一件没做?”

      卿卿的反应很平淡,

      “一旦说出去的话,平安就活不成了。”

      “我管他活不活得成!”

      “那双喜呢?”

      卿卿倚了倚腋下的枕头,起身让自己倚的舒服些,她指了指外间确实还尚未归来的那二人,

      “双喜若是知道是你告发的,你们还能走的下去吗?”

      “不然呢,我们就能走下去吗?”

      卿卿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不能了,因为你马上就会因我难产而自责,悬梁自尽了。”

      晴晴捂住了嘴,她一直想的是等阿玛回来,此事再做定夺,可显然,这位小二娘却不是这样想的,卿卿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解释,

      “你阿玛不是受制于人的性格,一旦叫人要挟了,保不齐就会自己跳出去说个明白,这本来也是桩替人遮掩,一时慈悲的小事,法理有亏,情理却可全,偏金大人的身份又是一宫妃嫔的阿玛,闹大了容易叫好事之人钻了空子。”

      “这倒也是,可,”

      “她死了,万事大吉。”卿卿认真地看着晴晴,“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阿玛好,明白吗?”

      晴晴虽然点了点头,但她还是有点害怕,她此生都没做过这种事,实在有点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卿卿心里明白,因为一直有衷心的双喜,故而响铃儿在这府邸里狐假虎威的时候,并没有破坏她还是这家主子的权威,那么眼下异心之人无非也就那产婆之中的一二而已,时间紧迫,她亲自拿了绳索下得床去,一步步走向响铃儿,红着眼问她,

      “复仇这种事,结果不外乎你死,我活,道理你都懂的吧?”

      对方噗嗤一笑,竟是无所谓的模样,伸了伸脖子,完全没有一点孬种的意思,卿卿便颤抖着双手为她套上了绳索,末了笑着问她,

      “你曾有千百次机会就这样勒死我,怎么样,后悔了吗?”

      “我才不会亲手动手,因为那样会脏了我的手!”

      对方像是疯了一样朝天狂笑且狂骂起来,

      “老天爷你不长眼,你为什么竟让她真的如愿生下了个儿子?大格格,为什么你就不会一尸两命?为什么呢?”

      卿卿收紧了绳索,脸上还是很平静,

      “大概因为我运气很好吧。”

      晴晴在一旁咋舌的想,平素里这人还真是对她客气了,

      随着绳索的收紧,响铃儿开始无法呼吸,于是胡乱的踢打,虽被缚着,但因为卿卿并不躲,故而一招一式全数落在她身上,晴晴看不得这个场面,但为了保密现下室内也没有旁人,她想帮忙却又不敢,倒是卿卿回头笑笑,安慰她,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晴晴你坐远一点,别被吓到。”

      话虽是这么说,但晴晴哪里坐得住,眼看着那濒死之人求生心切,竟是更强烈得挣扎,眼看着她脚上的绳索就已经被挣开了,且是一脚又一脚得全踹在了紧紧收缩绳索的卿卿腹上,晴晴只得慌乱上前,一鼓作气按住那人双腿,而后便侧过头不敢再看,

      卿卿始终岿然不动,甚至始终直面响铃儿那张充满仇恨和痛苦,怨念和诅咒的脸,一直到她了无生息,面如死灰,

      晴晴常听人说吊死鬼吊死鬼,舌头拉长了定是很吓人的,于是感觉得到这双脚不再动了,她就吓得赶忙收回了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慌张地闭眼嘀咕着,

      “死了?真的已经死了?”

      卿卿点点头,

      “嗯,死了,”

      而后从容不迫得一边为那人合上了瞪得滚圆的双眼,一边轻轻地解开缚在她手上,身上的所有绳索,而后寻来了剑,挥断在颈上的那根绳索,最后用尽力气扯着,到了足够上吊的房梁底下,方才松开了手,她已经没力气拉晴晴起身,只能步履蹒跚得走回床上,浑身颤抖得钻进被子里,声音瓮瓮地叮嘱,

      “恩恩红疹之事,多谢相告,你一定要同你阿玛说,你是发现了此事,故而怀疑有人照顾不周,才带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至于其他的事,跟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那你呢?这人就这样死在你屋里,你要怎么说?”

      卿卿脸上终于又浮现出了那种让人恼怒的笑,得意,顽皮,讨嫌,要叫晴晴定义,便是一脸狐媚子一般的笑,她就那样笑着说,

      “我可是刚生了个儿子,这是你阿玛的第一个儿子,”

      言外之意,她还需要说什么呢?

      气的晴晴一个鱼跃便站起了身,推门就走了,边走边说着,

      “我特么就多余问!”

      待到晴晴走远了,卿卿才从被子里慢慢抽身出来,刚刚躺着她就察觉到一阵阵的热浪涌上,但她并不想让那复仇之人如愿,大抵她运气其实并没有以为的那么好吧,可那又怎么样呢,卿卿冷冷得瞥了瞥地上的尸体,

      响铃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二哥头上,

      他的名声,他们家的名声,跟我们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按着因果报应,这孩子原本也是该顺利产下的,卿卿刚刚确认过了,那是个很好看的娃娃,跟粉团子时候的恩恩,一样可爱,也不知道二哥会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鲜血的味道有些甜腻,落在手指上很快便干涸了,卿卿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飘远,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同二哥说,不是那种好听的,女子才会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种有趣的,女子才会觉得好笑的故事,卿卿时常想,若是真的在富足的父祖庇佑下长大,她大概就不会说好听话说得这么辛苦了吧,毕竟,她实在干了太多难看的事,比方说,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

      在审讯的官员拿着一叠叠根本无关的人名让她随意指认的时候,她是始终存着杀人的念头,才活下来的,这样只有你死,才有我活的丛林法则,真的是她能够与二哥畅聊的吗?

      她宁愿永远做那个娇气的,软弱的,任人欺凌,总是在哭泣和求饶的卿卿。

      “是你阿玛害了我全族!!!”

      全族,百十口的人命,

      在响铃儿的嘴里,阿玛圈地,索贿,遍地选妃,一向视人命如草芥,且一直对皇帝存着不臣之心,他狂纵,放肆,阴险,恶劣,他觉得世上所有人都该匍匐在他的脚底讨生活,他这样的人就活该被关上十数年,甚至应该被鞭打十数年,才算解气。

      卿卿仿佛在倔强了整整一生之后,终于在三七的长明灯畔,响铃儿冰冷的尸体旁,轻声质问了一句,

      “阿玛,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若不配为人,还如何爱人?

      耳边似乎恢复了喧嚣,人们都在大呼小叫,仿佛你的生命突然变得很是珍贵,这当中自然尤以晴大小姐的喊声最尖最亮,卿卿被吵得不得安生,最后一次发了脾气,

      “我要回家了,回我自己的家,我不要跟你额娘葬在一起,我输给你额娘了,这样总行了吧?”

      看来还是朱华山离得近,或者是,赶去朱华山的是更焦急的双喜,总之晚间的时候,傅清便赶了回来,那是晴晴长这么大第一次认真挨了自家阿玛的打,她哭着分辨不出二话,因为她自己也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真的死在了眼前,

      喜得贵子和痛失娇妻这两件事,似乎都没能左右傅清的情绪,倒是从头至尾的旁人叙事里头,晴大小姐先头在大庭广众之下骂的那几句,连我额娘都无法左右我阿玛,更遑论你?跟最后那人临终的一句我输给你额娘了,形成了完美的问答,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气她?”

      从前虽然不承认,但自打续弦之后,无论晴晴做了多过分的事,他总是霸道得让卿卿忍让,

      你必须善待我的女儿,因为你是长辈,你是我的继妻,无非都是这些明面上的说辞,其实内里还有一点,

      你都如愿嫁给我了,后来甚至变成了,那你不是爱我吗,

      所以你要容忍我的女儿,一开始还会编个理由,后来连理由他都懒得编了,你就只管让着她就是了。

      因为打了晴晴,倒是恩恩不让了,小丫头一直拖着阿玛的腿嚎哭着不许打姐姐,不许打姐姐,后来竟是张口咬着她阿玛的靴筒,傅清不让恩恩继续咬,

      “乖,松口,”

      这是卿卿做给他的最后一双鞋了,从前她说三七没了,那么鞋底就没了,她可不会纳,自然就不再做了,他那时不以为然,觉得她就是矫情,总想着迟早有一天她能自己想通,到时定是还会吵着闹着给他缝衣,做鞋。

      她本就稀烂的女红,可偏偏爱跟技法了得的如意去比。

      傅清还真的认真料想过,客观来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迎头赶上如意,他就这么诚实得说了,她也就那么气鼓鼓得听了,听完了倒是不会耍脾气,就只会偷偷抹眼泪,还是专门给你看到的那种,傅清听人说这叫夫妻之间的台阶,他便顺着台阶下去,哄对方,等你变成个老太太,说不定就会针法了得,技艺高超了,眼见对方眼中终于燃起了希望,他还是不忘多嘀咕了一句,

      不过等你变成了老太太,我坟头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卿卿这时总是会生气得来捂他的嘴,很气愤得用不常见的音量吼着,

      “活着是多大一件事啊,哪里好拿命开玩笑的?”

      傅清一下就记得了,这个人她怕死。

      所以无论谁说她掉进湖里,还是两次掉进湖里,应该都是为了讨好他的苦肉计,傅清却一次都没信过,他甚至还告诉傅恒,

      “那就是脚底一滑,掉下去了,她很顽皮的,你们根本不了解她。”

      傅恒那时候就说,怎么想和怎么做是两回事吧?

      怪不得他们都说傅恒天资聪颖,最紧要的是,领会能力强呢。

      原来自己真的错了,卿卿可能确实只是一直想做个珍惜生命的人而已,不然鬼节那天,那个执意往火堆里钻的人,又是谁呢?

      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傅清胸口痛,痛得像压上了几百斤的巨石,他不想跟晴晴争执,也不想哄劝恩恩,甚至他都不想去看一眼那个所谓的眉眼很是像他,就是自打出生就一直在哭的男婴。

      他让人都走了,就独自坐在这新宅偌大的花坞中厅,这处宽敞得本是要造两个秋千的好地方,现在却放起了棺材,从日落看到日出,从日出又看到日落,

      卿卿死了,死到第三天夜里的时候,乌云蔽月,倾盆大雨,这一年的闷热似是终于有个结束了的样子,

      成串儿的雨珠儿砸在傅清的脸上,身上,巨痛无比,而那人就像个鬼一样,甚至还真就穿着她那身式样老旧的玄色礼服,从棺材里突然冒了个头出来,

      傅清疑心自己花了眼,揉了半天,方才发现真的是她,因为她刚刚试了试想跨出来而没成功,于是就又坐了回去,此刻她就乖巧得把头撑在棺材板子上,冲他招手冲他笑,

      傅清在雨夜里僵直了半天,后来心一横,慢慢踱步上前,甚至还问她,

      “你是谁呀?”

      那人脸上诡异的妆容,叫暴雨一点一滴得冲刷着,终是褪去了惨白和生冷,浮现出的,还是那熟悉又灵动的笑,

      她声音很轻,非常轻,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卿卿,我是卿卿呀。”

      傅清累极倒下的时候甚至想着,算了吧,就算她把天给捅破了个窟窿,我也要给她补上,就让我一直在这梦里吧,在我的卿卿还活着的梦里。

      卿卿在大雨纷飞里被砸回了魂,此刻她就跨在棺材板子上,一副骑虎难下的尴尬处境,连二哥都被她吓晕倒了,实在是她没想到的事,

      “二哥?二哥?二哥你别倒下,你先抱我下来啊!”

      后来中原白事就开始传,说是有一家难产的孕妇叫大雨给砸活了,不止人没死,还自己个儿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倒把她丈夫给吓了个半死。

      人家都说这是中原白事给自己家的棺材贴金,说他家简直破坏行业规矩,合着买你家棺材还带随机复活甲的吗?

      这不纯属扯淡嘛?

      结果有人就偷偷指着那雄赳赳气昂昂带人运来大家伙的美妇人,

      “喏,死者亲自来退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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