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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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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哭得天崩地裂,因他心爱的姑娘追主赴死,可那主子活了过来,而他的姑娘,却实实在在地死了,
卿卿的表现很出人意料,听说了有此殉主良仆,她冷漠地如同与这毫无关系似的,
“难不成我还要再死一次去陪她吗?”
人命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她此言着实把事实戳破个干净,叫人寒心。
二哥赶忙挥了挥手退去了惊愕的旁人,而后方才缓步来到她身旁,神色晦暗得看向那人,心想她这人就是说不出的古怪,明明三七死了,谁也没说不让她哭一场,现下响铃儿也死了,更是怎么都该哭一下,可她偏不,就像非要跟谁作对一样,双喜那人傻实在可能不放在心上,但瞧着平安刚才离开前那眼神儿,二哥都觉得头疼,
永珊没来,当日她难产,与双喜兵分两路,回京去到固山贝子府请人的平安,没能把永珊少爷请来,甚至连她七婶似乎也因为有事缠身而没能跟来,只唤了一个主事的姑姑来照料,二哥私心里查看去,那姑姑自我介绍说是自小便照料在大格格左右,且其人连日来看为人做事很有章法,把这新宅料理得上下通顺,可她跟人却并不亲近,有时还会冷笑地跟人讲,
“我家这位姑姑最是擅长料理白事,街坊四邻里都很出名的。”
言外之意,这是她娘家听说她难产,安排过来帮忙操持她身后事的。
她记仇,是真的记仇,且把仇全记在了脑门上。
谁要是敢忘了,她就恨不得敲锣打鼓给人宣扬出去。
二哥本以为这人醒来首当其冲便会拿晴晴发难,毕竟京中的恩赏在她们母子平安的报信之后,犹如流水一般每日都到,富察家现下谁人不知,他们得了个儿子,富察家的二哥终于有儿子了,连傅恒来信都在说,说皇帝很高兴,还夸卿卿福大命大。
二哥暗啐,又不是骂她为非作歹出自祖上一脉亲传,若不是有孕在身,定是要其连坐的时候了。
二哥老老实实给四处回信感谢,更往宫里上了谢恩请安的折子,写字的时候甚至还很是注意了一番,尽量显得飘逸优雅,叫人舒心。
要知道这可是上次在宫中与皇上当面争吵过后,头一回关系破了冰,总不能一直僵着,二哥摸了摸脖颈笑了笑,心想他还没狂到连杀头都不怕的地步。
所以,二哥甚至想起从前卿卿夸口过的,若是得了儿子,定是要横着在街上走两圈的滑稽样子,她在人前总是低着头,唯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那般活泼生动,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二哥似乎被记忆里的卿卿逗笑了,只是那笑戛然而止,她现在不同他说话了,也算去得跟前探过了几次,但每一次她都当没看见似的,
二哥决定就算是虎着脸,镇住她,也得让晴晴顺利脱罪。
“好些了吗?”
很尴尬,二哥从没想过会这么尴尬,
她就敢当着里里外外的下人的面,对他的问话视若无睹,甚至一边被人喂食还一边故意吧唧嘴,气的二哥一把夺过碗,让人都退了出去,方才把碗重重嗑在桌上,
“跟谁学成这样不好好吃东西的?不好好吃别吃了。”
那人看也不看她,直接用袖口擦嘴,然后转身就爬进了被子里,徒留个赌气的背影给他看,
“我在跟你说话呢!”
那人直接就伸手捂住了耳朵,依旧不声不响,
好,真好啊,上回鬼节那天还知道做个鬼脸逗人笑,这是有了儿子,第一个作威作福的对象就成他了,气的二哥上前一把抓过来,人家也不反抗,登时就闭眼装死,直接没反应了,
二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张嘴就咬了下去,直把人啃得一边嚎叫一边后退,他方才停下来,那人扑腾得活像条大鱼,惹得二哥多少有点气喘吁吁,起身站直,却见她捂着嘴,满眼饱含热泪,神情哀怨得瞪着她,
二哥被瞪得不自在,抹了抹嘴巴,
“你不就好咬人么,我这是跟你学的!你咬我的时候多了,我咬你一次不行吗!”
眼泪果真扑簌簌得落下来了,卿卿就捂着嘴呜呜地哭,一副妖妃作孽的神情,气的二哥胸口都疼,最后没办法还是指了指粥碗的方向,探身过去,放松了口气问,
“好了好了,还吃不吃了?”
卿卿馋那鸡粥,所以不哭了,只是撇过了头又不理人了,气的二哥一只大手伸过去,又是罗刹上了身的表情道,
“你就给我说你吃还是不吃?吃我就喂你!”
卿卿被捏的生疼,于是点头,
“说话!你是哑巴吗?!”
“要的。”
现下的情况就是她躲在床上一角用调羹喝粥,他坐在另一角面色阴郁得瞪着她,开始碎碎念,
“就那么一个小碗你都端不住吗?
你就不能大口大口得吃吗?
这么大块地方你就非要缩在里面装可怜吗?”
卿卿还是不说话,眼看着二哥就要像恶狼一样扑过来了,她终于出声了,
“我没有装可怜,我是真可怜,二哥不就是因为可怜我才会娶我的吗?”
“你,”
卿卿抱着小碗,认真道,
“人若是无用,就是活该被弃的,可我生了儿子,我自己个儿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那我就是个有用的人了,就又成了有夫家赞赏,娘家宠爱的人了,我以为我要的就是这些,”
“难道不是吗?”
“是,但还有别的,”
“什么?”
“我要你,”卿卿有点哆嗦得从里面挪出来,把碗放到一边,终是鼓足勇气了似的站到二哥跟前,“我要你把曲终人散的话咽回去,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卿卿仿佛在给你加油鼓劲儿一般,跺了跺脚,防止自己说话颤音儿显得不够厉害,还清了清嗓子,“不然我就把晴晴是怎么害得我怒极难产的事儿全告诉我皇叔!”
“你皇叔才不会理你!”
“那我就写大字报,往云裳贴,往小王公府贴,往承恩公府贴!”
二哥冷哼一声,心说怕你啊?只是末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于是咳嗽一声,
“那个,那个,话怎么吞啊,吞不了。”
卿卿像是一早就有所准备一样,从袖口径直掏出写有曲终人散的纸条,展示一番而后团成了个球,放在手掌心,举到二哥眼前,
“那你把这个吞了吧。”
二哥叫这一出搞得头大,
“你别闹了行不行。”
“你吃不吃?”
“你喝鸡粥我吃纸啊,有没有这么不公道的事啊?”
“那你吃不吃嘛?”
“我不要吃,这东西不好吃。”
“你吃过吗你就说不好吃?”
“我没吃过,你吃过啊!”
“我吃过啊还蛮好吃的,你尝尝,”
“我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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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晴大小姐站门口听了一全场的自家阿玛如何被一只妖孽步步拿捏情绪,整个剧情跌宕起伏,以至于最终吞了个纸团当点心的故事。
过后二人去退棺材的路上,晴晴还捂着早就好了的那半边脸啐她的小二娘,
“我佩服你,我是真佩服你,”
“你佩服我什么?”
“这么说吧,从前旁人都说我阿玛和额娘感情好,那是因为无论我阿玛多暴躁个人,只要一回到我额娘身边,就会变得平和温顺起来,”
卿卿笑了笑,敷衍着,
“是哦。”
晴晴翻白眼哼了一声,
“不过你可就不一样了,你能一时挑得他发火,一时又挑得他泄气,总归是起起伏伏,全在你的掌控哦!”
听着这明显不怀好意的判语,卿卿也懒得继续编瞎话,径直道,
“你阿玛他虽然打了你却只是一时情绪使然,说到底还是惦记你的名声,不愿让你讲的那些狂纵之言,由我的嘴说出去做了实,”
“可我当时是为了救你啊!”晴晴一脸背锅背到现在非常郁闷的神情,“你就说当时我要是不骂人,我能不能溜出去找人吧!”
“但事情解释起来就会很麻烦,响铃儿的身世再被翻出来闹上一番,更没意思了。”
“那也是来找你报仇的!跟我们没关系!说到底还是我亏了!”
卿卿指了指身后拉着的楠木棺材,
“我谢谢你为我打点,可我人还没死就给我塞棺材里也是你做的吧?”
晴晴这人就一点好,真说不出话的时候,那是真说不出话,于是目瞪口呆之际,叫卿卿贴心地搂了搂,
“没事儿,我也不怪你,事发突然,你也不懂,又不是故意的,我都明白的。”
晴晴这阵子背着辱骂继母导致她难产,后又未经确认便急三火四得把人塞进了棺材要给发丧了去的种种谣言,连京城的家都不敢回,现下却叫那人保证着,
“根本就没有的事儿,咱家和和睦睦,现下你阿玛也有了儿子,真有什么难听话,也都是旁人嫉妒我们,在那胡乱编排呢,我都为你作证,你还怕什么呢?”
晴晴看着眼前人,心说其实为了响铃儿的死,近来私底下也有很多人埋怨这夫人太过冷心冷肺,可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才是真真的叫最贴心的人往心头插上了一刀,故而她的冷漠,晴晴是理解的,只是无法说出来,
“你其实也很难过吧,”
卿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人家中原白事当然不给她俩退棺材,但碍于总兵府的面子,银子倒是退了,可棺材却是怎么都不肯回收,
“夫人,这是真的不吉利。”
卿卿也事无法,便叫人径直劈成了柴火,又满满登登得拉回了新宅,老远就看着有人倚着石狮子,等在大门口,
晴晴觉得这宅子就像开着血盆大口一般,于是敬重壮士的样子抱拳行礼道,
“要不,我先回京城了啊,小二娘你可记得,四处为我说说好话啊。”
卿卿回头笑笑,
“回去跟人讲的时候切记别这么叫了,不好听。”
“大格格,我们家大格格,”晴晴狗腿得表示,“这样行不?”
卿卿点点头,
“这世上的人啊都缺德,就见不得人好,你就切记,定是要把事情说得圆满周到就是了。”
“好!”
“干嘛去了?我听说,退棺材去了?”
这身姿,这体态,这措辞,这腔调,眼看着都是要发怒的前奏,晴大小姐吓得直往后退,
倒是卿卿下了马车便拢了拢颈上的披风绸带子,迎上前去一脸懵懂道,
“二哥,你说我是不是算错出月子的日子了,明儿才出呢?”
那人瞧了瞧左右下人,自己也算了算,登时急了,于是卿卿便顺势倒在急了的二哥怀里,
“哎哟我头好痛。”
说着还冲后边的晴晴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着,
“放心回京城吧。”
二哥睡得很熟,只是眉头总是不自觉地拧着,卿卿睡不着,便一下一下用手指替他舒展着,似乎很舒服的样子,至少他没醒过来,且好梦似乎还让他的唇角挂上了笑意。
卿卿也笑,只是笑得很勉强,她后来累了,就伏在二哥身上,听着他的心跳,想,
二哥,如果我不再那么喜欢你了,好像大家都会过的更开心一点,把这人生操控得,也更得心应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