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竹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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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诗会在一个清风拂面、圆月皎洁的夜晚举行，我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寻路，跟着大批白花花的人影，很容易就找到了本届诗会的地点——“竹园”。。
竹园是庄王在城郊的一处别苑，院内风景被高高的院墙牢牢遮挡了起来，门脸很小，在拥挤的人群中很不起眼，我们大约绕了有半个时辰，才在一片白色微茫中找到几抹不同的色彩。。
文锦地瓜一左一右护着我拨开人群，将将走到近前，便被两名穿着棕色长袍的人拦了下来，其中一名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容的中年男子抱着拳，恭顺地说道：“承蒙各位朋友关照，见到如此多雅士屈尊前来，庄王殿下甚感欣慰，老奴代我家主子在此谢过。。只是鄙苑简陋，此时院中安置的座位已满，实在招待不了再多的人了，劳烦各位白跑一趟，深为汗颜，老奴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殿下喜文好客，如若不弃，愿亲自登门切磋文法的，诚邀各位他日过府再叙，贵客临门，鄙府定扫径以待。。实在对不住各位，请就此散了吧。。”
围在门前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遗憾来得晚的，有抱怨白白装扮了的，也有吵着想挤进院门的，只是人声再繁杂吵闹，那棕袍人只是笑呵呵地赔礼道歉，面上客气恭谨，没一点不耐的神色，来参加诗会的，都是肚子里有些墨水，读过几年圣贤书的，虽有不满，终究自持身份，不似市井小民般泼皮无赖，抱怨了一阵，也便慢慢散去了。。
我转向文锦，无奈笑道：“看来咱们是来得晚了，如此盛会无缘得见，确实有些遗憾。。”
文锦点点头，正转身欲走，身后传来那中年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三位留步。。”
这么吵杂的环境居然能听到我同文锦小声说话，耳力倒是不凡，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微微一笑，客气说道：“三位公子身姿潇洒，端立人群之中，竟似青松挺拔，令人心生仰慕，能屈驾光临，实是我等荣幸，只是不知老奴可有这等殊荣，能见得贵客真容？也好让老奴为几位安排贵席。。”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旁边有个尖硬的声音响起，骂道：“你这奴才狗眼看人低，刚刚才说什么座位已满，怎地见了这三人就马上改口，庄王说什么诚邀天下文人雅士，莫不是耍着我们玩儿的？”
这中年人倒是好修养，被这样骂了，竟也不恼，照样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似是没有听到那人的辱骂一般。。
那人见被一个下人无视，更是着恼，声音更刺耳了几分，叫嚷着：“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庄王府里养的一条狗，就敢如此目中无人，也不睁眼看看本少爷是谁。。”
话还没说完，一向压不住性子的地瓜将罩在头上的纱笠一揭，甩手丢在那公子哥儿脑袋上，只听一声闷响，那刺耳的叫骂立时被一阵哎哎的呼痛声代替，也不知他怎么把一顶轻飘飘的帽子当暗器使出来的。。
地瓜看都懒得看那边一眼，朗声说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疯狗，扰人清静。。”
当人们的目光从那狼狈倒地的公子身上转移到地瓜脸上时，纷乱的人声霎时静了下去，像音响里正大声播放着摇滚乐，却突然被人按了静音，硕大的空地上除了一两声“哎哟哟”的呻吟，寂静无声。。
文锦初时让我们戴着纱笠前来，我还说反正要拿这张脸当入场券的，这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他却说如果一路顶着真容前来，怕是连竹园都到不了的，如今看来，他确实有先见之明。。
我虽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高调亮相，可地瓜这么一闹，却也没有了别的办法，暗叹一声，也把斗笠揭了下来，双手抱拳冲那中年人作了一揖，压低声音说道：“兄台客气，我兄弟任性妄为，倒让各位看笑话了。。”
中年人脸上得体的笑容终于隐了下去，他瞪圆了眼睛看看我，慢慢张大了嘴巴，不发一言，周遭顿时传来一阵阵的吸气声。。
我虽知我三人容貌出众，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感觉到无数直愣愣的眼神不加掩饰地盯着我猛瞧，颇有些不自在，扭头看了看也已露出面容的文锦，相视苦笑。。
看着周围呆若木鸡的人群，地瓜哼了一声，洋洋得意道：“在场的还有不服气的，亮出家伙来比划比划？”
我顿时一呛，抚了抚额角，就知道带他来这读书人的聚会不太靠谱儿，再三叮嘱他谨言慎行，不要丢了自己的脸面，可这十几年行走江湖的“豪气”哪里是说收敛就能收敛得了的，听听，这是什么话，整个儿一上门闹事的，还亮家伙，明明是仗着自己长得好，不如说亮出脸蛋儿来比划比划吧。。
我瞪了地瓜一眼，冲那中年人汗颜道：“小弟顽劣，万望莫怪。。”
那人还是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我，文锦清着嗓子咳了咳，他才如梦惊醒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才连忙低头，连连叹道：“老奴惭愧老奴惭愧，实在是公子丰姿卓越，老奴才看傻了眼，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说罢，忙躬了身引我们前行，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两人并行的窄道，始终鸦雀无声，我们就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慢慢踏进了那窄小的院门。。
一进竹园，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马上将外面燥热浑浊的气息冲散，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打量起这园子来。。
所谓竹园，果然名不虚传，入目之处皆是挺拔俊秀的翠竹，绿茵茵一片，长势煞是喜人，大片的竹林看似杂乱无章，排列得却相当有序，丝毫不给人混乱之感，脚下泥土洁净松软，也似常常有人精心打理，枝头偶尔掉落一两片碧绿青翠的竹叶，很有一番宁静致远的氛围。。
走过一片清雅静谧的竹林，外面传来的丝竹之声渐渐清晰起来，眼前一亮，自是别有一番天地展现在眼前。。
只听一直沉默引路的中年人高声唱了一句：“有客到。。”声音里隐含了一丝压制不住的兴奋。。
我本不欲如此引人注目，可此时院里的人都停了手里的动作，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这里，我再扭捏也没什么意思，扭头看了眼一直跟在我身后左侧的文锦，他冲我安抚地点点头，地瓜已经被空气中传来的酒香引得馋虫大发，跃跃欲试，轻声催促，我暗自摇摇头，抬脚迈进那片明亮之中。。
院中觥筹交错的熙攘之声瞬间停了下来，原本配合得十分默契的乐声也渐渐稀落起来，鼓点最先停了，再是琵琶、箜篌、排箫，最终只剩下婉转悠扬的古琴之声孤零零地回荡在此时略显空旷的院落里。。
我随着琴声望去，只见翠竹之下搭起的一方矮台之上，十几个身着黄衫的乐伶正抱着手中的乐器呆呆地看着我，惟有当中一抹白色身影，还低头伏在案上，专心致志地抚着面前的古琴，他一双巧手或拨或滑或按或压，动作优雅轻灵，正弹奏的曲子也是十分得轻慢舒扬，我虽不懂乐理，却也觉得闻之畅怀，少了其他乐器的陪衬，反倒更突出了这琴声的空灵清雅，令人情不自禁身陷其中。。
那人许是感觉到了我直直的视线，抬头向我望了过来，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在与我的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愣了愣神，我也自觉这样放肆地打量别人确实不够庄重，便冲他歉意地笑了笑，谁知这一笑，却让这院中此刻唯一的声响也骤然消失了，只听“噌”的一声，那人指尖的琴弦，断了。。
又是这种诡异的安静，这样古怪的气氛我实在应付不来，甚至让我有了些落荒而逃的冲动，我尴尬地看向身后的文锦，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冲院中呆滞的人群抱了抱拳，朗声道：“我兄弟三人听闻今夜盛会，闻名而来，不想走错了路，误了些时辰，宴中将至，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话音刚落，主位上便迎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匆走到文锦身前，不确定地唤了一句：“皇。。二哥？”
文锦清浅一笑，应道：“六弟。。”
那人一愣，面露惊喜之色，讶道：“啊，真的是二哥。。你。。你怎么来了。。”随即又使劲捶了文锦肩膀一拳，顾自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庆阳？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如今住在哪里？是有什么事么？什么时候走？”
文锦笑道：“你想让我就在这儿站着回答你这些问题？”
“哎呀。。”庄王一拍自己额头，赔笑说道：“瞧我见了你都高兴傻了，来来来，快入座，啊，这两位是？”
瞧他终于把眼光投了过来，我上前一步作揖道：“在下玉宁，这位是我朋友示琪，久闻庄王大名，特来拜会，如今一见，庄王殿下果然如民间所传那般风流潇洒英俊不凡，实在名不虚传。。”
他哈哈笑道：“什么庄王什么殿下，二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白衣诗会向来只谈风月，不理俗事，今夜这竹园里只有李文寰，没有什么劳什子的皇子殿下，玉兄若是不嫌弃，喊我声贤弟，若是看我不起，唤我声‘小子’，我也是应着的。。你顶了这张脸来夸我英俊潇洒，若不是二哥在这儿镇着，我倒要把你当成来砸场子的了。。哈哈哈哈。。”
这几句话实在深得我心，我对庄王的好感马上噌噌噌连着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夸他英俊那几句，倒也真不是客套，这庄王是文锦的亲弟，虽同父异母，眉目间却有四五分相似，玉簪白袍，衬得他五官更加精细柔和，性子爽朗，为人亲和，更比文锦多了许多世俗气息，不过初次见面，就能像多年老友一般肆意谈笑，很让人舒服，不似文锦那般，让人一看便生出可望不可及的疏离之感。。
庄王引我们在主位下首落座，也不肯离开，顾自在一旁和文锦叙旧，乐伶们此时也回过了神，叮叮当当地弹了起来，他二人那句“二哥六弟”，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只要有些脑子的，都猜测出了文锦的身份，此时醒过了味儿，纷纷迎了上来，客气奉承者有之，慕名仰慕者有之，逢迎拍马者亦有之，直将他二人围了个密不透风，文锦似乎很熟悉这样的场面，脸上一直挂着轻浅温和的微笑，对每个人都客气应酬，又不让人觉得被疏远轻待，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朝人群中仔细看去，才知道这白衣诗会拿脸蛋儿当门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场中的白衣男子，个个面容标致身形挺拔，有优雅高贵的，也有清秀俊朗的，有热情洋溢的，也有孤高清傲的，气质韵味各有不同，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一道赚人眼球的亮丽风景，然而文锦站在一群同他相似打扮的英俊男子中，一身风华却丝毫没有减弱，好似一朵静静开放在百花丛中的幽兰，不及牡丹华贵，难比紫鸢娇美，可一眼望去，总能让人第一眼就被他的雅致所吸引，那么与众不同，却又能那么自然地和周围环境融合在一起，文锦果然是适合白色的男子。。
看人们的眼光终于都投到文锦身上去，我乐得清闲，细细打量起这声名远播的盛会来。。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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