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20、浮花浪蕊

　　屋内的湿气越发浓重，衙门年久失修，四处飘散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连续几日的暴雨打落无数红花绿叶，又使美丽的花消褪了容光。
　　青独孤鹿蜀负手立在凉亭之下，眉宇中紧锁了许多愁，缓缓地抬头看向天际，只见窗外风吹浓云，云层猝然破开。
　　天上的云遮住了秘境的，私自离开皇宫两个月有余，也不知现在父尊是否生气。
　　与其被皇族的人嫌弃，倒不如出来散散心，独孤鹿蜀传回一封家书，说自己又想游历一段时间。
　　他对官场和仕途很是反感，世人皆爱功名利禄，可是他生来金贵，根本不需要再追逐名利，年少时期热衷闯荡江湖，他父尊从来不过问，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小时候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所有人对自己忽视到几乎无视，他大概也是可有可无的废物太子罢。
　　谁言少年不知愁滋味？他很小的时候经受过同族人的冷落排挤，受过寒霜雨雪的浸染，早就知晓何为出身决定着命运，世人大都身不由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二皇子想夺嫡，那么我们就去找麒麟王朝的太子。”青黛道。
　　要把证据呈给太子不容易，他们不过是小小钦差，不够资格看太子，但可以利用舞姬的身份进入太子府。
　　“太子府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你说的那位胡姬在哪里？”刘班主背负着手，身体刻意挺直，大肚腩显得更大了，走路时肚子都是一晃一晃的。
　　舞社的班长看向独孤鹿蜀，如果不是鲁师爷引荐，又给自己塞了一锭金子，他才懒得搭理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
　　多少舞姬想在太子殿下面前露面，好获得太子殿下的垂怜，一飞冲天。
　　“那舞姬舞姿优美舞技出众，您放心好了。”
　　很快，青黛缓缓从台后走出，经过池塘不小心拌到石头，现正是枯水期，池塘水浅，她又不能当着凡人用仙术，只能任由自己整个人扑进泥潭里。
　　浑身脏兮兮，水从身上不停滴落，头上还顶着几根水草。
　　“她美若天仙，恍若神仙妃子，她的舞姿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赏……”
　　青黛湿漉漉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头发还在滴水，泥巴糊了她一脸，像个水鬼。
　　狼狈至极。
　　“她就是你说的仙子？仙子什么啊，泥人还差不多。在太子殿下面前若失仪，那是要掉脑袋的。不行，你们走吧！”
　　青黛张口吐出嘴里的一根又一根水草，拿出匕首压住班主的脖子，语气冷如冰霜，“不让我们去，我就让你掉脑袋。我们是官府的，有消息说今夜有刺客刺杀太子，我等想暗中潜入太子府救太子殿下。阻碍衙门办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他们将官府令牌给班主看，威逼利诱下班主不得不从。
　　“交出我们的金子。别出差错，否则……”独孤鹿蜀做了一个抹脖子抻舌头的动作，抢回班主胸口藏的金子。
　　这个班主平时没少干坏事，鲁师爷偷来的女孩就是他收下的，培养舞姬歌妓挣昧心钱。
　　“我衣服里好像有东西。”青黛脱下披风抖了抖，从斗篷的帽子里抖出一条大肥鱼。
　　活蹦乱跳，还挺新鲜。
　　“挺好，今天给你加餐。”
　　不用青黛多说，独孤鹿蜀抓起鱼用衣袍兜住，“你说是蒸是煮是煎还是烤呢？”
　　“随便，我又不吃。”青黛不杀生自然也不吃生灵。
　　这俩是哪里来的傻子？班主嘴角抽搐，钦差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虽说我没有说出我们的真实目的，但是我们还是暴露了。记得让立捕头跟踪好他，他今晚肯定会有行动。”青黛在独孤鹿蜀耳边轻轻道。
　　“嗯。”独孤鹿蜀点头。
　　太子妃近日苦练歌喉，估计是阿谀奉承听多了便迷失自我，青黛和独孤鹿蜀在太子府的后台里听到太子妃五音不全还自信满满的歌声，闻者无不头疼。
　　太子端坐于高位，眼神流露出的神情绝对算不上愉悦，但是为了保持皇家风范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爱妃近日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你辛苦了。”
　　太子妃以为太子会表扬她歌声动听，谁知却夸她辛苦了。
　　众人用衣袖遮掩讥笑。
　　这是什么太子妃啊，一无是处。
　　连拿得出手才艺都没有，琴棋书画歌舞样样不通，长得也一般，要不是出身名门望族，她哪有资格嫁给太子？
　　谦虚点低调点还好，偏偏没有自知之明。
　　可惜了太子，神仙一般的人物，天天面对这样普通平庸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太子妃。
　　太子妃出身高贵，颇有贵族千金孤芳自赏的姿态，很是看不上台上出身卑贱的舞姬歌姬。
　　含情烂桃花根本比不上她这朵高贵富丽花。
　　跳得再好唱得再好也只是谄媚逢迎，根本比不上她超凡脱俗。
　　“那臣妾再唱一首。”太子妃非要得到太子妃夸奖，这次她不再清唱，而是有乐器配乐。
　　太子后悔没有如她愿，若违心说称赞的话大可不必让她继续祸害他们耳朵。
　　已经有来赴宴的孩子被她鬼哭狼嚎的声音吓哭了，门外的看门狗也狂吠。
　　说唱得难听都是在夸奖他。
　　说是勾魂的地狱之音都不为过，再配上乱七八糟的乐器配乐，简直像在嚎丧。
　　“呕哑嘲哳难为听。鬼哭狼嚎为哪般？”
　　五音不全，走调厉害，着实破坏气氛。
　　青黛将太子妃的喉咙封住，让她半个时辰之内不能发声。
　　一阵花雨过后，青黛从天而降，飞身落在舞台中央。
　　在场的人纷纷松口气，听闻今夜有位会幻术的胡姬进入太子府献艺，想必就是这位了。
　　一株树苗发芽，快速长成巨大的花树，参天大树开满白色的花，花雨纷飞，青黛在花树下轻歌曼舞，萤火虫飞舞，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扬起一阵花雨，花瓣落在手心，好像在落入心里，激起涟漪。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就才是人能听的仙乐嘛，众人的耳朵复活了，面色总算缓和下来，个个都不再哭着脸。
　　浓浓的白色烟气从舞台两侧散开，仙气缭绕，观众如同置身天上仙境。
　　佳人的芬芳随风飘扬在空气中，闻者惊叹，舞姬身上的香气从未闻过，恐怕连这世间最好的调香师也调不出如此迷人的香薰。
　　光彩照人的舞姬令在场其他女眷黯然失色。
　　台下的人纷纷噤声，默契地、静静地观赏青黛表演。
　　如痴如醉。
　　到表演尾声，满天的孔明灯同时升空，点点红光点缀星空，叫人沉醉，仿佛将烦恼都抛诸脑后，此刻只有满心满眼的欢喜。
　　席间有好几位漂亮的官小姐向太子暗送秋波，眨眼眨到眼皮抽筋，只差自荐枕席了，可太子仍然不为所动，丝毫不理睬这些靓丽的少女，目不斜视地观看舞蹈。
　　少女怀春本也是人之常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子至始至终都不曾瞧她们一眼。
　　少女们觉察到太子对舞姬的特别关注，纷纷呢喃絮语，眼神中还透露着怨恨。
　　大概在这些女子眼里，她是浮花浪蕊吧，青黛在心里苦笑。
　　青黛踩过铺满柔软花瓣的台子，缓缓靠近太子，阵阵淡淡的龙涎香传过来，见到他的脸，一时愣住，眼前的太子竟然是泽漆上仙。
　　他正下凡历劫，还是只是长得像泽漆上仙？
　　太子恍惚了片刻，目光闪烁流动，如池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的水光。
　　某个不确定的瞬间，他在青黛的身上找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好像她的音容笑貌像是很久以前就镌刻在他的脑海，如今只是重新浮现了。
　　有句话很俗气，却又很贴切，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麒麟王国太子的殿下丰神俊秀，和美貌无双的青黛四目相对，在外人看来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众人脑袋不约而同地里跳出“神仙眷侣”这个词。
　　果然不出所料，太子召见青黛。
　　银河清浅，天际的北斗星仍清晰可辨，一人一鸟一猫仰望璀璨的星空。
　　独孤鹿蜀有点不开心，这样就像将自己的女人主动让给了别的男人一样，想想都憋屈。
　　“你是不是不高兴？”云外面露深意，若有所思地问他。
　　“这还用问吗？他脸上就写着呐。”古灵朝云外挤挤眼，不容置疑地揶揄道。
　　“我哥说泽漆上仙斩杀秘境贵族的坐骑，被天帝贬到凡间历劫，他现在就在太子身边守卫他。”
　　“他真的是泽漆上仙？”古灵惊讶得瞪大眼睛。
　　独孤鹿蜀转头看了看云外，又转头看了看古灵，长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上嘴喝闷酒。
　　“你哥在哪儿呢？”古灵突然又打探九霄的下落。
　　“那只黄色的鹦鹉就是他。太子妃喜欢它，就将他要过去了。”云外道。
　　“太子妃那个破锣嗓子，真是委屈你哥了。”古灵充满同情地看向屋檐下的那只黄色鹦鹉。
　　“你俩快吃饭吧，饭快凉了。”独孤鹿蜀只想安静一会儿，用饭菜堵住他们的嘴才能达到目的。
　　路过的两个丫环交头接耳，“这个年轻人挺英俊的，可惜是个傻的，自言自语了老半天，和一只猫一只鸟唠嗑。”
　　“可惜了这一身好皮相。”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