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21、他的真面目

　　仁心医馆的□□佳木茏葱，花草繁茂，更有如玉带般的白色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空气清新，景色宜人，乃绝佳的养病之所。
　　张四有独立的病房，他的门外分别一左一右立着威武雄壮的两个捕快。
　　一阵疾风刮过，门大开，张四顿感不妙，跑到大堂，只见两个捕快不知何时已经倒地不起。
　　“砰”地一声，接连几个黑色的人影砸在张四的脚下，倒在他面前的是一群捕快。
　　一对少男少女站在门外，他们的衣裙无风自动。
　　张四发现来者是青黛和独孤公子。
　　“我们要找的人是张四，其余的人不想死就滚！”独孤鹿蜀瞅一眼对在场的捕快，恶狠狠地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们这就滚。”反应最快的捕快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带着几分谄媚，纷纷弯着腰避开他们落荒而逃。
　　“那么轮到你了，你欠我一条命，什么时候还？”独孤鹿蜀蓄满力量，眸色冰冷，缓缓地抬起手。
　　张四被一股强劲的看不见的力量悬在半空中，脖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发不出一点点声音，两只手和两条腿胡乱地挣扎。
　　阿四缓缓睁开眼睛，迷糊中带着惊讶，“你没死？我早该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没想到，我还是被抓住了。”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目光涣散。
　　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
　　“你为什么要拿走罪证？”独孤鹿蜀迫不及待地问。
　　阿四没有回答，反而讲起他的故事。
　　“我从十岁开始就参与了人口贩卖的生意。”
　　我从十岁开始就参与了人口贩卖的生意。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独孤鹿蜀仿佛还在梦里，生出浓浓的不真实感。
　　“是不是感觉很惊讶，对，我就是一个坏孩子。以前只是做些简单的活，比如踩点、和孩子套近乎套取信息。起初也会产生负罪感，”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遥远的地方，仿佛在说上辈子的事。
　　“但是饿肚子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后来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吃的越来越好，穿得越来越精致，纸醉金迷的日子消磨人的良知，富贵迷人眼。”
　　青黛问：“据我所知，你家里属于还算富足的人家，为何要冒险挣这么多钱？”
　　“为什么？”他问他自己，心里涌上一丝苦涩，“因为不够啊，我的家族原本是贵族，可是到了我这一代，人丁凋零，家族三十口人，只有我一个男丁，父亲极好面子极有野心，对我要求极为苛刻，我母亲更是每天喝偏方拜佛求子奢望多生几个儿子，可一直未曾如愿。”
　　阿四的父母很注重他的培养，花重金给他蒙学，还特意从乡下搬进城里，只为让他摆脱村里的土气，让他改成上城市的高雅之气。
　　“本来我已经考过童生试，可是有权有势之人顶替了我的名额，拿走我的学籍。”
　　童生试事情发生没多久，正好他的表弟出生，二舅父病故，他的父母便将表弟过继来，短暂的惋惜过后只是叹了口气就转身尽心尽力培养表弟。
　　那段时间阿四的心里总觉得背上扛着沉沉的大山，感觉异常压抑，他认为自己成了弃子。
　　夜深人静时会不自觉怨恨断了他前程的人，也会怨恨父母将他放弃。
　　“你以为投为女儿身很可怜，男儿就不可怜了？谁能体会至亲之人只想着光宗耀祖，却将我的感受一次次忽略。”
　　人格的扭曲往往都伴随着道德的沦丧。但这不是他犯罪的借口，身世比他惨大有人在，难道每个人都去犯法？天下大部分的父母还是真心爱孩子的。
　　性格偏激的人神鬼难助。
　　“墙上的暗语是你留下的名单吧？”青黛语气肯定，她早就知道对方底细不简单，只是没有打草惊蛇。
　　“是又怎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选择住在牢房里。只要我大喊大叫，狱卒就帮我打开牢门，把我从后门放出去，别人都以为我要被他们揍，实际上我早就溜出去了……”
　　“难怪闻捕头说有个外号叫黑影的年轻头目隐藏多年，毫无线索。”
　　独孤鹿蜀脸色不太好，青黛第一次与张四碰面便已经觉察到他的古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表演，而他独孤鹿蜀竟自作聪明地和这个少年称兄道弟。
　　农夫救蛇，何其愚蠢。
　　“童生试后我母亲只会求神拜佛，那些神仙在天上冷冷地俯瞰人间，却什么都不做。而我刚刚攒够钱，终于能捐一个官，你们又跑出来伸张正义。凭什么我要这么倒霉！世间的公平又在哪里？”
　　你倒霉是迟早的事，只是提前了而已。别对我卖惨喊冤，我不像某些人那么心慈手软。千年里，我看过太多的不平事，你还不算惨。
　　论比惨谁比得过她？一个苦修千年的女仙被迫嫁于一个废柴夫君，若命运真的公平，哪里还有什么人间和地狱？大家都去天上不就好了？
　　别怪他人铁石心肠，只怪自己走上岐路。
　　“绞刑架将会是你最后的去处，你将被万人唾骂，遗臭万年。你的家人也会受株连，张家因为你要断子绝孙。”青黛道。
　　“不，我不是张家人，我和家里人早就断了联系，官府不会动张家。”
　　“是吗，可是，你家里的族谱上有你的名字，你以为官府查不到？你可以说服那些当官的人放张家一马吗？”
　　张四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有孤掷一注的勇气，但却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想通过伤天害理实现光宗耀祖，却没有想过祸及家族该如何收场。
　　人大多贪心，总是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女侠，您救救张家吧！他们是无辜的啊，张家族人几百条人命不能就这样葬送！”张四从床上跌下来，跪在地上大哭。
　　救人当然得救，可是她不想答应太爽快，张四丝毫未曾忏悔，她反感他的这些行为。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怎能和皇权对抗？即使能将你的家人救出来，之后呢，他们要如何安置？你与我萍水相逢，还有恩怨，我为何要救你的家人？”青黛故意假装不肯答应。
　　“你是侠女啊，为国为民，匡扶正义是你的责任，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说得好！我是大侠，必须救人；你是人，可以胡作非为。凡是人犯了错都可以让我擦屁股。真是好口才。可惜，我不是你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请得动的大侠。你我都是俗人，讲大道理太伤钱……那这样，你给我多少钱买下张家一百余人的性命？给多少能在朝廷打通上上下下的关系？”
　　张四混迹白道□□多年，可谓千帆阅尽，世故老练，他清楚拿出所有积蓄都买不了一百多人的命。为这样十恶不赦的犯人，为他的家属去得罪朝廷，得罪无数人。那些受害人的家属也不会答应。
　　“不过，我可以建议你求求我身边这位，他能帮你。”
　　青黛并不是贪财，她只是看不得张四这副啥也不是还咄咄逼人的样儿才故意呛他，另外她需要张四手里的情报，需要他吐出所有的赃款。
　　独孤鹿蜀感受到了冒犯，仙子明明知道阿四是危险人物，还把他往火坑里推，这安的什么心思。现在又把麻烦甩给自己，他要是不答应，就像是心胸不够豁达一样。
　　一道幽怨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青黛身上。
　　“瞅啥瞅，我又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你自己缺心眼，还怪别人，不是古灵和我，你这条小命就归西了。他拍你肩膀的时候，你便吸入迷药，大脑神经遭到短时间的破坏，所以你犯傻也正常。现在没人给你洒迷药，你脑子很清醒，如今让你选择，救还是不救？”青黛骨子里是心软的，她知道独孤鹿蜀不会不救，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救……”独孤鹿蜀刚要说话，被青黛打断。
　　青黛：“救人可以，拿出你的诚意。”
　　“我……这就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张四何其聪明，一点就通。
　　出了衙门，独孤鹿蜀颇有感触：“追求前途不应通过掠夺，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和学识。人生千万条路，总不会条条都是绝路。”独孤鹿蜀感叹道，“话说我爹为何从来不花心思栽培我？”
　　独孤鹿蜀倒是有点羡慕张四的父母，至少人家爹妈还望子成龙，而不是惯子成虫。
　　“因为你爹自己活得很潇洒得意，根本没必要把希望放你身上。”九霄揶揄道。
　　“那还真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云外很是同情这位主子，怎么就这么不招老爹待见？背负家族的荣耀历来都是男儿与生俱来的使命，而有人，比如独孤鹿蜀，只需要吃吃喝喝，并不需要背负什么，也实属罕见。
　　“少主涉世未深，没有见过最丑陋的人心，也没有体会最惨淡的现实，对所有人都掏心掏肺，不求回报，十年后你肯定会嘲笑十年前的自己。”云外十分肯定道，嘴里还嚼着桂花糕，一说话粉末到处喷。
　　“哪有什么！谁不是从年少无知一步步走来的……这一辈子，我都会一直保持真诚。就算被算计也不会抛弃初心。人为什么一定要活得这么累，这个世间其实好人还是很多的，不能因为遭遇过坏人就对生活放弃希望。”
　　“你说得对。看来你用一条命换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九霄继续揶揄道。
　　“急什么，他多经历几次就深刻了。”青黛笑笑。
　　“不，不用了，没有下一次！”独孤鹿蜀连连摆手，胸口再刺几次不得成窟窿？
　　他可不是九条命的猫，下一次谁敢保证能碰到青黛仙子，再救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