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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八卦江湖说书人 ...

  •   江语迟原本赶路就极为匆忙,前一夜又休息不足,身子伏在马匹上颠簸有些摇晃,思绪却清明而坚定——他必须尽快赶到云鼎会,确认云前辈的安危。

      云前辈就是九年前,将奄奄一息的他从云鼎会救出来的恩人!

      那一个晚上,他“喀哒”一声折断了自己腕骨,只此才从地牢的镣铐中脱开,他并不觉得痛,或许是因为他的四肢经脉也在此前被云鼎会的人挑断了,亦或者是他已经被灌了会导致浑身剧痛的毒药,丹田破碎,再没什么能比那更痛了。他只觉得鼻腔中始终挥之不去的焦糊味,冰冷粗糙的地面硌得他发麻,但是心跳却快如鼓擂,好似在给他最后一次用尽力气的机会。他爬出了地牢,却发现自己再不知如何离开此处,放弃希望视线模糊之际,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孩子……你想活吗?”

      “想。”

      当他醒来已经是十日之后了,救他的人,正是云朝暮,然而云前辈为自己做的远不止这些。

      以后九年,云朝暮带着他避世居于南山,用了三年,让他重新能站立走路,又用了三年,让他熟记医蛊之道,再用了三年,将一身赖以生存的本事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

      云朝暮善御蛊虫,却从不将当其是害人的本事,反而以蛊医人,与云鼎会那些阴鸷狠毒之徒泾渭分明,可又是为何,那一日他会出现在地牢门口呢?至于云朝暮与云鼎会的渊源,江语迟却从不敢追问。

      可就在前三日,当他傍晚回到南山居所时,云前辈却不知所踪,平时堆放满书籍手卷的小室被翻得杂乱不堪,草药和瓶罐东横西倒,所有关于蛊术的物品都被劫掠的精光。

      除了云鼎会,还能是谁做的!

      令江语迟有些诧异的,便是云朝暮蛊术奇绝,并不会随意受制于人,但又会有什么,能让他主动离开呢。

      不仅如此,南溪镇原本也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地方,又为何现在出现了不少江湖人士,乃至云鼎会的恶人呢?他又看了看身侧骑行的萧秦二人,这两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尤其是萧笠,他们原本要去哪,原本又要做什么?为何诛杀云鼎会的人时,没有半分犹豫,又为何在自己方才提出要去云鼎会时,立刻同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解毒的急迫吗?

      还有唯一那具蛊尸里的碧针疏影,师门用来救人的灵药,放进蛊尸里又能有什么作用?

      这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仿佛有关联,但又毫无头绪,现在的他还不能清晰的梳理前因后果,但是江语迟相信云鼎会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思及此处,他握着缰绳的手又多了几分力气,双腿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

      秦朗看见江语迟绝尘而去,也不着急赶上,而是牵着缰绳往萧笠那又靠了靠,身子横着一歪,一张小脸就凑到萧笠旁边,在他耳畔问道,“笠哥啊,你说,这江语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好人。”萧笠道,他望着江语迟的背影想了想,复又补充了一句,“天真。”

      “哈哈哈哈哈。”秦朗不禁朗声大笑了起来,回正姿势,调侃道,“谁叫我们不是好人呢?” 随后一扯缰绳,也追着江语迟而去。

      萧笠也不再言语,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刚过午时,许是入了秋,凉了些,丰都的街头不比前些月的人头攒动,但主街上的顺德酒馆依旧热闹,顾客往来不绝。

      这可是丰都最大,最出名,也是最贵的酒楼了。

      三人在路上便商量好,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个饭,再盘算该如何才能潜入云鼎会,找到尸毒解药或是药虫清单。

      但江语迟没想到秦朗直接把他拖进了最豪华的酒楼。他有些忐忑,他腰间的小袋里装着很多药材,灵虫,但就是没有装很多钱。

      秦朗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亲切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按进了雅座,“没事儿,笠哥请客,他最有钱了。”

      萧笠也没说什么,叫来了店小二,在菜单上指划几下,便让人准备去了。

      他们坐在二楼的隔间雅座,支着竹帘,加上客人哄闹嘈杂,一楼还有说书人配着小三弦,正讲着江湖故事,他们正好可以肆无忌惮的交流。

      “要怎么行动,全听江兄的。”秦朗道。

      江语迟最初的计划是去寻人,原先定是要去上首的居室,或着地牢看一看,但是联系起蛊尸以及尸毒解药的事情,他觉得云前辈确实最有可能在炼蛊尸的地方。

      当然他也不是全然地有把握,九年前他是被绑进云鼎会的,只能大致模糊的记起一些位置,至于具体该怎么走,怕是要等进去了再随即应变。

      “秦公子你先装成云鼎会弟子,套出他们炼蛊尸的地点,我们再一起进去找东西。”江语迟道。

      “……”

      秦朗不解,“为什么要我先去?”

      江语迟道,“萧兄似乎不善言辞,我觉得你比较会和人套近乎。”

      萧笠赞成地点点头。

      当然,江语迟也不能自己去,无论脸上带不带面具,特征都过于明显,并不适合露面。

      计划已定,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各自补充了点行动上的细节,等饭菜上了,各自下箸吃饭,江语迟心里虽记挂着云前辈的安危,但也饿了许久,吃的格外香。

      楼下说书人口若悬河,正把当今的江湖势力,武林高手,编排成变成一个个趣闻轶事——

      “说完了江北的无妄城,咱们再说说这江南的眠月楼,这可是当今江湖上第一大杀手组织啊……”

      无妄城他是知道的,城主世代袭承,据霸江北。眠月楼倒是个新鲜名字。

      江语迟随着云前辈避世多年,现在出了山,对当今的武林形势自然好奇,瞥见身边萧秦二人倒是置若罔闻,依旧埋头吃饭,便自己支着下巴听了起来。

      “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想杀仇人,又打不过,自然都找上眠月楼了,所以说眠月楼,有什么?”说书人把扶尺一拍,一旁弹奏小三弦的姑娘手指拨弄出一段撩人的上挑音句,“有钱哪!”

      “人家看钱说话,有求必应,当然是有那么些个资本的。”说书人声音嘹亮,“咱就先不说眠月楼的楼主,就说他手底下下‘听’、‘风’、‘潇’、‘雨’四大杀手吧。风须飒飒凉才透,雨纵潇潇听不哗……”

      好诗!江语迟听得起劲。

      “这‘听’字杀手,名曰白九亭,一席白衣出尘不染,原是苍洱派首徒,后叛离了门派归入眠月楼,一手玉骨折扇,翻飞之间就能取人首级,滴血不见。当初仅凭一己之身,一夜之间,便覆灭了整个东海鲨鲸帮。”

      好帅气啊,江语迟心中暗暗赞叹,不由幻想起,若是自己当年依旧可以习武,是否今日也会有说书人,在酒楼茶肆说起自己的传说呢?

      “找他,起始价,六百两。”说书人道。

      什么?江语迟一惊,现在江湖这么直接了吗?六百两?六百两也太多了吧。

      “这‘风’嘛,颇为神秘,姓名不详,就连模样,也未被人见过几次,倒是他的那把白银锁链鞭,名声享誉江湖。一鞭即出,筋骨寸断,手法狠辣,指名要他出手的人怕是不仅仅要仇人死这么简单哪。”说书人给出一个你们懂的眼神,“起始价,五百两。”

      “为什么没有第一个价格高啊。”江语迟的疑惑脱口而出。

      “没第一个帅呗。”秦朗头也不抬,从萧笠筷子上接下剥好的油焖大虾。

      “再说这‘雨’,那就有趣了,传说他是当今哪位王公贵戚家的小世子,骄纵桀骜,非要入这江湖做这刀尖舔血的活,据说生性贪玩,每次动手的手法都不尽相同,兵刃也没被看到过。有的人被淹死,有的人被吊死,还有的人吃着饭就莫名被噎死了。你说是他干的吧,你看不出来,你说不是吧,请他动手,人活不过第二天。起始价,一千两。”

      “哈哈,这么听来,似乎这个价格多多少少来自于他的身份背景,也不见得切合实力呀。”江语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虽说字‘雨’,名字却叫秦朗,大家说,奇不奇呀?”说书人笑问。

      江语迟的笑僵在了脸上。

      “最后一个‘潇’字,便是萧笠,南陵萧家的二公子,将萧家青光短刃的功夫练到了至臻至绝,萧家被梧桐派灭门后,作为唯一幸存者,一年后将梧桐派全派一百三十五口人一夕之间全部斩杀,将梧桐派的牌匾摘下,浸泡于血池之中。此人性格阴冷,不喜多言,但武学造诣已成了江湖排名前列的高手,复仇后他没再开宗立派,而是入了眠月楼,就没有他杀不了的人,要价三千两。”

      江语迟慢慢,慢慢地,把头转向了同桌吃饭的两个人,脑子里突然想起刚才秦朗说萧笠的那句,“他钱最多。”

      “江湖传说,以讹传讹。”秦朗还在继续吃。

      “‘风’字杀手叫什么名字?”江语迟问。

      “封锦书。”秦朗吃的满嘴是油,突的反应过来,不满道,“好呀,江兄你诓我?”

      “所以叫你少说话。”萧笠递过去一个布巾,“别动不动就把自己名字说出来。”

      秦朗接过来擦了擦嘴,一脸无辜,“当时江兄说他要击倒蛊尸,我也没想到他能活着出客栈呀。”忽见江语迟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脸色不是很好,连忙补救道,“但是后面我真正见识到了江兄的智谋与狭义,而且成了相助我们的恩人,那知道我们的真名也未尝不可呀!”

      江语迟一时发愣,顺着秦朗的思路,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也罢,这不就是江湖吗,他失笑着摇摇头,忽又问道,“凭两位的本事,难道不能直接灭了云鼎会?”

      “蛊术多凶险呀。”秦朗撇嘴道,“笠哥的毒都没解呢。”

      “很累,很贵。”萧笠道。

      江语迟想想也是,一时三人没再多说,开始扫最后上的几样菜。

      楼下那说书人又接着幽幽地道,“这四大杀手说完了,咱们再说回这眠月楼主,他的身世来历可不一般哪……”

      江语迟还竖着耳朵默默听着,就听得一个声音,打断了说书人。

      “先生说的好呀!”

      那声音清亮润耳,犹如淙淙溪水,但语气稍稍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

      江语迟还未有反应,身旁的萧秦二人,或者说潇雨二人,竟齐齐放下筷子,突然站了起来。吓了江语迟一跳。

      江语迟只见二人互看了一眼,均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还有恐惧。

      这是怎么了?江语迟心疑道,不由的向楼下细细看去。

      隔着栏杆,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又是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那手捏着一粒金珠,看似是出自哪家名门纨绔,只见那手指轻轻一弹,那粒金珠就稳稳当当地落到了那说书人讲桌的小碟子上,一点滚动也没有。

      这是何等的武功,何等的内力?!江语迟惊讶不已,不由的站起身,试图看清那人的全貌,只瞅到了一袭背影。那人身着冰蓝宽袖长衫,肩领处浅浅披着一层织起的白羽,雍容又不失雅气,如墨缎的长发由一个雕花白玉环束起在发顶,又直直的垂落在身后。

      “先生把这眠月楼讲的可真是精彩纷呈,有滋有味。”那人道,“只可惜,我已经知道后面的故事了。”

      那说书人自然不是眼拙的,看到那个金珠被弹上来的时候,已经吓呆了,双手颤抖,就是不敢去摸那珠子。

      “先生不如说说云鼎会的趣闻吧?我想听。”那人笑道。

      方才那人弹金珠子的动作极快极轻,似乎除了说书人和楼上的江语迟一行,便再无人注意。其他客人也只当是出声的客人不过是想换个故事听。

      “这……这可不兴说呀……”说书人颤颤的道。

      云鼎会就坐落在城外,这里何尝不是它的地界,说不定这酒楼里就有云鼎会的弟子,哪里敢在这里说它的是非呢?

      “求……求小爷,听点别的吧?”

      “也罢,你继续说吧。”许是觉得没意思,那人又稳稳当当的坐回了中央的椅子上,声音懒怠怠的。

      说书人也估摸着眼前的客人怕是已经听过眠月楼了,干脆就换了一个重新说起。

      “话说,这江湖武林上,也曾出过一位大家,医剑双绝,人称为槐剑仙,居于槐仙谷,收了五个弟子……”

      江语迟当场愣住,自己师门的事儿这说书人也知道?

      下一刻,“哄——”的一声!那原本坐着的人竟一掌将身旁的桌子拍了个粉碎,霎时间酒楼安静下来,那人竟毫无表示,直接大步离开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江语迟只来得及看清那人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走时身后有两抹银光,估计是他的武器,看没瞅个真切。

      一旁的萧笠立刻就也跟着要冲出去,却被一旁的秦朗按住手臂。

      “先找到尸毒解药要紧。”秦朗难得神色认真了一回,“何况你没看出他现在不高兴了么。”

      萧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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