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杜家扬苏

11、深陷囹圄知小楼

　　遗幽谷竹林深处的那块巨石上，那抹黑色身影依旧，那般孤寂，苍凉。
　　此刻，侥幸从竹叶间漏下的阳光，跳跃般地散落在林间，如精灵般调皮，就像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小小的身影。风易行微眯着星眸，脸上挂着闲适、安然的浅笑。
　　突然，原本静谧幽静的竹海，惊起一群飞鸟，将恍惚中的那个身影惊得一怔。风易行猛的睁开双眸，眉头慢慢皱起，眼里春水皱起。他颤抖着抬起右手，紧紧捂着心口，眸子里渗出晶莹的泪花。
　　小雪歌儿？是雪歌儿吗？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痛彻心扉的惊悸？
　　风易行此刻心乱如麻，自责，惶恐，后悔……
　　明明知道雪歌的性子太过单纯，自己怎么就那么狠心地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外面那个凶险肮脏的世界呢？风易行狠狠地揪着胸前的衣襟，眼泪滚滚而落，眼神痛苦万分。
　　不行！我要出谷找到雪歌儿，再也不会离开她了，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走下去了！风易行心急如焚地冲出遗幽谷，心里总有那么一种预感，雪歌会遇到致命劫难，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似精灵般的孩子有危险！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一次发生在她女儿的身上！濛语，对不起，我会找到雪歌儿的，一定会找到的……
　　遗幽谷的风，高唱着离别的弦歌，凄婉哀离，如泣如诉。
　　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与世隔绝，依旧，却再也找不回山谷中久久回荡的笑声欢语
　　遗幽，遗幽，果真只剩寂寞如斯了……

　　雪歌，这几天都扭着段清痕陪她出去游山玩水，一切好似都很平静，很幸福，很和谐。其实呢？段清痕心里隐隐觉得有一丝的不安，说不出来的怪异。可是看着雪歌每天都笑的那么张扬灿烂，心里又稍稍觉得安定一点，竭力压下心头的那股莫名的忧心。段清痕脑海里浮现出风流影复杂的眼神，偶尔在院子里遇见，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几天都没看见风流影的影子，他已经开始要动手了吗？这么多年了，终于要来个了断了啊！段清痕静静地站着，抬头望着恢恢天空，眼中眸光忽闪。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那片暗沉的天幕下，遗世独立，就像一幅不可亵渎的水墨画！这也是一个谜一般的男子啊！一个有着讲不完故事的男子啊！

　　雪歌这几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眼神也恢复从前那般的神采飞扬了。眼看着，他们到风家已经好几天了，却没见过几面风流影。雪歌嘴上没有说，面上的情绪也控制得很好。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枕边失落的泪水。不是她假装不了坚强，而是心，它不由自主的难过。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雪歌也没有话语权。毕竟，雪歌还只是一个初出尘世的小女孩。对于每一份感情，她都视若珍宝。不轻易付出的感情，现在却更伤人。而且，雪歌一直觉得自己对于风流影的感觉格外亲切，说不出的想要依赖他，就好像天生的本能一样。知觉告诉她，风流影一定有什么苦衷，不然，为什么，她总是能够轻易地捕捉到他眼里埋藏得接近完美的哀伤呢？就像湮没在夜幕中的晨星，偶尔不小心露出一丝黯然的光，似那般隐忍的泪光，刺痛的不是眼，而是心。雪歌能够体会到隐藏在风流影邪气笑容下的波涛暗涌，能够深深地感应到那份浓得只能沉淀在心底的痛，所以，雪歌不再怨恨、伤心，只是心痛，痛得眼泪就失去了知觉！她不愿别人看见她的痛，所以她拼命地让自己笑，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她眼里拭不去的哀伤！
　　又是一个艳阳天！雪歌微笑着走出房间，大呼：“天气好，心情更好啊！”
　　段清痕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脸上依然是闲适的淡笑，满眼都是柔情，“心情很好？”段清痕噙着一抹调侃的笑，眼里调皮的精光一闪。
　　雪歌目瞪口呆地看着难得如此模样的段清痕，大惊小怪的嚷嚷：“哎呀！今天我才发现，痕哥哥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也！以前我还以为只有狐……”雪歌喉头一滞，讪讪道：“呃，痕哥哥，你还是正经的时候好些！这样，我就可以欺负你啦！你又不会欺负我，总是那么温柔，就像我师父一样呢！”
　　段清痕眸光一闪，瞬间黯然，师父么？原来，在你心中，我一直就是这样存在么？段清痕不禁自嘲地苦笑，真是苦恼啊！
　　雪歌盯着一下子沉默下来的段清痕，心头疑惑不解，试探性地摇摇段清痕的胳膊，小声道：“痕哥哥，怎么啦？生雪歌气啦？好嘛，以后我不欺负痕哥哥就行了嘛！”
　　段清痕看着雪歌小心翼翼的表情，心情略松，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于是，段清痕绷着脸，不冷不淡地说：“你就一直把我当做欺负的对象么？”
　　雪歌心里一咯噔，马上满脸对上谄媚讨好的笑，“哎呀，痕哥哥，人家是喜欢你才欺负你嘛！要不，我也让你欺负一下下？”
　　段清痕看着雪歌那副俏皮模样，哪里还装得下去，瞬间眼里溢满得意的笑，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
　　雪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骗了，顿时懊恼不已，又羞又气，咬着银牙，切齿道：“痕哥哥，你居然也跟着狐狸哥哥一样学坏了！”
　　段清痕听到雪歌不经意地提起风流影，眉头忍不住轻轻一皱。不过，转瞬就平展开来，杳无踪迹。
　　“雪歌，今天你自己去玩吧！我今天要出去办点事，没办法陪着你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歉意，和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哦……”雪歌难免有些失落，语气也弱了下来。
　　段清痕看着满脸失望的雪歌，些许无奈，开口，却终究还是理智地压下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心软，哎……
　　所以，终究是错过。过错，是一时的遗憾。错过，是一辈子的遗憾。

　　段清痕头也不敢回地狼狈逃开，消失在雪歌失望的目光中。
　　雪歌狠狠地摇摇头，戳戳小脸，自言自语：“怎么感觉痕哥哥今天有些奇怪啊？”哎，算了算了，痕哥哥他们也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我还是不要给他们惹麻烦好了。嗯？可是，要到哪里去玩呢？雪歌漫无目的地在风家的花园里闲庭漫步，百无聊赖。
　　这风家还挺大的，虽然比不上“天凌王府”的富丽堂皇，却也不是大气，细微中又现精致典雅。不愧是武林第一世家，这气派，放眼整个武林，谁人能敌？
　　雪歌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中居然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旁，引得她惊叹不已。天啊，这里简直就和郊外没什么区别嘛！雪歌抬起头，四处张望，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一座后山，简直和前面的风府千差万别。雪歌猜测，这里应该是风府的后山吧！真是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啊！雪歌沿着小河，一路慢行，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心情似乎还不错，刚才的失落也一扫而空，雪歌现在兴致很高。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浅浅的脚步声。
　　突然，一座清幽雅致的小竹楼闯入雪歌眼帘，雪歌不禁欢呼一声，向着竹屋飞奔过去。真是惊喜连连啊……
　　“哇！好漂亮啊！”雪歌站在竹屋面前，兴高采烈。这间独立的竹屋，居然是建在小河上的，宛若水中央，虚无飘渺间。
　　雪歌飞身跃上竹屋，惊喜地摸摸光滑的竹栏，眸光闪闪。这间竹屋，好熟悉的感觉啊！雪歌眨眨眼睛，想了想。哦，对了，师傅，师傅不是最喜欢竹屋吗？他还总是喜欢在遗幽谷的那片竹林里睡觉，每次都会被雪歌给闹个不停。呵呵，想到这，雪歌更加兴奋了。
　　雪歌轻手蹑脚地在靠近房门，贴近耳朵仔细的听听，咦？居然没人的气息！难道？雪歌小心翼翼地推开竹们，抬头往屋里看去，整洁干净，空透明亮，哗哗的水流声萦绕耳边，敲在心尖上。雪歌捂住砰砰跳个不停的心口，走进竹屋，踩出一串突兀的咯吱声，传的老远老远。
　　雪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竹屋里的摆设，惊奇的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梳妆台上依旧摆放着主人的象牙玉梳，首饰盒规规整整地放在一旁，还有一面古铜镜，散发着时光昏黄的光晕，触目心内一片柔软。
　　雪歌总觉得自己对这间住房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她朝房间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终视线停留在挂在书桌旁的一卷画上。雪歌一步一步向那卷画走去，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等到雪歌看清那卷画时，脑袋哄的一下子就懵了。
　　画上是一位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的女子，红飞翠舞，袅袅婷婷，宛转蛾眉。雪歌张着嘴巴，懒懒低语，“真的好像啊！”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轮廓，一路滑过，勾起一片痴迷。
　　“濛语……”身后传来一声竭力压抑而又略带嘶哑的呓语，“濛语，是你么？”突然，雪歌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入一个陌生冰冷的怀抱里，紧紧的，箍得雪歌快不能呼吸。雪歌犹如当头棒喝，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挣脱掉。雪歌使劲地挣扎，大声叫着：“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濛语，不是！”
　　雪歌的苦苦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禁锢和力道，头顶传来一声声着魔似的呓语。
　　“濛语……”“终于原谅我了么？”…………
　　这声音，让人心颤，就像恶魔的诅咒。
　　雪歌心里明白，身后的这个人内力高得可怕，就凭她那点道行是绝对没有办法脱身的。这可怎么办啊？雪歌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乱跑了。
　　似乎是察觉到雪歌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身后的那份力道也渐渐减轻了。雪歌心中暗喜，暗中运气，出其不意地扭身往下一蹲，同时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缠绕在腰身“浅璃”，顺势舞出一剑，刺啦一声，血丝飞溅。雪歌手拿浅璃，站在一尺开外。这时候雪歌才看清了身后的人，情理之中，意料之内，来人正是风家家主，风独运。
　　风独运也没有想到雪歌会突然出剑，居然被雪歌一剑划伤了左手臂。伤口不是很宽，但是很深。没错，只有“浅璃”才会创造出这样的伤口。风独运死死地盯着雪歌手中那条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浅璃，心头大震。雪歌侧目而视，浅璃在点点血光中焕发出炫目妖异的亮彩，竟然有一种惊天动地般的美！
　　风独运终于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清醒过来，此刻，他的神情冰冷到极致，寒气逼人。风独运一步一步向雪歌逼近，雪歌握紧浅璃，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逼到墙角里了，雪歌心急如焚。正准备提剑反抗时，风独运却意想不到地停下了脚步，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到底是谁？”
　　雪歌望着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双脚止不住的颤抖。此刻，风独运的满脸煞气，眼里涌动着翻滚的波涛，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汹涌而出，淹没整个世界。
　　雪歌在他冰冷得刺骨的目光中，惶恐不安地沉默，不语。
　　可是，风独运却丝毫不给雪歌喘息的机会，他狠狠地咆哮着：“快点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浅璃会在你手中？！”风独运就像一头
　　发疯癫狂的猛狮，全身张满这危险的气息。雪歌吓得一时呆坐在地，全身战栗，连尖叫都被堵在喉咙里。
　　风独运抓狂似的抓着雪歌的双肩，疯狂地摇着，“你说，你和濛语是什么关系？说呀……”
　　“你放开我……”雪歌拼了命地挣扎，眼泪疯狂地涌出，放肆地渲染了整个面庞。
　　“魔鬼……你放开！放开啊……”雪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叫声凄惨尖锐，回荡在整个山间，惊起无数林间鸟。扑棱棱地，带起一片涟漪，回荡的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