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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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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鱼煮的时间久了,肉有些老。但味道无非就是多盐少盐的区别,接连吃了数天的饼子,嘴巴都淡的没味了。
季文姝送了口鱼肉到季楚嘴里。季楚正把玩着母亲脖颈上挂着的珠子,漫不经心张开嘴,还没嚼两下,就呸一声吐到了地上。
小女孩张着嘴,不开心看着母亲,“难吃......”
季文姝一怔,抱着孩子的手毫不留情拍在她背上。季楚吃了不好吃的东西正委屈的想要人哄时,却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
她瞪着大眼睛,直勾勾望着母亲压下的眉头,小嘴一张就要哭。
宋水绣放下筷子想安抚孩子,却听见。
季文姝呵斥,“再哭一声试试?”在场的人,包括眼泪要掉不掉的季楚都傻了。
如果说宋水绣是温温柔柔的杨柳纤条,那季文姝就是只有梗子硬的软乎棉花。而现在,那朵棉花忽然硬挺了起来,声音是从未听过的严厉。
季楚小嘴蠕了蠕,不敢出声。
宋水绣试图缓和气氛,“楚楚年纪还小,性子直了一些,你别和她置气。”
季文姝垂着头,看着一动不敢动的女儿,“她浪费好不容易得来的粮食,我们还要哄她?年纪再小也该在这么多日里看清自己的处境了。她闹腾,能有几个人依着她闹腾?”
季文姝抬头望着宋水绣的眼睛,“嫂嫂,我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不出去,也就是现在皇帝还找人看着我们。”
宋水绣捂住嘴,慌忙打量四周压低声音,“文姝你在说什么呢?别瞎说。”
季文姝声音低了一些,“嫂嫂,这里什么都没有,大人苦一些没事,怎么能委屈了孩子?我们就是去灰土镇去其他任何地方,也不能留在这儿。留在这儿才是彻彻底底断了希望。”
宋水绣满眼讶异,季瑶看着筷子上的鱼肉没说话。
今日的文姝姑姑怎么这么奇怪?
季文姝又给季楚喂了几口鱼,季楚掉过金豆子人也安分下来,扁着嘴乖乖吃季文姝喂来的东西。
宋水绣将她说的那句,不能委屈了孩子,不能断了希望给听进心里了。
送走季文姝,宋水绣和季瑶简单擦擦身体就躺在了床上。
宋水绣听着屋外止不住的风声,没忍住转过身对着季瑶,“瑶瑶,你姑姑今日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
季瑶,“是,姑姑说得有道理。但是姑姑今天好奇怪,她从前都舍不得对楚楚说重话,也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
“是啊,这是皇上给我们指下的地,是这辈子都不能走的。这要走了,那可是大罪。”
季瑶安静了一会儿,听着宋水绣的呼吸声,“娘亲,您真的觉得,父亲会叛国吗?”
宋水绣呼吸一顿,“我.....不觉得他会叛国,可皇上都下令了.....”
“如果是有人想要爹爹死呢?”
宋水绣不再接话,转过身背对着季瑶。
“早些睡吧。”
——
京城,皇帝已显疲态靠在龙床上,床头唯一一盏亮着的火烛轻轻摇曳。
他撑着额头,狭长的眸子看着扳指。跪在地上的黑袍男人不敢吭声,紧抿着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东西呢?”
黑袍男人垂着头,手心一片湿意,“禀陛下,东西没在府里。”
皇帝声音不紧不慢,“这么些日子,都白费了?”
跪在地上的人身躯忍不住颤动起来,“禀陛下,东西似乎是被人带走了。”
“哧。”
皇帝轻笑,黑袍男人不敢抬头窥探龙颜。
“那就去找,这也要朕来教你?”
黑袍男人咽下一口唾沫,却缓不住嘴里的干涩,“是。”
“等等。”
“做得干净一点,别牵连上庆国。”
——
边塞的太阳又大又亮,看来自己马上可以从白嫩嫩变成黑乎乎了。
季瑶简单朝脸上泼了些水,就算净了脸。宋水绣在厨房里做早饭,她先去后院看了菜种,然后便无所事事出门溜达。
照例跑去季文姝那儿问好,可敲了半天门也未曾听到脚步声。反而是季楚又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季瑶抬脚便要踹门,可忍下心急又发现季楚这是在干嚎。
“姑姑?姑姑您在吗?”
她看看四周,后退几步决定直接从土墙上翻过去。
助跑,脚蹬墙面,撑手借力。
但季瑶忘记了这面土墙之后是鸡窝。于是迅捷又干脆的落地破灭了,为了不踩中脚下那只凸眼鸡,只能零时改了姿势,双手撑地险些摔个狗吃鸡屎。
顾不着手上新鲜的污秽和几只受惊的鸡,她匆匆跑进屋里,只看见季楚露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在床上走来走去,季文姝却没有踪影。
“姐姐?”季楚总算看见了人,晃悠悠跑来。
“停!”
季瑶大声叫住她的动作,并且快速跑到屋外洗去手上的脏东西。这才又快步回到屋里。
她一手抱着哭唧唧的堂妹,一手打开放在床头的纸张。
越看她的神色越凝重,眉头蹙得越深。
手里的纸像是要被抖碎,顾不上喊饿的季楚,她抱着小孩就冲回了家。
来到厨房外,看见宋水绣的背影,她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楚饿饿。”
还是季楚吮着手指忍不住叫出了声。宋水绣扭头看见季瑶抱着季楚,笑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把你文姝姑姑也叫来呀。”
宋水绣将饼子泡在面里,一碗一碗端到桌上,发现季瑶还怔怔站在厨房外,“来呀,想什么呢?”她这才瞧见季瑶手里的纸张,“这是什么?”
季瑶张张嘴,还是把纸递到了宋水绣面前。
宋水绣看着奇奇怪怪的女儿,不解接过。
许久,她才回过神,眼神迷茫,面无血色问,“她,她去哪儿了?”
纸上留的话不多,言简意赅便是:兄长死因有异,并非叛国,而盯着她们的人也不会放过她们,定会斩尽杀绝,如今这流放做的无非就是面子功夫。她要去找生机,找季家所有人的生机。
“她会去哪儿?”宋水绣拉着季瑶衣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没了夫君,这下还弄丢了夫君唯一的血亲,“你姑姑向来是个胆小的姑娘,她怎么敢....怎么敢啊?”
季瑶一手抱着堂妹,一手拉着泫然欲泣的母亲坐到椅子上。
纵然她也被姑姑这一声不响干大事给吓着了,但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娘亲,爹爹跟我说过,家中最聪明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不显山露水的文姝姑姑。若姑姑留下的话为实......”她不敢点明其中的意思。
宋水绣脸色苍白如纸,“若为实.....那你父亲的死岂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为何季闻声会被称叛国,又是谁要对他们季家要赶尽杀绝?
季瑶想起昨日季文姝塞给她的东西。轻轻将季楚放入宋水绣怀里,“娘亲,您先带着楚楚吃些东西,事已至此,不可心急。”
宋水绣还有些恍惚,季瑶快步走到后院,站在马厩下,从怀中摸出一块硬物。
季瑶深吸口气,摊开手。
是一块刻着鬼面的木牌,她将令牌举到面前细看,闻到一股腐朽腥臭的味道,“莫不是受了潮?”她翻看着,发现鬼面之中竟藏着两个字“谛灭”。
她又扯起衣衫,闻着身上有没有沾到令牌的味道。
好在没有。季瑶继续将写有谛灭的令牌藏入怀中。她开始怀疑,也许秘密就藏在这个令牌之中,也许就是这块令牌害了她们季家人。若非如此,为何文姝姑姑要在离开之前将东西交予自己?
谛灭,谛灭,究竟何意?又有何用?
回了屋里,她见母亲心不在焉,便开始给她讲一些曾经在街头巷尾听来的趣事。然后无意问到了刚刚那块木牌,闻到了谛灭二字。
“谛灭未曾听过,但是灭谛好像是佛法里的词,意为涅槃吧。至于木牌......”宋水绣摇头表示不知。
季瑶,“也许是别人瞎编的吧,也就说来玩玩。”
季楚吃饱肚子,又开始挥着手闹腾。季瑶从宋水绣手中抱过小皮孩,“娘亲,我带楚楚出去走走。”
季瑶知道,季文姝留下的这些话,给母亲定是带来了极大冲击。但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就该留给母亲空间,让她自己想清困惑,逼不得。
季楚许久没见到季文姝,小胖手拍着季瑶肩膀,奶呼呼地喊,“姐姐,娘亲呢?”
小孩的眼睛总是干净的一尘不染。
“楚楚的娘亲去给楚楚买米糖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哦。楚楚想不想吃米糖呀?”
季楚舔舔嘴唇,似乎在回味记忆中米糖的味道,“想!”
开口间,一滴口水掉到了她的衣领上,季楚小脸一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用自己的小手挡住了口水印子。
“要我说,我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好,来了这儿,我娘都不逼着我看那些破书了。就是每日吃的东西拉跨了些,实在瞧不上眼。”
琮村只有她们几户从京城来的人家,其中也有两个小孩,五六岁,窜上窜下,爬坡淘沙,什么都玩得起来。
一个是徐艳芬家的胖小子,一个是侍卫家的瘦小子。
胖的叫邵福贵,瘦的叫梁才有。这两小子季瑶都不喜欢,因为他们曾经欺负过季楚,害季楚摔在地上,后脖子到现在都有着一个小小疤。
尖尖细细的嗓子应和着邵福贵的话,“就是就是。”
季瑶捂住季楚的嘴,示意她别出声,季楚乖乖点头。又听到这两小孩的声音还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邵福贵拽着一张胖脸,肉都皱在了一起,“还有那个叫季瑶的臭丫头,我娘说了,她也就以前能横着走,现在!哼!啥都不是!”
梁才有想起季瑶那一手大力道,心里还是发怵,“就算她啥都不是,可我们也打不过她啊。”
邵福贵不开心了,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丢向梁才有,“你有没有志气?我娘说了,叫我们先别去跟她硬碰硬,我娘有法子对付她们!我娘说,这叫贱人用贱法。”
季瑶敛下眼皮,明白徐艳芬这是还不愿收手,还想给自己讨些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