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回廊》藤子泠

20、春天，炸虾，还有死鱼眼

　　空气很干净，远远的有风吹来，似乎还夹杂了些青草的气息，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林泽靠着围墙，伸直了腿脚，懒洋洋地望着远处的球场。吴晰坐在旁边，突然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篮球架，“你看，那上面是什么？”
　　林泽应声看过去，一看差点吐血——远处，篮球架上，某个瘦小的人影正拼命朝他挥着手。
　　他不自觉地想把视线移开。
　　黎晓梦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撑开随身携带的雨伞，借助着风的阻力，晃晃悠悠地从球架上落了下来。
　　想来她之前跳河跳楼什么的没死没伤全是靠着这把救命的伞吧？
　　他又开始头痛了。
　　“阿泽——”黎晓梦腾腾朝他跑来，翻出书包里的便当，很兴奋地说道：“今天有做我最拿手的炸虾哦！”
　　经过近一个月的纠缠与被纠缠，他对黎晓梦这种自得其乐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也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她噼噼啪啪摆出一堆餐具。
　　吴晰倒是很高兴地接过黎晓梦递来的筷子，跟着林泽，他每天都能享用免费的午餐，何乐而不为？
　　黎晓梦像往常一样主动夹起一块炸虾送到他的嘴边：“你不吃吗？很香的哦~”
　　林泽皱了皱眉，盯着那张傻笑兮兮的脸，忽然，鬼使神差地咬住了那块近在眼前的炸虾。
　　在场三人几乎同时愣住。
　　黎晓梦呆愣愣地把筷子收了回去，而后低下头，两眼直盯着饭盒扑闪，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像朵初绽的春桃花一样可爱动人。
　　林泽嚼着嘴里的炸虾慢慢别过头去，他一定是发呆发太久脑子生锈了才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举动。
　　奇怪，为什么炸虾嚼起来会这么硬啊？
　　为什么脸……会那么烫啊？
　　完全被排除在状况外的吴晰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冷不丁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嘴里衔着的炸虾都快被抖了出来。
　　啊啊，春天来了呢……
　　吴晰一面在心里啧啧感叹，一面插话驱散了周围令人恶寒的粉色甜腻气息：“晓梦，我上次不是说要带你去兜风么？吃了你这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对哦，你说过要带我去验证超光速理论的嘛。”黎晓梦的注意力瞬时又被转了过去，露出白痴一样的笑容：“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可以啊，反正我也没事……”吴晰下半句话还没说完，林泽从他旁边倏地站起，冷冷道：“我吃饱了。”
　　“咦？阿泽你只吃了一块炸虾不是吗？”黎晓梦望着他的背影很是奇怪地问道。
　　吴晰有意地放大了音量：“啊咧？那家伙居然吃醋了，真是人间奇观啊！”
　　林泽在前面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火苗：鬼才吃她的醋！我只是……只是觉得不爽而已。
　　没错，黎晓梦爱跟谁去约会爱跟谁去兜风，统统和他没有关系。
　　“林泽，你的份我负责帮你吃光咯——”吴晰嚣张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心里那股火似乎越烧越旺了。
　　关我屁事！
　　林泽攥紧拳头，大步向前走去。

　　他一整晚都没睡好觉，这个月以来首次没做那个梦，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想着一件事——黎晓梦。
　　那两个白痴不会真的要骑着机车去验证超光速吧？爱因斯坦都没能证明出的理论，这两个连光速是多少都不知道骑着码数只有120的摩托车就上路的白痴只可能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车子超速被警察叔叔拦下来；另一种就是车翻人亡成为明天报纸上的头条……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应该是他想太多了，那个笨蛋之前挑战了那么多极限不都没事么，他为什么要那么担心她？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心情比之前更加烦躁了。
　　次日早晨起来，他的脸色黑沉得跟包公似的，精神状态简直差到了极点。
　　走了一段路，前方路口处站着一群人，好像正在围观什么，他没兴趣知道，径直走过去，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据说死的是两个中学生，真是可怜啊……”
　　他一震，脚步似被定住了，牢牢将他牵制在原地，任由那些字字句句一波一波灌进耳内。
　　“是昨天晚上的事吧？肇事车都已经被拖走了。”
　　“是啊，当时那场面……想想都觉得恐怖。”
　　“你说这些学生晚上不好好呆在家里出来干嘛呢？真是悲剧！”
　　林泽冲了过去，死命拨开人群进到最里层，却什么都没看到。暗灰色的柏油路面上，只剩下一滩发黑的血迹和警察设下的路障，孤零零的被人群围观在正中，好像黑白的默片一样静谧而诡异。
　　眼中的景物霎时像被太阳烤化了一般扭曲而丑陋，地面像海水一样翻滚，他只觉一阵晕眩，双脚似乎已经站不稳了。
　　她在哪里？那家伙在哪里？她是不是已经……
　　林泽发疯一般狂奔起来。
　　心脏在急速跳动着，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翁翁地响，他已完全思考不能，嘴巴不受控制地大声喊出了心里唯一想着的那个人：
　　“黎晓梦——！”
　　“有！”墙头见鬼似地探出一个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他，“什么事？”
　　他如被重棒击头一般愣在原地，懵了。
　　“我正要赶去上学，这边可以走捷径。”黎晓梦轻轻松松地从墙头跳下来，毫发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这短短半天内接二连三的变化实在叫他反应不及，心情也还未从之前的恐慌中回复过来。他有些疲累地看着她，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做这些愚蠢的事？”
　　“啊？”她似乎没听懂，茫然地抬头望他。
　　“你现在做这些蠢事完全就是白白费劲，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能让你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东西，既然已经发生过了的事，就绝不可能从头再来，不要再那么天真的地以为只要付出努力就没有什么不能实现，怎么可能！你根本就是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还偏要……”
　　“什么都不明白的是你！”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紧紧咬着牙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只是认真地想要回到过去，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过分的话？”
　　他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嘴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回道：“我只是受够了你，想要叫醒你，别再痴心妄想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阿泽……”黎晓梦颤着声，微微低下了头，猛地朝他砸过来一样东西：“你这个白痴死鱼眼！”
　　他在被热腾腾的水煎包击中脸部的同时，听见了她蹬蹬跑开的脚步声，大脑倒带似地把方才某句话重新放了一遍：
　　你这个白痴死鱼眼！
　　白痴……死鱼眼？你在说谁啊混蛋！
　　林泽捂住不幸水煎包击中的那只眼睛，慢慢地蹲下了身。
　　油好像溅到眼睛里了，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