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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酒名剑南春 ...

  •   约莫一刻钟后,钟太医终于挎着药箱,被迎进范府。

      在太夫人满目担忧的注视下,他面色如常地替范潜诊了脉,从摆在床头柜上的药瓶里挖了些许药膏,放在鼻下细闻片刻,才满眼惊叹地说道,“小范大人这伤虽然看起来凶险,其实并未伤及筋骨,无甚大碍。倒是小范大人这药膏,虽不知道具体用量配比,效果恐怕比老夫做的还要好上几分。小范大人只管放心用着,最多三日,伤处定能结痂。”

      听得这准信,太夫人终于放下心来。她拍了拍胸口,亲自将钟太医送到前院,“劳烦钟太医了。”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范潜被好一通折腾,终于能趴在床榻上歇着,常乐才不解地问道,“喻公子的身份清白无疑,大人为何不解释清楚,平白担了这份罪责?”

      “此话以后休要再提。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再说,本官原本便想去凉州一趟,如此正好。”范潜摇了摇头,警告常乐道。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下意识地替喻子居隐瞒,甚至不惜触怒龙颜。也许是不忍让她违背心愿,也许是羡慕她如同山野花木的肆意张狂。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算了,属下去准备行囊。”常乐没好气地看了范潜一眼,一边收拾衣物,一边碎碎念叨,“等大人从凉州回来,亲事应该便能定下来。属下听说凉州的皮毛最是软和,大人记得去账上多支点银钱,到时候买上一箱子回来添进聘礼中,也好让未来的少夫人欢喜欢喜。”

      “就你爱瞎操心,长安什么物件买不到,祖母和母亲自会准备妥当的。”范潜嫌弃起翻了个白眼,看着嘀嘀咕咕地常乐不屑道,“再说,本官是去凉州当监军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呢,哪有闲情留意这些女人用的物件?”

      以文官之身行监军之责,即便有夏帝的谕令,范潜也知道这差事清闲不了。

      主仆俩自顾自地养伤、准备行囊,三日之后,范潜的伤处果然如钟太医所言,已是结痂。

      太夫人心底大安,领着范府众女眷,亲自将范潜送到长安城外。

      看着范潜带着侍卫渐渐远去,太夫人的眼泪如珠子般往下落。

      边关本就艰危,尤其是朝堂文武之争,已然有了水火不容的意味,更为此番出行增添了新的变数。若非圣旨已下,又有之前的杖刑之故,她便是舍了脸面进宫亲自去求,也不会让范潜冒这个险。

      谢氏引着众人好一通安抚,才使得太夫人渐渐收了眼泪,在儿媳们的搀扶下,缓缓转身回府。

      而得知范潜所领旨意的刘和,下朝回府后,却是气怒地摔碎了整整一套官窑出产的茶碗。

      本意是打压范潜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身为武官系统的朝廷重臣,因为朝堂之争而让与自己生了嫌隙的范潜,被以将功折罪的方式任命为凉州监军,对他而言简直是吃了莫大的哑巴亏。

      然而,再怎么不甘,他也只能忍着。他之前的打压之举,太过明目张胆。此时任何的举动,都难免引人过度解读。

      与之相反的,却是麟王府欢庆至极的轻歌曼舞。

      “哼,当本王是好欺负的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自以为是皇兄的心腹,就想将害本王折了一条腿的事情轻轻揭过去,做梦!”麟王眼中冷光乍现,斜躺在卧榻上,一手撑着脑袋看向翩翩起舞的歌伎,一手晃动着盛了西域葡萄酒的琉璃夜光杯,满脸看好戏似地询问一旁的侍卫,“范潜可是启程了?”

      “回王爷,小范大人天未大亮便出城了。”那打探消息回来的侍卫恭敬地说道,见麟王面色好转,不由得添油加醋地夸大其词,“小的回府前,特地绕道去了刘副统领的府邸,听刘府伺候的下人说,刘副统领下朝回来后,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好!”听完侍卫的回复,麟王不由得兴奋地坐了起来,哪料动作太大,再次牵动了腿上的伤处,忍不住呲呲出声。但他面色未见丝毫阴郁,满脸不屑地说道,“敢跟本王斗!刘和,本王偏不让你如意,你能奈我何?”

      见他如此模样,陪侍在侧小厮一脸谄媚地附和道,“怎么着王爷都是太后亲子、圣上胞弟,刘和哪里会是王爷的对手,跟您过不去,简直是自取其辱!”

      就在麟王为自己成功挖坑而兴奋之时,宋榆清点好随身物品,带着长青和谷雨,悄无声息地搬进了距离九弦楼不远的一处小院。

      凉州城的院落不如江淮之地来得精致隐秘,低矮的院墙,虽然将院内与墙外的世界隔开,却无法遮挡墙外有心之人窥探的视线。

      宋榆裹着大氅,站在屋檐下。高高立起的衣领,洁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狸毛,将她的脸挡了大半。

      院子的空地上,谷雨正在石桌旁用小炉子煮酒。

      淡淡酒香,从院子往外飘去,引得来往行人纷纷驻足。

      “这酒真香,那一壶怕不是得二两银钱吧!”

      “可不是,这酒越煮越香,闻起来比九弦楼的醉白头还要香醇几分。”

      纷杂的低语议论声,从院墙外传来。

      “谷雨。”宋榆吩咐一声,易容成蜀地女子的谷雨,心领神会地端着已经温热的酒水和几个白瓷酒杯,走到院门之外,满脸谦恭地招呼墙外驻足的凉州百姓,“各位,我家公子从蜀地而来,初来乍到,叨扰了。请大家尝一尝我们从家乡带来的酒水,一来权作赔罪,二来还请各位帮忙宣传一二。”

      “姑娘客气了,这西蜀名酒剑南春,可是卖到了十两银钱一斤,我等如何喝得?”有那耿直又见多识广之人,方端起酒杯闻了闻,便连连拒绝。

      其余人等,听他这么一说,皆惊讶地猛吸气。

      剑南春,被列入当世十大名酒,不仅名扬大夏朝,便是从大梁过来的行商都打听过。

      名头之盛,可见一斑。

      众人虽然陶醉于飘来的酒香,伸过来准备端酒的手,到底还是克制住偷偷缩了回去。

      见此情景,谷雨好脾气地笑道,“再如何名贵,也不过是从家乡带来的酒水。再说,请大家喝酒也仅此一次,破费不了多少银钱。只是我家公子来凉州游历,一则人生地不熟,二则银钱也不大凑手,日后免不了要麻烦各位关照指点。”

      谷雨说得客客气气,既点明了免费请吃酒的原因,也不避讳遭遇的窘境,反倒让众人少了顾虑。

      有那贪杯之人早已按捺不住,使劲闻了又闻,取了杯中酒一饮而尽,“既然姑娘如此说,我等便不客气了。说什么关照指点,你家公子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便是。你放心,喝了你家的酒,我等自会与旁人说的,好歹也让你们这生意能做得起来。”

      待到整壶酒喝完,院墙外的众人也便渐渐散了。

      那起初指出酒名为剑南春的中年汉子,随众散去之后,在凉州城绕了几圈,见左右无人,才从角门进了九弦楼。

      那中年汉子进去不久,宋榆也带着长青,大摇大摆地进了九弦楼对面的茶楼。

      “公子,大堂还是雅座?”茶博士迎了上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二人一眼,很有眼色地凑到宋榆身旁问道。

      “自然是雅座。”宋榆抬眉看了他一眼,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纸扇收拢,趾高气昂地一下一下地敲着茶博士的胸口,仿佛指责他的不识趣,“将你们最好的茶水送来,本公子倒想尝尝,看这凉州的茶水可比得上我们西蜀二十两银子一钱的甘露黄芽。”

      “公子,请稍候片刻,小的这便去准备!”茶博士赔笑着将俩人引到雅座。

      转身后,他忍不住双眼朝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在衣服上宋榆敲过的地方扫了数下,方才入了茶水房去准备。

      一楼大堂的客人,听得宋榆大声说起甘露黄芽的价格,跟着纷纷摇头道,“这通身的做派,没得平白糟蹋了上好的茶水,真是难为茶博士了。”

      听得一楼大堂的议论纷纷,长青不解地看向宋榆。主子虽然常常习惯性地一掷千金,但大多事出有因,还从未有过如此张扬的时候。

      看出长青的疑惑,宋榆微微摇了摇头,借着楼下其他客人的遮掩,凝气成线,耳朵微动,仔细辨别几十米开外九弦楼中的声音。

      “如何?”稍微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宋榆很快便知道那说话之人,是那位在九弦楼唱曲的刘先生,也正是自己要查探的对象。

      “刘先生,那位新来的公子,虽然对外宣称是个来游历的读书人,但属下觉着应是西蜀来的商贾子弟。属下借着讨酒喝的便宜,打量了一番那位公子。他身形瘦削,才这般天气便裹上了大氅,连下巴都缩在氅衣的毛领里,想必是自小娇贵惯了,受不得这西北的寒凉。他虽然极力想表现得阔气大方,但掩不住身上那股商贾子弟的精明算计。用来赔罪的酒水是剑南生春,糊弄那些没见识的庶民还成,却是骗不过我的。”那中年汉子恭敬地回道。

      “呵,剑南生春?果然是商贾子弟的小家子气,不必再盯着了。”刘先生不屑地说道,转而说起其他,“那位喻公子呢?可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回先生,属下托给镇国将军府送菜的老农从管家那里打听到,那位喻公子确与镇国将军府是远亲。不过,两家虽然还有交情,但是已经血缘淡薄。”中年汉子回复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属下还听说,宋将军对那位喻公子很是不喜,只第一日见了那位公子一面,之后一直住在军营之中,再未回府。而且,因为那位喻公子在咱们九弦楼的闹腾,已经被宋将军下令禁足在镇国将军府,便是宁远将军林俭前去探望,都被挡在府门之外。想来,他纵是有天大的本事,只要出不了将军府,也是不足为虑的。”

      “如此便好。”刘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吩咐中年汉子继续盯着镇国将军府。

      听到此话,心知俩人会面即将结束,再听不到其他有用的消息,宋榆果断地将凝结的真气散掉,转而装作愤怒地对着楼下大声叫道,“茶博士呢?本公子要的茶水,怎生还没送上来!”

      “来了,来了!”茶博士在楼下连声应和道,不甚情愿地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上楼。

      在茶博士隐约的不悦中,宋榆不过稍微抿了一小口,便噗地吐了出来,满脸嫌弃地说道,“什么茶?怎的这般难喝!长青,结账!”

      看着被粗鲁地吐在地上的茶水,茶博士满脸难看地接过长青递来的银两。待主仆俩人转身下楼之后,他才狠狠地呸了一声,显然已是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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