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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分道 ...

  •   郑西河开始了一个计划。

      无声无息的,没有任何预兆,也不多做解释,他把自己渐渐变回了刚认识陈飞鸟时的样子。

      高考越来越近,他和陈飞鸟却越来越疏远。

      郑西河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不再和陈飞鸟一起回家了,不论对方怎么央求耍赖他都无动于衷。

      没有陈飞鸟时不时在旁边打个岔的回家路显得很没意思,刚开始他每天独自回到家,进了门表情都是闷闷不乐的,时间久了还惊动了吴阿姨,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郑光说的,那段时间郑光百忙之中竟然还增加了回家的次数。

      然而令郑西河闷闷不乐的并不是少有的父子相处时光,而是一颗爱而却步的心。

      郑西河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让陈飞鸟放弃了每天不断邀请他一起回家,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这边反常的态度,陈飞鸟不是没有感受到,事实上陈飞鸟从刘阳阳那次起就开始密切关注着郑西河的一举一动。之前班里的那些流言他也不是没听过,但陈飞鸟这个人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太会受外界影响,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他不在乎,不代表郑西河就不在乎。

      陈飞鸟注意到了郑西河面对那些流言时的反应,郑西河曾经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握紧过他的手,他善良而又敏感,骄傲而又脆弱,对陈飞鸟意义非凡,让陈飞鸟时常想把他收进手心里仔细呵护起来。

      但最初这份感情的潘多拉盒子是自己打开的,如今陈飞鸟面临着自己的爱有可能会给在乎的人带来伤害的处境,他是不是应该放开对方的手,留给他可能更轻松更幸福的未来呢?

      但是“放开郑西河的手”听起来就让人难过,当陈飞鸟又一次看着他的恋人背上书包离开以后,他伸出了自己手掌,小心翼翼的将郑西河越走越远的背影收进了手心里。

      陈飞鸟亲吻了自己握紧的手,像在亲吻郑西河的背影。

      有人说:你越爱一个人,便越觉得他像牺牲品。

      郑西河那么聪明,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只要他不带着“同性恋”这样饱受争议的标签。

      陈飞鸟苦笑了一下,犹犹豫豫之间,他攥紧的那只手渐渐松开。

      后来他没有再邀请郑西河一起回家。

      毕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郑西河的计划平稳的进行着,他慢慢的不和陈飞鸟聊天谈心、不一起回家、避免了所有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那座见证了那么多事情的桥,也只剩下陈飞鸟偶尔会一个人去坐一会儿。

      这天傍晚放学,郑西河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迎面撞上了刚从办公室问题目回来的陈飞鸟,连日以来的疏离像一层雾笼罩在两个人心上,陈飞鸟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一句俏皮话还没出口,郑西河就一言不发的要往外走。陈飞鸟条件反射想拉住他,然而动作有些慢,只堪堪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郑西河觉得胳膊一沉,低头看见自己的袖子被紧紧抓住,陈飞鸟窥着他的神色,心中的那些苦涩难以言说,他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袖子,像之前那么多次和郑西河撒娇一样。

      他一边晃一边在心里无望的说到:

      “西河,你理理我吧。”

      郑西河被陈飞鸟晃的差点心软,但是那些话和眼神在郑西河的脑海里不断回旋,他咬了咬牙,用了他这辈子最冷静的语气说:

      “陈飞鸟,我们算了吧。”

      郑西河清楚的看到自己这句话说出去之后,陈飞鸟瞪大了眼睛,喉结滚动几下,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那只紧攥着他袖子的手最终慢慢松开,任由他逃远了。

      郑西河头脑一片空白,胸口阵阵钝痛,他鬼使神差般拐到了望江桥上,倚在栏杆上向前远眺。听说有的人会对一天中的黄昏感到焦虑和不安,郑西河凝视着夕阳,日头将尽,而自己的那份黑夜中没有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聒噪小鸟,他就想那些人害怕黄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就要黑了,而可以相拥而眠的人就要随风远去。

      同一时刻,陈飞鸟正在家里跟曹温大眼瞪小眼,他们之间横跨了一桌子的美味菜肴,都是曹温这些天从网上学来的,他发觉最近自己的儿子状态不好,想着高三压力大,特意做了一桌有营养的菜,还揣度了陈飞鸟的口味认真做了调味,这会儿正紧张的等待陈飞鸟动一动筷子。

      然而陈飞鸟正沉浸在爱而不得的痛苦里,完全没有心思吃饭,曹温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就贴心的夹了菜,正要送到陈飞鸟的碗里,这时候,陈飞鸟说话了。

      “你没必要这么哄我开心,我又不是你亲生儿子。”

      他被突然间的失去搅乱了心情,心里塞了一箩筐的悲伤和苦涩,各种无奈难以言说,正憋着没处释放,曹温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又让他回想起奶奶去世的那个晚上,所以这些话来势汹汹,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脱口而出。

      陈飞鸟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曹温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就暗淡了下去,他拿着筷子半尴不尬的僵在原地,像一尊可笑的雕像。

      雕像僵硬了一会儿,还是把夹的菜放进了陈飞鸟的碗里,陈飞鸟在桌子下面攥紧拳头不说话。看得出来曹温准备这一桌子菜用了很多心思,这份心意被自己一句话给全部打碎,他看起来很受伤,脸上多了几抹倦色。

      曹温没有放下筷子,他一边捡了些好菜给陈飞鸟夹过去一边说:

      “你在我心里就是我儿子,不分什么亲生不亲生。我希望我儿子开心,这有什么错吗?”

      曹温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在陈飞鸟掀起了怎么样的波浪,陈飞鸟猛得抬起头,盯着曹温使劲看,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什么端倪证明他在弄虚作假,然而他看看曹温,又看看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只发觉了一颗满含歉意的真心。

      陈飞鸟险些践踏了这样的真心,他一时间不知大该怎么办,只好突然开始疯狂的吃饭,曹温看着他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最后撑的不能再撑了才离开餐桌。

      临走前陈飞鸟用了一种特别僵硬的语气喊了他一声:“晚饭很好吃,谢谢爸。”

      曹温被迎头的一声“爸”给叫的手足无措,打了一下岔的工夫陈飞鸟就走远了,他只好愣愣的坐在原地,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担忧。

      第二天开始,郑西河躲着陈飞鸟的举动越来越明显,两个人就在这样相互望而却步的模式里挨到了高三的最后一次周考。

      周考成绩出来的那天陈飞鸟路过办公室,正好听到老黄在问郑西河高考志愿的事,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老黄问郑西河想考去哪所大学,郑西河犹豫了一下,良久说出了一所在很远的外地的大学的名字。

      陈飞鸟知道那所大学,学校很好,排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就是离A市有点远。

      郑西河选了这个学校,是因为想彻底远离自己吗?

      陈飞鸟这么一想,心里就无法控制的难过,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好,郑西河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他说的学校,那是所好学校,他会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过着他自己的生活,不用被指指点点,也能和新的恋人在街上光明正大的拥抱亲吻。

      然而那天说着一起考A大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他只好一边走一边跟自己说:陈飞鸟,你应该放手了,摆在面前的那条路艰难无比,你要是爱他,就让他走吧。

      陈飞鸟简单设想了一下以后没有郑西河的日子,便觉得没什么可期待的。

      没有他的日子尚未开始,陈飞鸟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如今已经入了暑,教室里有些闷热,回到座位的陈飞鸟仰头去看天花板上半死不活的风扇,脑袋里各种各样的主意乱窜,他感到非常无力,闭上眼,只觉得心尖上放了一个鲜活的郑西河,笑容温柔的,近在眼前,尤在山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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