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浣》小狐蔷薇

27、痊癒

　　转眼间，便是阳春三月。其实三月是旧历，公历已是四月。姜小小已住进医院特护病房，一个房间四张床，其中两位均是乳腺癌患者。小小的乳腺癌动刀只是场小手术，现代医学在这块已很成熟，加之老守找的是R市最好的医院主任医师亲自操刀，进展很顺利，不到1小时就已成功切除。术后恢复需要些时间，瞒着守月月才是难点。老守请了看护专人侍床照顾，这样姜家表弟工作也不耽误。守月月平日住校，周末回奶奶家里，全家都知道她母亲是出国欧洲旅游了，没个二十来天回不来。孩子也没多想，专注自己的学业。
　　和颜去探望，浣心安排人炖了乌鸡汤请和姐代慰。都是女人，方便说话。姜小小见着这样眉清目善的姐姐去探病，心里也宽慰。头几年，她们姐妹二人也曾是无话不谈。因着男人变了，姐妹二人便慢慢生疏了。现两人又捞着共通点，都离异了，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自是没提浣心，人都躺病房了，再提便是伤心了。
　　“老守几乎每天都有过来...”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差血色，但嘴间是回甜的。和颜握着她未插管的手，“那是自然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分开了仍是亲人。”姐妹俩浅笑，同是天涯沦落人，此刻说什么都是动听的，入耳的。同样的话，换浣心来，恐怕是另个效果。
　　“等你这趟好起来了，姐姐介绍对象给你，你就别推辞了。”和颜明白床上这个妹妹心里仍有老守，当年若不是二人冲动，不识婚姻，相看两厌，真分开了，心底的空又无他人可填。曾经的枕边人，反而怎么看都是好的。曾费了心思，用了手段，身边人都劝着和，人也不回来，便是真不回来了。这两年，姜小小也等累了。
　　“好。”她放手了，感情好的就升华了，不好的就散了。
　　两姐妹又话了些曾经，是啊，曾经多美好。
　　这头，老守忙完手中事务，周末陪着浣心飞西湖看那一点绿。沿着湖边散步，阳光洒在头上，柳絮纷飞，一片生机盎然。天赐良辰美景，心里舒服愉快。瞧着那湖心有人泛舟，浣心指着远处：“你看，那是不是陶朱公和西施？”
　　守见方沿着她指的方向，巴掌大小的船只。“是。”身边女人笑得幸福洋溢，停不下来。
　　“真好，等你闲下来了，我们也五湖四海泛舟。”
　　男人捏了捏那张被太阳晒红的脸颊。“你还没开始努力，就只知道玩儿。”
　　“玩儿出水平就是本事呀！”
　　论拌嘴，老守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文化有高低，光就家里卧室那一排排书柜密密麻麻，没有上千本，也有几百本。捧哏拍马屁浣心是信手拈来，撂口便是四字八字的成语。如知识是海洋，老守便是与她同行的舟。
　　她安排的湖边民宿住宿，推开窗可见皓月星辰。老守住不惯，老派，住惯了酒店，有些拉不下身段。不过好在，也没熟人相识。浣心一旁瞧着，偷着乐。戳了戳他腰：“老是活在一个圈子里，不厌呀？”男人哑口无言，刮了下女人的鼻子。
　　男人手撕开创口贴，“我看看脚。”
　　出来玩，穿了双新平跟鞋，前脚趾头磨破了皮。她坐床上，男人蹲下，将双脚捧在膝盖间，用创口贴包上。浣心一刻失了神，相守一生，也不过如此。她伸手顺着发摸老守的头，狮子也有乖顺的时候。心柔了，两人对视，看见今生，还有那鬓角的银丝。
　　都不年轻了。时光荏苒，眼眶浸湿。
　　果不其然。老宽离婚后没出两个月，就缠着老守不放。约着一块饭局，吃酒，打牌，就不愿回家。心头大石头是了了，公司也盘活了，可家没了。这头，于和浣三姐妹照旧吃茶，洗面，水疗，和往常没区别。原走哪还想着都带小江，现也不带了。每日回家，小姑娘要不暗示结婚领证，要不埋怨公司里谁谁不把她放眼里，连小儿子都随便可以骑他头上。这让大老爷们儿如何是好？慢慢地，他也疲了。也许他是真的老了，糊涂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句不好，尊重他的身份，但他自己心里空得不好受。常年累月受鞭子抽惯了，一下子鞭子离开了，他是那谁，还不习惯了。
　　晚上守浣二人闺房话，提及老宽日复一日的纳闷与不耐烦，女人笑得花枝招颤，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像只浣熊。很多事都是表象，真实的关上门才清楚。浣心耍性子不让老守介入，等他闹，看他能搅得这团水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