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斜澄阳》何言y

2、初遇

　　前几年的时候，泓源村旧房改造，村民们丢弃了大量的青砖和瓦片，建起了一座座小洋房。可聂老却背道而行，他把这些旧砖旧瓦一点点收集起来，用来砌围墙。然后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弄来了十来个花瓶，种上了迎春花、向日葵、桂花和腊梅等花卉，并把花瓶一个个砌进了墙体内。日子久了，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长出了野草，却也不显得凌乱，倒像是天然修饰的墙壁。所以，路过的人可以看到一面红砖青砖错落叠加、四时都有鲜花和绿意点缀的墙壁。
　　此时，寒意侵肌，百花凋零，却是腊梅盛开的季节，如涟走到了围墙前面，使劲嗅了嗅腊梅的清香，然后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走到了聂老的家门口。
　　“砰砰砰……砰砰砰……”如涟试探性地敲着聂老的家门。
　　如果说刚才许爱娣的敲门声如同土匪抢劫，如涟的敲门声便好似小和尚偷懒瞌睡下的撞钟声一般疲软无力。过了一会儿，院子里边毫无动静。如涟心里烦躁，加大了力度，却引起一阵猛烈的犬吠，如涟吓得倒退了三步，一时间惶惑不安，怵在了原地。
　　“嘎吱～”门忽然打开了，带来了一阵寒风，如涟打了一个寒颤，她低着头，看到了一双勾着银色丝线的白色靴子，上面绣花繁密，却又洁白无瑕。如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用鞋尖顶了顶地面，踩了踩地上的沙粒，她袜子上的破洞是一根导火线，一下子点燃了她的自卑。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对面的人发声了，声音有些沙哑，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却十分温柔好听。
　　百转千回间，如涟抬起了头。她看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这个女孩穿着精致，一身淡粉色的棉衣垂到小腿，一张素净的小脸埋在了雪白的围巾里，女孩的眼睛如同兰姨家里水井一般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力量。
　　如涟转移了视线，把手放进了衣兜，拳头握得紧紧的，似是给自己打气，她轻声问：“请问聂爷爷在家吗？”
　　“爷爷不在呢，你找他什么事？”
　　如涟的脸烧得厉害，细如蚊吟：“能不能给我二十支玫瑰？”
　　女孩愣了，她说：“我家只有月季，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一种。你跟我来。”
　　如涟点点头，跟着女孩进了院子。院子里一块一块的菜畦已经被盖上了白色的塑料膜，三五棵不知名的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手臂，只剩一株红梅傲然挺立。如涟想到墙外花瓶里的腊梅，不自觉地说道：“村里人对聂爷爷可真好，谁都不会摘你们家的花，不像我奶奶，天天被人割韭菜，还找不到贼。”
　　“噗嗤！”聂小月笑了出来，“听爷爷说，他刚搬来这会儿，有人把他的水仙当成了韭菜，偷偷割了回去包了水饺给孙女吃，没想到孙女上吐下泻，还来找我爷爷又哭又闹，我爷爷心善，给了医药费。从这以后便养了三三，凶得很，便没人爬墙偷菜啦。”
　　不知道怎么，如涟的头又低了下去，她把脸缩进了毛衣，神情晦暗。
　　小月看如涟没有讲话，便打破了沉寂，说：“我叫聂小月，你呢？”
　　“我，我，叫孟如涟。”如涟磕磕绊绊。
　　“是那个涟？小月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是涟漪的涟吗？”
　　“啊？我……我不知道……”如涟更加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小月笑了笑，说：“你不要紧张，我早就在门缝看清楚是你啦～不然我才不会开门呢。”
　　“嗯，哦，小……小月你认识我吗？”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小月笑意盈盈，她推开内室的房门，一条大狼狗猛的扑到了小月身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小月温柔地摸摸三三的大脑袋，三三舔了舔小月的手，一人一狗十分和谐。
　　如涟小心踱步，走进了聂老家的客厅，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如涟的脸像开了裂的面团，一下子泡进了温水里，痒痒的，却十分舒服。客厅里的摆设十分简单，窗明几净，只有茶几、沙发和一台电视机，茶几上正咕噜噜地烧着茶水，一室茶香氤氲。
　　“你跟我来。”小月拉着如涟走进了玻璃花房，如涟一下子震惊了，如果说她家里的那些玫瑰是海浪，那么这个花房便是大海，在这个料峭寒冬，竟然拥有如此繁密的鲜花。小月拿着大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二十支红色的月季，递给了如涟，说：“市面上卖的玫瑰大多是月季，真正的玫瑰刺多花小，也不太好看。”
　　“我……谢谢你，小月。”如涟顿时松了一口气，想到拿到了花儿，又免了奶奶的一顿骂，内心对小月十分感激。
　　“没关系的，我是一月份才来这里的呢，所以你不认识我，我也不熟悉这里，我俩住得近，你可以经常来玩，教教我这里的方言，轧轧挠（谢谢你）。”小月在最后面加上了一句蹩脚的本地方言。如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自在了许多，连连说好。
　　“你快走吧，你家里人还在家等你呢，看着这天，也快下雨了。有空来找我玩呀～”小月望了望天，天空中风云涌动，暴雨欲来。无数的惊鸟在低空掠过，破败的枯叶扬起，如涟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好！”如涟嘴上和心里一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