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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南风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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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脸春光出了门,去找一考场的汤元。
“黎老师监考吧?”汤元收起草稿纸,拽着傅西北出门。
“你怎么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样,全世界都知道了,”汤元从衣兜拿出小镜子,让傅西北自己看,“哎对了,夜深忽梦少年事下句写上了没?”
“……不是唯梦闲人不梦君吗?”傅西北懵了。
“哈哈哈哈哈哈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就等着你黎老师教育你吧考试重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靠……老师好!”沉浸在错题悲哀情绪中的傅西北在三楼拐角撞上了一个人,刚想发作就被汤元拼命拽自己的动作吓到。
“还没走?”黎老师抱着刚装订的卷子和音乐尹老师一起下楼。
“现在就走,现在就走……”汤元拽傅西北离开原地。
“对了傅西北,我发现你写作文速度真快,马克思都能成素材,就是错字多哈哈……”她在一片学生中笑得无比灿烂。
“是您教得好啊~”傅西北说完这句话就拽着汤元跑开,万一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打了多没面子。
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少年唯梦君。
考试之后,傅西北作为课代表,自然需要帮老师登分传成绩,一群人嬉嬉闹闹坐在办公室,不得安生,有人窃窃私语一阵,一阵哄笑,一男生突然站起来问黎长安,“老师,您有男朋友么?”
办公室里嘈杂一片,可傅西北分明听清她的语气,“有啊。”
“哇老师,看不出来啊……”
起哄声里,一声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傅西北忙低头,发现自己碰倒了黎老师放在桌边的杯子。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傅西北心里一阵慌乱,急忙俯下身,打算用手去捡碎片。
有冰凉的触感碰及自己的手腕,黎老师快步走了过来,“没关系没关系,我来收拾就好。”
傅西北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断裂。她看着眼前人散在肩头的卷发,突然发现自己会嫉妒将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傅西北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吓了一跳,自己莫不是……疯了?
自己是学生,她是老师,年龄差、性别限制,从哪个角度看来傅西北都不会是陪在她身边的另一半,可她……居然动了心?
赶忙蹲下来用报纸收拾了残局,心里抽一下自己,驱赶走所有杂念,可她的笑靥却固执地停留在脑海中。
直到把垃圾丢进门外的桶里,傅西北都没有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傅西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大概最早只是想为语文学习找到一个动力吧。可是这种学习动力,很快地就变了方向,偏离了傅自己预先的计划,如同在磁悬浮轨道上来了个不可逆转的漂移,动力变得和心理一样,山路十八弯。
傅西北虽然混了些,但家教决不允许她对情感问题三心二意。她从来没有这样用心地喜欢过一个人。但……说喜欢,也许是夸大化地阐述心态。
傅西北认真思考起来,也许只是喜欢她读课文时的声音,喜欢她讲爱情观时的正经,喜欢她转笔时的角度,喜欢她酷酷地提问自己,喜欢她在作业本上留下的一笔一划痕迹。
然而只要对一个人心存好感,大概,每一次相见都变成了奇遇。
回到家后,傅西北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点点,但只要闭上眼,眼前的世界全是那个人的模样。
她总是用明丽的嫩红做眼影,仔细打量,水红一片,张扬而决绝,倒也衬肤色。就像莫奈笔下的睡莲,交织万千情愫。
她喜欢银色的东西,从背包到鞋边,银闪闪的一片时常让傅西北吐槽她独特的审美。
她站在原地值周也不安定,踮脚晃荡着和一旁的老师聊天,从后面看着她小小的背包,傅西北总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伸手摸她马尾的欲望。
她就像潘多拉魔盒,盛满欲望与无解,傅西北想靠近,又怕靠近。就像弗吉尼亚伍尔芙的文风,捉摸不定。
傅西北哀嚎一声,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折在自己老师身上。
有人敲门,傅西北转身,发现杨姨走了进来。
“小北……怎么不开灯?”
不等傅西北说话,杨姨已经走了过来,坐在了她旁边,“你们老师跟我交流过了,说你这次进步很大,真不错……会不会很累?陈姐说你最近一直睡得很晚。”
“没有……我只是……”
“小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想学了就回来,我和你爸的家底都是你的,让你哥自己去闯,不给他留,好不好?”杨姨摸摸傅西北的丸子头。
“其实……不是学习啦……”傅西北很庆幸杨姨没有打开灯,不然自己脸上烧起来的模样一定要被看了去。
“……在你这个年纪,经历什么都很正常的,只要对自己负责,尊重其他人就好了,别想太多,你还小,开心最重要。”杨姨并没有多说,但傅西北觉得女人第六感真准。
杨姨出了门,傅西北仔细品味着刚才的话,觉得自己心中有小鹿,蹦跶着跳出一路心电图的曲折摆动,是穿黎打叶的细雨氤氲,是花前月下的沉吟独酌,她用心讲着诗词歌赋,自己用心通过文言句式考虑她内心究竟有怎样的深意。
傅西北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生命乐章,也不知道生命的终止符何时响起,她只想在小鹿停歇,生命归零,心电图上显示一条直线的时刻,留在自己身旁的,是她。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她教会自己进入一个新的世界,是为了让自己拥有似锦蓝图,可傅西北却陷在眼前的世界中,不忍归去。
傅西北大约是将学校这个媒介当作她和自己的乌托邦,给予它深切的爱意,给予它澄澈的思绪。用每一个四十五分钟看她、听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思她、念她。傅西北只是想用超脱课堂的时间听她心底的潮水起落,看她眼中的云起明灭,即使每天都有那么长的时间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可傅西北还是不满足于短暂的四十五分钟,哪怕是课外的一分,一秒,都是时间中的深沟万壑,它成了隔断傅西北走向象牙塔的银河。纵然傅西北有一腔爱的孤勇,也不敢靠近那沟壑半步,只怕跌入在没有她的时光中,这样就再也逃不出属于她的深渊。
长大后的某一天,开车路过市中心,看到校服少女嬉闹着走进快餐店,傅西北才意识到,大概无底深渊之下也有鹏程千里,只是自己麻木愚昧,一步步封闭自己内心不让她接近,躲避着她的深渊,却又想要与她相依。
傅西北还是每天在她的课上笑成花痴。
她的一颦一笑,一蹙额,一转身,傅西北所能想到的风花雪月都蕴含其中。
傅西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仍然控制不住看她的眼神。
傅西北知道这样做不对,需要克制,于是每天都绕很远的路避开她。
傅西北能避开一条路,但避不开自己的梦。梦里的她挽着一男子手臂,面容模糊。她的眼神延伸到很远的未来,傅西北看不到未来结局,一片迷茫,每天只想多看看她,可现实又不能这样。
她在纠结里走向冬天。
当傅西北意识到自己对黎老师的感情不同一般的时候,傅西北决定找汤元这个旁观者帮自己分析。
坐在餐厅里,傅西北踌躇一会儿,开了口,“汤元,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但是吧我又觉得……”
“你等等,我也有事想告诉你。”
傅西北示意她先说,不成想她一回头,冲那边端着盘子的人挥挥手,等那人走近了,傅西北仔细一打量,一口残血堵在心头。
徐引睿。
汤元是这样告诉傅西北这个传奇故事的。
汤元沉迷某百合cp无法自拔,奈何产粮人颇少,无奈下自行写文画画,随着练习的增多,圈子增大,汤元也变成了巨巨级人物,同时也给自己找了个cp小老婆。
不过这俩人各自忙碌,保密工作极好,没互发过照片,语音过。
cp饭圈决定开展一次地区性地聚会活动,汤元认识的圈友们纷纷要求见面。
当天,汤元早早到了聚会的地方,没想到预定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汤元走过去和校医打了招呼,坐在她旁边。
汤元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校医走错了片场。
直到她收到自己小cp的消息,一转头,瞥见校医手机聊天界面上自己的头像——
“我去……小……校医如果你喜欢我写的文,我以后每天都写给你看啊。”
校医猛一抬头,刷文的手停了下来,僵硬地卡住。
“……你是汤圆大大?”校医反应片刻,迟疑着问她。
“是我啊小老婆……”
“那什么……别的我可以接受,不过你以后还是别叫我小老婆,我尴尬。”校医扶额。
“你不尴尬么?这样称呼人家?”我看着汤元把买来的汽水开了盖,放在校医面前。
“当然不。”汤元给我一个白眼,然后趴在桌上傻呵呵地看校医。
“所以你们早就认识?”我想起校医室里校医看到汤元名字时的惊异。
“是啊,我俩爸爸都是战友,小时候我还去徐姐家玩过,只不过很多年没见过了,自然没印象,她只记得这个姓挺熟的。”汤元一口一个徐姐叫着,听得傅西北心口疼。
什么时候自己能这样叫她。
月考过后的周五,十二月之前,邬市下起了雪。每年大大小小的雪从入冬前可以一直持续到新学期开学后。
周五下午,受临时有事的班长汤元委托,傅西北留下和学习委员尤疆收教辅资料钱。
结束浩大工程,尤疆写好封条金额,将钱扔进书包,伸个懒腰“交钱之后貌似还来得及赶上我那个小朋友的生日趴,一起?”
那时尤疆正和一小学妹难分难舍。
傅西北摆手,“还有一堆作业呐,尤班草真痴情。”
尤疆不可置否地笑笑,拎包走人,“记得关门。”
出门路过大办公室,出于好奇心探头看一眼,发现黎老师还在,再回头看她,整理集装箱。
傅西北内心纠缠许久,最终选择了站在门口,问,“老师还不回家?”
她抱着箱子走出来,“刚在整理不用的书,现在回家。”
下楼到一半,一回头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