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是老师（师生）》越棠

4、4·西洲词

　　树影在地上化成崎岖山峰，狰狞鬼魅。胡思乱想的一瞬间看到蹲在楼梯转角的她。
　　“老师怎么了？”傅西北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蹲下来问她。
　　“没事……每个月都这样，正常。”她站了起来。
　　“那您特殊时期还搬重东西？！”傅西北拿过她怀里的箱子。
　　“哎，没事的，我姐姐说她在校门口等我。”
　　走下楼，地面已经覆上一层白色戎装。
　　初雪，应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晚来欲雪，思念旧人之情。
　　于傅西北，旧人在身侧。
　　傅西北走在前面，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凉意。
　　“你放下！特殊时期你还玩雪？！”一转身，她攥着一个雪球笑着看傅西北。
　　“开心嘛。”
　　“放下放下，不嫌冷啊。”
　　“傅西北，你为什么总是躲我？怕我啊？”她突然收敛了笑，走在傅西北面前，直视傅西北。
　　“没有啊……才没有。”傅西北低下头，不敢看她。

　　一路无言。
　　出门，发现一个长发姑娘站在门口，傅西北咦了一声，黎老师转向傅西北，“你认识我姐？”
　　“不认识，但您姐姐旁边，是我哥的车。”
　　一车四人，个个怀有鬼胎。

　　一上车，黎老师姐姐就开始介绍:“这位就是我们乐团的傅西洲学长，留学期间很照顾我的。”
　　黎老师点点头，“感谢您照顾我姐姐！”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应该，对了小北，这位是南风，南风啊，这是我妹妹，傅西北。”
　　“南风知我意，送我到西洲，姐姐名字真……”傅西北原本想说句真配，然后被哥哥甩来的眼刀杀了回去，随口便说了句“真好听。”

　　“老师，令姐颜值真高。”傅西北看到副驾姐姐的侧颜，由衷感叹。
　　“那是，也不看看……”黎老师摆出得意神情，刚想嘚瑟两句，被傅西北无情打断了。
　　“可是怎么你没有遗传家族基因啊。”
　　“……滚！”
　　好吧好吧，傅西北承认，没人比得上你的美。

　　黎老师住的小区照明设施不完善，哥哥把车停在小区口，送她们进去。
　　到家后，哥哥神神秘秘地问傅西北，“怎么样？”
　　傅西北一心想着黎老师，以为哥哥要问自己对黎老师的看法，拼命摇头，“别问我别问我……”
　　哥哥被她的举动吓到，“小兄弟你怎么了？”
　　“……”傅西北冷静下来，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哦你问我对南风姐的看法……”
　　“不然呢？”哥哥满脸黑线。
　　“挺好的啊，人挺好的。”傅西北点点头。
　　“是啊，毕业后在宁市开了一家教育机构，收入不错，很细心的女孩子，爸妈都是教师，很有涵养的……”哥哥看着手机屏幕，笑开了花。
　　短信中女孩子嘱咐她早点休息。

　　“那黎老师的住处为什么那么……差？她姐姐就不能帮点忙么？”傅西北想提出疑问。
　　哥哥揉傅西北头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做什么都离不开帮忙啊？人家高中毕业就不需要家里帮助了。”
　　傅西北躲开他的手，发出一声“切”
　　我的老师这么可爱啊。傅西北越发觉得，甚是可爱，可以爱。
　　从此以后傅西北就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并且不用考虑和她走得太近后周围人的议论。
　　只是那段时间傅西北经常翻阅天涯豆瓣扒皮贴狗血楼，只怕某天看到标题“准小姑子和妹妹关系非同寻常”之类的帖。
　　那可是傅西北未来大嫂的妹妹。
　　关心她是傅西北应尽的义务。

　　临放假，傅西北惹了祸。
　　复习试卷上讲到陆游《钗头凤》，频打呵欠被发现，于是讲台上传来一声“傅西北，简要分析意象和情感。”
　　傅西北看着讲台上她啼笑皆非的眼神，突然心凉，你有多想看我丢人。
　　胡扯一通，答案没提一个字，反倒开始长篇大论:“老师，我认为从陆游的情绪中我可以看到喜欢一个人，不论遇到什么困境限制，都应该在一起，不然委屈自己，委屈爱人，不过这样就能写出《钗头凤》了……”
　　班里同学窃笑声四起，她怒了。

　　“傅西北！让你分析文本，你在说什么？！”她打断傅西北。
　　傅西北坐下，一节课无话，直到看她走出去。
　　你想听我说什么样的答案。
　　事后后悔异常，那天看得出她心情差，却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自傲，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不负责任地肆意妄为。

　　后来几天的语文课，傅西北都自觉地站着听讲，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而生气，同样的，傅西北也在用这种方式和她赌气。
　　汤元看不下去，告诉傅西北虽然不能走得太近，但也不能让老师对傅西北有偏见，和尤疆一起帮傅西北出谋划策，要对一个热衷古典文学的文艺仙女表忠心，傅西北只能托人从各地搜来各类绝版典籍，委托大师修补好后去找她。

　　九十度鞠躬外加诚恳言辞，一众老师路过时都发出啧啧声，“傅西北，你不学文就可惜了。”
　　她摇摇头，退回了傅西北所有的礼物，“回去好好学习吧，没有必要送我什么的。”
　　“那……你不许生我的气啊。”傅西北犹豫着抬头看她。
　　“你要是下次不经过你脖子上那个部位思考就回答的话，你就自闭吧直接，也不用来负荆请罪了。”黎长安靠在椅背上，眯起眼对她笑着说道。
　　“好的大人，那小的先退下了。”

　　给她买了膳魔师放在桌上，权当是给她的赔偿。
　　少年时不经意间长高，睡前牛奶，起床摸高，放学后抱着篮球用力跳，骨节疼痛之后是劫后余生，个子很快地超过了她。
　　有时走在路上会下意识踮脚，看着自己的影子包裹住她的影子，然后想到如果再长高点，会不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但转念一想便收了性子，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自己只不过是以未来姐夫妹妹的身份，默默陪着她罢了。

　　半夜露深湿气重，抽筋，疼得醒来，窗外枝头，有鸟类急切地期待黎明。
　　梦里依然是她朦胧背影，天花板上看到她的影子摇摇头，傅西北，这样可不行。拿过手机发了消息，“老师，最近有雪，出门注意安全。”
　　锁屏，打算接着睡时收到她短信，“谢谢你，早点休息”，附加着一个括弧笑脸。
　　后来傅西北知道，她在备课，这个人，真的不放过自己。

　　放了假，听说南风姐从宁市要回家看爸妈，顺便来邬市接黎老师，哥哥立马让爸爸的助理阿昆买了各类礼品，接黎老师和南风姐去机场。
　　傅西北核对着清单上的东西，真不知道这个男人送未来岳父岳母营养品有何目的，看着就像愿意相信诈骗团伙的老年人做出的选择。
　　傅西北跟在哥哥身后走进黎老师住的小区，上次来这里时是晚上，自己不怎么注意过环境，而这次白天来这里，多年失修的老式居民楼墙皮剥落，渗水的痕迹毫不遮掩地显现出来。路面坑洼不平，各类大妈坐在楼下聊着家长里短，小赤佬快速从身旁的水坑跑过，溅上一身泥泞。
　　好不容易挤进铁门，两人看着没有电梯的楼梯间，瞬间绿了脸。
　　那可是七楼。
　　“哥，你上吧，我不去了。”傅西北把哥哥往前一推。
　　“不行，这个在你准大嫂面前表现的机会让给你，我一大老爷们进人家姑娘闺房，说不过去啊，你去。”
　　最后的结果是傅西北被拉着上了七楼，然后从黎老师手里接过了行李箱，再下七楼。
　　南风姐重复说着麻烦和道谢的话，我豪气的一挥手，“哎呀谢什么，以后都是一家……”
　　然后被哥哥狠踹一脚止住了话头。
　　一语成谶。
　　哥哥去陪南风姐买东西，傅西北留下来打印登机牌。回头看看四下无人，傅西北便问旁边的黎老师，“老师，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她点头，“怎么了小北？”
　　“您男朋友……对您好么？”傅西北装作八卦的样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一怔，“我们啊是异地，很多年啦，每个周末他来看我，怎么了？”
　　“没事，您一定要幸福啊。”她被傅西北没头没脑的谈话惹笑了，捏捏傅西北右脸，转身离开。

　　新年快乐，谢谢这一学期有你。
　　如果那个人对你很好……就足够了。
　　年三十，爸爸的年会结束后来不及赶回家，杨姨推掉了行程，回来陪哥哥和傅西北过年。
　　陈阿姨回了浙北家乡，只得订了年夜饭，三人抛弃了餐厅而转战客厅吃饭看春晚，一如既往地过着印象中的年。
　　“妈，这是上次给您说过的南风。”主持人零点的祝福被烟花绽放的声音掩盖，那时傅西北不知道，许多年后的雾霾天会让这种景象成为回忆。傅西洲突然从手机中找出南风的照片，拿给杨姨看。
　　“哦，黎南风么？挺好一姑娘。”杨姨笑着接过了手机。
　　傅西北私下问过哥哥，妈是否有插手他婚姻的想法，哥哥在傅西北脑门上凿个爆栗，“你电视剧看多了？真觉得商业联姻能带来更多利益？”

　　后来等傅西北知道杨姨不假思索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后，由衷地觉得，其实这也是一种联姻。
　　不过商业联姻满足经济利益，如此联姻满足情感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