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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齐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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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金陵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上墟市,而上墟市最大的酒楼,便是风满楼。
风满楼的掌柜齐如山曾是北方大户,据坊间传言,三年前他因得罪了地方官府举家逃来金陵。但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如若不是此人在金陵城有强大的靠山,哪能在这皇城之中安家落户,生意还做得如此风生水起。
今时今日,能在风满楼中坐上一坐,不仅被认为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情,更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京城的公子哥们便经常三五成群来风满楼喝茶聊天。
“哎!”徐晃放下酒杯,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喝得微醉的孟孝德,“看楼上,看楼上,靠窗的那边。”
孟孝德正半醉半醒之间,随意往楼上瞟了一眼酒意就顿时醒了大半,“唉?这是哪家的小姐?我之前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徐晃自是也看到了两人说的那位姑娘,猛拍了一下孟孝德的脑袋,“我说你是酒喝傻了吧,以咱们三个的家世在这金陵城,哪家的漂亮小姐咱能不知道,依我看她定是哪家青楼里新来的姑娘吧。”
孟孝德把徐晃推至一边,起身整了整衣衫:“甭管她是谁,既然今日被本公子撞见,若不上前调戏一番,岂不是辜负了月老苦心安排的良缘?二位兄台,承让了。”孟孝德边说着还向两人施了个礼。
一直没有参与话题的高照一把把孟孝德拉了回来,“我说,你们两个是真喝多了还是假喝多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能在这里楼上雅间喝茶的人能是寻常身份吗?竟然还敢去调戏人,就不怕惹了惹不起的人吗?”
孟孝德一甩袖子甩开高照,借着酒气言语里带了些不耐烦的怒意,“她能是什么身份,大不了是你我这种身份罢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
“孝德兄且慢。”徐晃也伸手拽住孟孝德,伸手向门口一指,示意他看刚刚走进来的中年人。
他们几人平时常来这里厮混,孟孝德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中年人就是风满楼的老板。都说这个齐老板不善经商,风满楼也是完全交由手下人打理的,平时他也不过是一个月来查一次账,今天突然过来,孟孝德先是隐隐觉得与楼上的女子有关,果然见他急匆匆地上了二楼。
齐坤身份上是风满楼的一个伙计,实际上却也算得上是半个掌柜。风满楼的日常事宜,小事上均由他做主,大事上也是均是由他汇报给齐老板,再一一安排给手下人的。自从得知宫主要来金陵城,可把齐坤忙坏了。在不过三四天的时间里,几乎在金陵城所有的街巷都被齐坤布置了暗哨。
齐老板哭笑不得,“宫主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她闯荡江湖数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宫主以江左盟一个普通医女的身份来金陵,你这样四处布满暗哨,反而会暴露了宫主的身份。而且一旦你的暗哨被宫主发现,会惹宫主不高兴的。”
齐坤这才把暗哨撤去了一半。
风满楼的一楼是为寻常来吃饭喝茶的普通客人准备的,若是要去二楼就得看你的身份地位了。风满楼开张三年,迎来送往,齐坤自是练就了一副识人的好眼力,虽然已三年未见,楚天一进门,齐坤便认出了她。
楚天今天起了个大早,避开了苏宅所有人的注意,又因不熟路在大半个金陵城转了好久才找到风满楼的位置。她来风满楼自然不是为了喝茶听曲,自然而然地就跟着齐坤往楼上走去了,随便找了个雅间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宫主来得急,属下已经命人前去通知齐伯,宫主稍等片刻。”
虽然尽量遮盖,楚天还是看到齐坤袖口内有一道伤疤,而且看起来还是近日的新伤,“齐伯在金陵过得可好?”
齐坤顿了顿,说:“去年老爷在京郊置办了一座宅子,与夫人一同住在宅子里生活,很是自在。”
自在到又干回老营生了?“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好。”
只等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齐如山就到了风满楼,齐坤就随在他的身后。
齐如山敲过门后走了进去,回身将屋门关紧,齐坤在门外守着,几步之内都不让近人。
齐如山看到坐在窗前的楚天,却并不走近,撩衣跪拜在了楚天面前,“属下拜见宫主。”
楚天连忙起身将人扶起,扶到一旁的座位上,“齐伯快请起,您是我的长辈,又是从小看着天儿长大的,人后就不用行大礼了。”
“宫主年纪尚轻,我们这些老人若不做出个样,新来的兄弟们怕是会轻慢于你。虽说宫中的事务是由大公子掌管,但早晚有一天还是会交到宫主手上的。”
楚天心想她倒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哥哥有想把事务交到她这个败家宫主手上的意思,她现在也乐得自在,却还是说:“齐伯说的是,我以后还需多多注意,还要齐伯常常提点才好。”
齐伯点点头,“其实前天就得知宫主来金陵了,本应早前去拜见,只顾及着宫主现如今住在苏宅,还是不太方便。”
“齐伯不用跟我计较这些。”
“如今我已不太管事,大小的事务都渐渐的交给齐坤那孩子,这孩子话不多,但做事稳重,宫主以后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他去做。”
“我此次来,就是有事想询问齐伯。”楚天说完,斟了一杯茶水递给齐伯。
齐伯双手接过,“宫主有事尽可吩咐。”
“你在金陵待得时间久,可知如若我想在金陵城得到一批火药,可有何途径?”
齐如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了许久说:“宫主初到金陵,可能不知,自誉王被封为七珠亲王后,太子与誉王的夺嫡之争日趋明朗,为赚取钱财,太子与原户部尚书楼之敬勾结,在漕运直达的官船上夹带私火,又在北门边的一个院内开设了一个私炮坊,属下之前在这里走过些生意,有些手段可使。怎么,宫主要用火药?”
“没有,昨夜言国侯的公子送来一些岭南的柑橘,我在上面察觉到了硫磺的痕迹。言侯爷一向自命清高,想来不会和太子或者誉王有什么关系。硫磺的气味估计是在官船上沾到的吧。”
“这些官船原就是载鲜果、香料、南绢之类贵宦之家新年物品的,粘上些硫磺气味也是难免,宫主嗅觉一如小时一样灵敏。”
楚天皱着眉头,想起昨晚梅长苏知道柑橘上沾染硫磺气味之后的样子,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齐如山见楚天凝眉想些什么,便说:“宫主若是觉得此事还有蹊跷,不如属下再去查一查?”
楚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轻叹了口气,“可我答应过他,在他身边只做一名医女,绝不干涉他在金陵所谋之事。”
“梅宗主有麒麟之才,才思自然是机敏无双,可金陵城毕竟是梅宗主的故地,见到故人故景,心绪难免受到干扰,这金陵城的局势又这般紧,宫主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梅宗主多多思量才是。”
楚天没有说话,其实这件事齐如山不提,也在楚天的脑袋里转了很久了。其实当时她也是为了待在梅长苏身边胡乱应下的,如果她真要插手,梅长苏也不会真的把她赶回北燕去的吧,大不了挨一顿训也就是了。
齐如山见楚天没有说话,继续说:“其实江左盟安排在金陵的眼线众多,若宫主不想太多惹人注目,属下可在运河青舵和脚行帮里安插些我们的人。”
“这样就一定能瞒过江左盟吗?”即便是挨梅长苏一顿训楚天也不是很想。
齐如山拍着胸脯说:“如果事情暴露,宫主便可把事情都推到老夫头上。宫主年纪尚轻,御下无术,有些宫中的老人担心宫主在金陵城的安危自作主张,您也奈何不得。”
楚天一抬眼睛,“好主意。”
“那属下会安排下去。”正事谈完,便开始话起了家常,“想上次见宫主,还是八年前,转瞬八年已过,宫主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楚天“噗嗤”笑出了声,“小时候齐伯总跟爹娘说我性情顽劣,像男孩子一般,没想到齐伯也有用‘亭亭玉立’四字形容我的时候。”
齐如山失笑地摆了摆手,“宫主说笑了。对了,初儿姑娘一直跟随宫主左右,宫主此番来金陵怎么不见她?”
“宫中有事,我让她回去一趟。”楚天说。
“那宫主岂非无人照料,属下安排……”
“齐伯~”楚天撒娇地说。
齐如山笑了笑,他还让齐坤别把宫主当成小孩子,自己才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的那个人,毕竟楚天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有两个儿子,楚天就像他的女儿一般。
突然,楚天转头看向了窗边。齐如山眉头一疑,也转头看了过去,窗户依然是紧闭的,但有一小团蓝幽幽的光点不知从何处飞了进来,倏地一下就来到了楚天面前,上下乱飞着。
齐如山看了看楚天,楚天的脸色明显变了,急忙问:“怎么,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吗?”
楚天抬手先稳下了齐如山,“不是,是苏宅出事了,我得回去了。日后若有什么事,我会让初儿过来,我自己便不过来了。”
齐如山起身拱手,“是,属下恭送宫主。”
楚天微微点了点头,披上斗篷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