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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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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冰冷。失重。
好疼。
原来魂飞魄散之后,还是能感觉到疼的吗?
这种疼,扒皮蚀骨一般,无孔不入。
难道那种痛苦,真的逃无可逃?
这样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那疼痛才稍微缓和。晓星尘尝试着凝聚自己的意识,然后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只是一缕识魂。
识魂,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神识,意识。这也是为什么晓星尘现在可以思考。
对于常人来说,识魂是三魂之中最薄弱的,死后通常会最先去阴间报道。但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识魂却是十分强韧。
那一剑落下时,晓星尘是万念俱灰,冲着魂飞魄散的结果去的。没想到,自己的识魂竟然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只是,此地......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他非常确信,此地,并非现世。
晓星尘四处打量,或者说,他牵引着自己的思绪,观察四周,却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的魂影都看不到。
换句话说,他现在只是一个能够思考的存在而已。
即便是晓星尘这样好脾气的人,此时也有了一个念头:这是造了什么孽!
难道,连魂飞魄散这样的心愿都无法达成吗?
难道,以后要保持着意识,在这一片混沌中,孤独一人,直到永恒?
晓星尘突然有一种恐惧感。
人的恐惧分为两种。
一种是比较浅的恐惧,那种恐惧会刻在人的七魄中,随着人死,魄散,那种恐惧也便会烟消云散了。
而此时的他,是一缕魂。这种恐惧,便是第二种,那种深深刻在灵魂中的恐惧。
心念电转,晓星尘想到很多事情。但是最后留在他思绪中的,是当初被挖眼睛的时候。漫长的煎熬,每分每秒都是极致的痛苦,躲不开,逃不掉,而且,他自己清楚,这痛苦的尽头,是彻头彻尾的黑暗。
当时,照射进那黑暗的第一缕光,是......
一个印刻在记忆中的明媚少年的声音就快要响起,却被晓星尘硬生生掐断了。
愤怒稍微冲淡了之前的恐惧。
晓星尘发现,只剩下一缕识魂的时候,自己的情绪起伏较大,负面的情绪似乎很容易占据上风。他默默回忆着修道之初便牢记的清心咒。
幸好,清心咒对识魂也是有用的。
冷静下来后,晓星尘的思绪一片空白。
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敢回想!
晓星尘把所有自己不想想起来的人和事都强行压了下去。他不愿回想的事,都与那一个人有关。
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和那人有关的事,晓星尘才终于产生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越来越强烈。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还是一遍一遍想着:如果,如果当初,没有下山;如果,师兄和师姐也没有下山;如果,能回到小时候......
心念一动,眼前的景色突然产生变化。
夜色沉如水。
这是山脚下的一个村落,鸡犬无声。山像是一个硕大黑影,伫立在眼前,只有隐隐两三点灯火。
虽然是人烟稀少之地,但是比起之前的混沌,这样的景致,让晓星尘豁然开朗。更何况,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山,便是师门所在的山,村落,亦是出山必经之地,晓星尘实在是记不得自己从小到大来这村落玩过多少次了。
此时的他,也能看到自己的魂影了。虽然这魂影淡得可怕,但是能看到自己、知道正站在地面的这种熟悉感,让晓星尘心中的郁结淡去不少。
晓星尘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突然反应过来,此时的他……竟然可以看得见东西!
在黑暗中生活太久,眼前的景致又来得太突然,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即便是梦境,这画面也太过真实。对比之前被困在混沌中的处境,此时的晓星尘已经很满足了。
只可惜,作为一抹识魂,也没别人能看到他的笑容。这笑容浅浅绽放,映在他的眉眼中,灿若星辰。
未及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晓星尘却被出现在山口,越走越近的那个身影吸引了视线。
通常,师门弟子就算是到村子附近玩,也会在晚餐之前回到山里。这个时间,从师门方向来的人,会是谁呢?
晓星尘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他觉得,如果此时自己三魂七魄俱全,一定会想要流泪,一定会冲上去,拦住那个人,甚至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来人正是延灵道人。
在晓星尘的记忆中,师兄多穿白色道袍。此时的延灵大概是为了夜行方便,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衣服。
纵使是没有旁人的夜路上,延灵谦雅温和的气质也不减半点。那是他骨子里的气质,自然外显,从不需要刻意做作。
晓星尘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师兄”,延灵自然听不到。经过晓星尘时,延灵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
晓星尘注意到,延灵此时只有一把剑。日枢。
晓星尘永远忘不了,师兄是将自己哄睡之后连夜下山的。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月棂放在床边,只是“月棂”二字被改成了“霜华”。
所以,在晓星尘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延灵只负一把剑的样子,除非......
晓星尘想到了自己之前动念:如果,能回到小时候。
难道,这便是延灵下山的那一夜?
眼看着延灵越走越远,晓星尘想要跟上他。然后,下一个瞬间,晓星尘便出现在了延灵身后。他不用费半分力气,便一直跟着延灵移动了。
小时候淡去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一觉醒来,发现师兄已经不在了,晓星尘嚎啕大哭。师姐把霜华塞给他,逗他,哄他,晓星尘也丝毫开心不起来。
之后的一年里,每天,师姐都会陪他到山脚下的村子里,因为晓星尘一直念叨,师兄可能会偶尔回来看一看的。
后来,晓星尘下山的频率越来越少,后来变成了有时间才会下山看看,后来便是有事办才会下山了。
其实,晓星尘小时候脾气倔得很。师兄大概也是知道这点,才在半夜偷偷下山的。
后来他越成长,脾气越是内敛,表现出来的也就越是温和。但是这不代表他变了。
晓星尘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当时自己脾气再闹腾一点,师兄就不会下山,或者至少会晚几年下山?或许,他有可能带自己一起下山?
晓星尘甚至一直想着,等再次见到师兄的时候,一定要质问他当年的不辞而别。
谁知,却终是天人两隔,再无法与那人对话了。
正因为这种执念,在深究当下的情况之前,晓星尘先选择跟上延灵。
眼下这是怎么一回事?是妄想,是梦?
但是即便是梦,晓星尘一时半会儿也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