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76、第 76 章

　　晓星尘发现，识魂也是会困的。而且比起他三魂七魄俱全的时候，识魂似乎更加脆弱。
　　他跟着延灵道人飘啊飘，隐隐看到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等他再次恢复神智，第一反应是一惊，慌乱地寻找延灵，然后发现自己还是幽幽地悬在他的后方，这才放下心来。
　　晓星尘看看四周，天竟然又黑了。
　　刚下山之后一马平川的景象不再。此时他们正在深山老林中穿行。树林深茂，山路崎岖，与他之前通往蜀地沿路的风貌迥异。晓星尘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从师门到中原，蜀地本是最近最方便的路。晓星尘捉摸着，师兄到底要去哪里？
　　四周有各种不知名的奇奇怪怪的叫声，偶尔能听见扑哧翅膀的声音，却分不清是鸟类还是昆虫。

　　延灵手握日枢，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是晓星尘知道，一旦延灵握剑，便是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童年的记忆中，日枢的光芒澄澈耀眼。然而此时，日枢的光幽幽的，连周围一亩三分地都照不亮。
　　这样的剑在夜里未免太过吃亏。
　　剑的亮度没办法照明，却足够把持剑者自身变成一个靶子。
　　师兄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时断时停的“咚咚”声，像是什么小动物一蹦一跳的声音。晓星尘不以为然，延灵却如临大敌一般，两步撤到一棵大树旁边，背靠大树站定。
　　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一道识魂，不但感知力弱，感受不到这世界上的邪崇，也不会为这世上的生灵所感知，但是晓星尘还是心下警惕，下意识地前后左右上下瞅瞅。
　　只能隐隐看出这森林茂密，树木巨大，将漫天的繁星遮得几乎看不见。借着延灵宝剑的光芒，还能看到背后这棵树上巨大的树瘤。
　　“咚咚”的声音不断靠近，晓星尘寻声看去，随着“刷”得一声，一个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窜出，落在延灵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不过是一只白兔罢了。

　　晓星尘刚要松一口气，右后方却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体积庞大的黑黢黢的东西钻出，扑向白兔。敏捷的兔子毫无反应之力，发出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吱”声，随即便只剩下那黑黢黢的东西大口咀嚼的声音。
　　借着夜色观察那黑黢黢的东西，看样子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蜘蛛。那只兔子都不够它几口嚼的。它吃完的时候，刚才窜出时带下的叶子才刚刚落地。
　　反观延灵，却仍旧是一动不动，仿佛笃定那东西不会攻击他似的。
　　晓星尘却为他感到忧心，紧紧盯着那蜘蛛样子的东西的动作，生怕它下一刻就向延灵扑来。
　　只见那东西抖了抖腿，脑袋转了转，然后向延灵相反的方向挪动。晓星尘松了一口气，那东西却是跑到了月光照到的一处巨石上，晓星尘终于看清了那东西，顿时头皮发麻。
　　那哪是什么蜘蛛！分明就是一个有八只手的，长着人脑袋的爬行怪物！

　　晓星尘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也就是皮肉腐烂一块块往下掉的走尸，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东西。虽然没有身体，但是晓星尘还是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晓星尘觉得受到冲击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扑来一个更为巨大东西，径直落在那人形蜘蛛上方，那蜘蛛似是扑腾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便不再动弹了。
　　那更为巨大的东西开始怡然自得地享受自己的果实。
　　那处明亮，晓星尘把那东西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扑来的东西有着蛇一样的尾巴，背上有一对小小的翅膀，上身却是光裸的人形，只是手臂粗壮，手指颇长。
　　由于那人形蜘蛛体型巨大，这蛇尾人的食用过程就漫长很多了。晓星尘看了两眼便不愿看，把头撇开去，但是那边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却不绝于耳。
　　这山太诡异了！
　　然而，延灵还是一动不动。晓星尘都要怀疑自己师兄是不是被人勾了魂去了。

　　嘎吱嘎吱的声音听了一会儿便习惯了。倒是那声音突然停止，让晓星尘心一惊。
　　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蛇尾人抬起头来——五官似人，却面色发青面，有一对獠牙。这样一张脸，此刻却挂着惊慌的表情，只见他的脖子以人类难有的角度转了转，突然双手撑地，拖着尾巴向前窜了几下，然后扑腾着那对小翅膀，就近爬上一棵树，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巨木的黑色树冠中。
　　晓星尘抬头看了看延灵背靠的这棵树，恨不得推延灵一下，让他换个地方。

　　延灵却没有感受到晓星尘的心意，反而往后退了一步，靠这棵树靠得更紧了。这下晓星尘完全被挤得没了空间。虽然他只是灵体，但是还保留着人类的习惯，往旁边撤了一步。
　　然而，便是撤这么一小步，晓星尘却突然觉得灵魂微微震颤。远处似有听不懂的语言在吟唱，那声音急促，旋律诡异，若不是晓星尘是修道人士，识魂坚韧，怕是已经下意识地寻着那声音的方向去了。不论那吟唱的目的是什么，一定是直接加诸于灵魂的咒语。
　　晓星尘往延灵身边靠了靠，那吟唱带来的压力骤缓。晓星尘倒不至于理解为是靠近师兄有安全感。他大概能猜出来，师兄身上有对抗这山中邪崇的法宝。而这法宝，多半就是延灵的日枢，晓星尘靠那宝剑越近，吟唱的影响就越小。

　　后方传来“咚咚”声，与那兔子发出的声音不同，这“咚咚”声由远及近，响落参差不齐，必然是由一队较为庞大的物体发出的。
　　晓星尘回头看，却看到了继那人形蜘蛛和蛇尾人捕食之后更加诡异的一幕。
　　只见远处有一堆排成一列的“人”一蹦一跳地朝这边过来。那些人皆穿白衣，一字队列拍得齐齐的，起落却不太整齐，晓星尘可以隐约看出这队伍绵长，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人。
　　说是“人”，绝对是不准确。虽然是人身，但是哪有人排着队，大半夜在这深山蹦跳？
　　更何况，那一队“人”，都没有脑袋。

　　不一会儿，那些人便一个一个蹦跳着经过延灵身旁，让晓星尘松一口气的是，这些人只顾着向前，没有搭理他们。而且，晓星尘发现，这些人其实是有脑袋的，只是头上被罩上黑色的罩子，所以才在黑暗中看上去像是没有脑袋似的。
　　让晓星尘紧张的是，为首的那个，被一棵树横斜在地表的粗壮根须拦住了去路。这些家伙一个个身体僵硬，蹦跳也跳不了很高，因此面对那根须一点办法也没有。整个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个都在原地蹦跳。
　　远处的吟唱声似乎停了。随即，那吟诵之人似乎发出几个号令，为首的僵尸左右转了转，却发现此处的树木根须交错，竟是找不到突破口。
　　若是这些蹦跳的人找不到别的突破口，怕是只能返回找别的路。然而，在这深山之中，再找一条路不知要耗费多少日。
　　这吟唱之音，晓星尘能听到，因为他是魂体。但是吟唱者到底在何地，却是不知，多半是在遥远偏僻的地方，要不然也不至于要通过吟唱来驱赶这一队尸体。
　　吟唱之声停止，这一队人都静静伫立在原地。

　　延灵终于动了。他侧头看了看这队尸体，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食指指向那拦路的树。
　　只见那棵拦路的树突然开始颤动。几只活物飞快地从那棵树上逃窜而下，天地间响起持续的响声，仿佛一扇巨大的年久失修的木门被强行打开。
　　然后，横亘在这一队尸体前的那粗壮根须，“嘎吱嘎吱”地从地上扬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到另一边，刚好开了个口子，可以供单个的人通过。
　　排在前面的尸体跃跃欲试。
　　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声，没有敌意。然后，吟唱声继续，这一队尸体又开始蹦蹦跳跳前行，一个一个穿越延灵刚为他们开辟的口子。

　　晓星尘从不知道自己师兄竟然能控制植物。事实上，他从未想过世上有这等奇术。此时的晓星尘想到了曾经在草木冢上看到的物怪，不知这些术法是否一脉相承？
　　只可惜，草木冢那间“薛宅”已经付之一炬。
　　不知这样跟着师兄一路下去，是否会得知他所经历的一切，缘何去到草木冢，又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晓星尘一边思索，一边看着身旁经过的尸体越来越多、留下的越来越少，感觉渐渐放松。
　　谁知道，随着“咚”一声，身旁却停驻了一个阴影。晓星尘看去侧头看去——那队尸体蹦蹦跳跳已经走远，末尾的一个却停在他们身旁，黑色的罩子遮着脸，这人却是面向他们的。
　　晓星尘不知道这面罩下是怎样一张可怖的脸，这尸体又是为何脱离组织。再看延灵，他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只是嘴角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远处的吟唱声还在继续。
　　眼前的尸体开口了，大概是由于头套的缘故，他的声音闷闷的：“那个大巫在问你要不要过去，必有重谢。”
　　延灵看向吟唱声的方向，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拒绝大巫的邀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些巫师不会留后，一旦遇到合眼缘的人，便会倾囊相授。”这尸体接着说。
　　延灵笑意更明显，说：“我已有师门，又怎能再拜入他人门下，倒是这位仁兄，不跟上去真的没关系吗？只怕再过一会儿，那僵尸队就彻底没踪迹了，若是想寻大巫的居处，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对方嗤嗤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轻佻，说到：“大巫可以再找，错过你这种有趣的人，怕是难寻了。”
　　随即，只见那人一拉头套，在日枢幽幽的光亮中，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俊美精致的青年人。
　　一双眸子明亮狭长，眼神傲意十足，笑容邪气，绝非死物。
　　摘掉头套后，这人再开口，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澈，说出的话却莫名其妙：“你这宝剑好有意思，要不要卖给我？”

　　......

　　讲真，晓星尘觉得这人的声音，语气，包括这问题，听起来都有点熟悉。
　　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这人话一出口，日枢的光芒大盛，刺得人眼睛生疼。
　　“大胆剑灵，有你插嘴的份儿吗？”那人呵斥。
　　“你别急，先退下。”延灵开口，那光芒才暗淡下去。
　　延灵倒不觉得受到冒犯，一五一十地说：“承蒙厚爱，但这剑乃家师所赠，断不会拿来售卖。”
　　“这剑是阳剑，还有一把阴的呢呢？”那人继续问，语气略是蛮横，仿佛长辈问询小辈似的。
　　延灵不气不恼：“另一把我赠与师弟了，他年纪尚幼，但未来定大有可为，那把宝剑与他的修炼数路很合拍，而且剑灵还可以......”
　　“我对你师弟不感兴趣。”
　　“......抱歉。”延灵自觉住嘴。
　　“阴剑阳剑，莫不是月棂和日枢？你是抱山散人门下？”
　　“正是。敢问阁下是？”日枢月棂早早就随着抱山散人的隐居而退隐江湖。知道这两把剑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在蓝家的藏书阁看过。日枢驱阴，即便是这等邪气的地方，也能保你平安。”
　　“......阁下博闻强识，佩服。”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晓星尘在一旁，心下震惊。
　　日枢驱阴，月棂逐阴，这也许是霜华可以指引尸气的原因？自己竟然从未深究过。
　　另外，剑灵是什么？为何他从未见过？
　　当然，还有，师兄留给自己宝剑的时候竟然连自己的武功数路都想过了。晓星尘十分感动。
　　想着想着，晓星尘想到现在霜华不在身边，就很难过。霜华现在应该在......
　　打住。不能想。
　　还是专注于眼前对话吧。

　　“你是妖修？”那人继续问。他看了一眼那挪开的树根，想必是因此猜想延灵是妖修。
　　“我不是妖修，只是对妖修颇感兴趣，这地界妖气最重，很多半成人形的妖物都在此修炼，实在是研究的最佳场所。”
　　以晓星尘对山下人的了解，鬼道就是非常道了，妖修要比鬼道更加边缘，晓星尘下山时侯已无人提及了。谁料，眼前这人却点点头，表现得非常正常：“确实，而且妖修集大成者很多都隐居在此，确实是研究妖修的宝地。”
　　延灵像是遇到知己一般，频频点头。

　　这人沉吟片刻，开口说：“不知你对......如果，一只妖物妖体受重创，功力折损，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法子？”
　　“三魂七魄可完整？”
　　“完整。”
　　“......通常这种情况，静养便可，根据受伤的状况，我可以帮你推算需要多久......”
　　“五十年。”
　　“对于修炼者来说，不过须臾。”
　　“不是，你不懂......”眼前这俊美青年的表情顿时有些阴狠。
　　延灵头上仿佛挂了一个问号，但还是友好地微笑着。
　　“受到重创，他现在是孩童模样。”
　　所以呢？延灵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们就没办法......妈的！”蓝秀对着旁边的古树踹了一脚。
　　原本藏身在树上的妖物惊慌逃窜。
　　晓星尘突然想到，师兄有日枢护体，在这森林中尚且颇为谨慎。眼前这人，却横冲直撞，连妖物见了他也遁走.....看来真是个狠角色。

　　延灵还是满脸问号，但是见那人没有继续讲的意思，便没有追问。
　　过了一会儿，延灵觉得氛围有些尴尬，毕竟对方也没有走的意思，自己也不好直接离开，便开口说：“其实除了妖修，鬼道对灵魂的研究也颇值得参考。”
　　“你还熟悉鬼道？”
　　“读过一二罢了。可惜鬼道兴盛于东瀛，中原鬼道始终是落后一截。”
　　这人斜睨延灵一眼，思索片刻，说了一句：“若是对鬼道感兴趣，不妨去兰陵金氏，他们收了很多东瀛的阴阳师做客卿，是奇人异士汇聚之地。那边的一些阴阳师会说汉语，对你的研究会有帮助。”
　　这倒是延灵从未知晓之事。他心下向往，对这人行了一个抱手礼。
　　那人摆摆手，转身便欲离开。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延灵忙问。
　　那人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说：“蓝秀。不过你最好别打听我，在仙门百家看来，认识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蓝秀说完变转身离开了。眼看他几步就消失在黑暗中，延灵忙道：“我道号延灵！多谢兄台指点！”

　　当晚，延灵便换了方向，本来是向西南的深山行进，这下直奔中原，目的地是兰陵金氏。
　　晓星尘有点感谢那人。
　　若是自己的师兄在这深山老林住个几年，晓星尘不确定自己这道识魂会不会抛弃师兄。
　　然而，谁又能预知，这一改，终究是改了延灵的命运。命里好的东西，不论是怎么个千回百转，也能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遇上。那些不好的，由无数个偶然堆叠，说是飞来横祸，实则早已是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