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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疼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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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深秋一天比一天凉,边北更是如此,前几日还可以挂件单衣偶尔才拿出来将军送给他的绣了暗纹的棉衣出来挡挡风寒,如今竟片刻也脱不下来,寒风刺骨吹的邵温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脸隐隐作痛。
一天的期约已到,邵小王爷仔细琢磨了一下,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司城那边应该没有出事,否则早在狗急跳墙边缘徘徊的回安老国王肯定会有所动作,不至于还三天两头派人来求和,至于司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兴许有事耽搁了,而且此事必定身不由己。
第二个结论就是:司城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简直胆大包天。
邵温从来没有发现他本人自带天生的周全之道,他以王爷的身份下令带了两个“徐贺仇”的精英,又派人远距离护送,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有异变,他们二话不说出兵开战,若是搞的清司城状况,其他人自行离开,由邵温带着两位潜入营救。
司城那边可谓并没有想象的顺利,二十多位病秧子刚有所动作,就被年穆大一举拿下,他们口中的轰轰烈烈也就偃旗息鼓。
邱贺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司城姥姥家去,这不靠谱的花瓶将军,他就知道指望他老人家智取怕是真的吃错药了,不如眼下给他一把刀,来的靠谱。
司城哭笑不得,这还真不是他有意的,说起来也算他倒霉,那天计划着让二十来人其中的看起来不算柔弱的一吹就倒的男性首当其冲,以他们无故关押还不给药为由闹事,无非就是骗洞外守着的那些人进来几个,再由剩下的几位女性哭哭啼啼阻挠一二,总之声响越大越好,他们三个身强体壮的破布青年随便钻个空子就能溜出去。
然而不知是司城自带霉运还是他们三儿出门压根没看黄历,这一波混乱引来的偏偏是那位擅长用毒的年将军身边的姑娘——苏智澄。
这下司城再也不乖张了,原先这女人和他有一面之缘,且是卸了盔甲的。
苏姑娘自然认得出司城,但不知怎么并没有当面戳穿,反而还带着有意替他们遮挡的意味道,“年将军就在不远处,三位想走便随我来。”
三人对视了一番,终究要看看这位葫芦里买什么药。
苏姑娘带着他们往洞深处走,原本洞就这么大,很快四人便被面前的石壁堵住了去路。
“这洞里没有出口吧?我前几天绕着它走了不下十圈……”邱贺面对姑娘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收起平日里和司城怼天怼地的气概,“苏…苏姑娘聪慧定有办法…”
苏智澄回笑,不声不响的从怀里变出来个小玉萧,转身越过邱贺朝走在最后若有所思的司城问说,“将军会吹曲子吗?”
“他?从小到大只会对着姑娘吹口哨,对这文艺玩意儿毫无建树。”邱贺总忍不住刺他们将军一下。
司城险些当场跟邱不怕死干一架,碍于姑娘和下属都在,这才不聒不噪的挺直了身板,十足信心的拍拍胸脯,“会的,相当会。”
“将军会吹什么,不妨挑一首拿手的当做驱蛇的曲子,今天让它们和你认个主。”
苏姑娘说的“驱”是驱动的驱,司城早知她就是当年在战场上让自己中了桑花毒的罪魁祸首,既然当年一心想要他死,今日怎非凡没有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反而帮着他,这会儿还主动让她的蛇和自己认主。
似乎看透了司城心里所想,苏姑娘诚恳的说,“当年之事并非我本意但也真的害了将军,以后智澄定亲自去联盟国谢罪,还请将军信我一回罢。”
正当犹豫,不知哪里突然传来邵温的声音,司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怀里的那只木鸳鸯,显然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司城将它小心翼翼捧在耳边,听着从“鸳鸯”嘴里透过来的熟悉的声音。
“长卿?听的到吗?”
这小兔崽子居然直呼他的字,别扭是别扭了点,不过听的司城心里酥酥麻麻的。
“听到了,你怎么来了?”司城心里记着邵温同他说的,这木鸳鸯只能通讯短距离,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短距离到底是多短,但绝不可能是从“徐贺仇”军营传来的。
邵温方才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举着木鸳鸯,没想到还真的通上话了。
“我要不来你家的兵就拿着刀杀来了,真够让人操心的!”最后那句操心不知是说“徐贺仇”还是说这位招呼也不打就溜进敌营的将军。
邵温:“到底怎么回事。你人呢?打算投靠敌营了?”
司城赶紧捂住木鸳鸯的通声口,即便他知道这声音恰到好处的旁人听不见。
“嘘!小王爷,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啊,被你黄叔叔听见我这“徐贺仇”颜值担当还要不要命了!跟你说,我没了你就等着那帮凶巴巴的大汉……”说到这里司城特地瞅了瞅旁边看着苏姑娘眼睛都快看直了的邱贺,“哦,还有位色鬼伺候您吧!”
邵温实在不觉得眼下哪里还有闲情开玩笑,只深感这位将军心大。
“行了,你人呢?到处找不到你,我在回安了已经,你可是真遇上什么麻烦了?”
“你会吹曲子吗?”
……
?
邵温被司城这不对马嘴的反问呛住了,心道这位将军真不知道什么轻重缓急吗?身在敌营还想着吹曲子?那他迟迟不肯动兵回安是不是真的准备在这儿开个歌舞会,一路上回安姑娘长得也忒水灵……
司城这才把前因后果同邵温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除去自己英勇救人那段。
邵温思考了片刻,脑子里五花八门的曲子数不胜数,都是些风流之曲实在不入流,思来想去也只有小时候母亲教他的一首《疼怜》既不风流又具深意,这时不吝啬的将调子哼给木鸳那头的司城。
“疼她所疼之人,怜她所怜之心。”司城心想,“这看着花花公子的小王爷没成想还有一颗赤诚赤爱之心。”
小王爷哼给司将军的曲谱完整韵律又是从小听到大的自然上口,司城在那边听的却是云里雾里,干脆接过苏姑娘的玉箫一边把木鸳鸯放在耳边,跟着邵温那边哼的一前一后硬是勉强吹出来半首。
一旁的邱贺脸上黑了不止八度,比当年被刺伤的时候更加难看,他实在忍不了这让人听了只想耳朵流产的曲子。
“祖宗,差不多得了……”邱贺想起身边并非他们几个男人,还有一姑娘才硬生生把“再吹尿就出来了”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咽回去。
司城不以为然倒也不吹了,他不怕丢人,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吹的还不错,只因木鸳鸯那头的小王爷并没有揪着这点曲调膈应他,兴许吹的真不错。
苏姑娘先笑了,没一会儿刚刚还光秃秃的看上去打滑的洞壁出现了一条裂缝,从里面黑压压的钻出几条小青蛇,顺着苔藓爬到司城周围,一时间那裂缝快速的扩大周围又新添的几道裂纹。
司城打心里还是忌讳蛇的,被桑花蛇的蛇毒折腾久了,看了没有脚的爬行动物头皮就开始发麻,整个身子起了一层的鸡皮。
苏姑娘在她脚边的一块空地上不知洒了什么药粉,才把被蛇围困的脸色苍白的大将军救了出来。
苏智澄:“你们快些走吧,顺着裂开的缝隙走,不出意外的话会到靠近你们军营那边。”
话音刚落,洞外就传来锁链拖地的刺耳的摩擦音。
苏姑娘深色顿时变了,推着他们往刚刚裂开的通道走,“你们且去,这里交给我。”
邱贺本想不应该让位姑娘为他们保驾护航,蒋伦先一步拦了下来,“她是回安的皇亲国戚,放心吧,没事的。”
原来苏智澄竟是回安老国王的小女,公主之身,司城想起前辈曾评价回安——虽然国小人多,但秩序井然,有能力者为国捐躯在所不辞,论这一点他们汉联盟国是万万比不过的。
堂堂公主都可以身临战场,尽其所能,可谓上下一心,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汉联盟国的小公子们将来如何与之一战,又凭什么与之一战,怪不得刘瑞一心要统一全国,这是在为他身后的一帮吃白饭的小崽子铺路啊。
“多谢。”
……
邵温等了一个时辰才与司城等人会了面,方才用木鸳鸯说话也好好的,眼下见了司城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和鬼将军冷战,一时木楞楞的。
司城不记事,见了明明潜入敌营还要如此花枝招展的小王爷,硬是给乐得笑出声,没心没肺的勾过矮自己半头的小邵温,逗小孩似的弯扣食指,在邵温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司城:“还生气呢?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嘛,那日枣子镇真不是有意丢下你的,也不是故意走掉的,再说你不也是把我好心买的糖炒栗子洒翻了吗?”
司城你说一句话就瞧瞧邵温的脸色,“下次!下次再丢下你,我就一辈子讨不着媳妇儿。”
像将军这样发起誓来六亲不认的人还真是茫茫人海中也难寻一位。
“讨媳妇儿?”原本以为司城可能是个断袖,眼下听他义正言辞的说讨媳妇儿,心里竟真的不再生气,只扒拉开司城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幽幽的说了句,“哪位姑娘受得了你!”
司城笑了,他说的不错,没哪位姑娘受得了,先前皇上给他介绍过一门亲事,朝廷一品大官的女儿,听说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惜和司城素未谋面的大家闺秀听着外人旁敲侧击,含沙射影这位鬼将军多么多么可怕,多么多么粗暴,硬是把人家吓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也不嫁。
不过司城打心底觉得,此生如果有幸等得到万家灯火通明,百姓真正安定,战事再无之时,他一定娶一位金枝玉叶,捧在手心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