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破》徐贺仇

5、以毒攻毒

　　日子回到十天前，司城还在同小王爷赌气，谁也不搭理谁，耳边邱贺唠叨个没完，不停的强调自己是如何如何耍小孩子脾气，又如何如何同一个半大点儿的王爷斤斤计较……
　　司城自知理亏，终于在邱贺老妈子的软磨硬泡下纡尊降贵，正要同那位小王爷赔情道歉，好巧不巧收到了探子来报，不得已之下二人才连夜潜入敌营。
　　他们一路上跟着小刺探兵，这刺探兵名叫蒋伦，身板子小又长的极其穷酸，也正是多亏了他这副长相，在敌国里扮演瘦弱的小叫花子最合适不过，回安国不比汉联盟大国，说是个国家其实也就丁点地方，不比京城大到哪里，他们也寻着几件破烂布子披在身上跟着蒋伦在回安国街上大摇大摆的乞讨，司城完全当做一种别有风味的体验，而邱贺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白面书生穿着不知蒋伦从哪个垃圾堆翻来的呕布就往他身上套，司城见着一本正经极度嫌弃简直生不如死的邱贺，又想起前些日子邱贺对他的嘲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笑起来。
　　笑的十分恰到好处……
　　好歹这里算是敌国类似京都的地方，人却少的可怜，路上除了脚步如风的成年男子快速行过，几乎少见有女子或者小孩，司城纳闷，上前一步又将他从蒋伦那里瞧来的乞讨模样完完整整的复制在自己身上，脸上还抹了把灰，拦住了过路的一名中年人。
　　“求这位公子赏点心意，一块馒头也好……”说完又可怜巴巴的望着邱贺和身边的蒋伦小乞丐，十分弱小道，“这位贵人，实不相瞒，我们家两位小弟脑子都不好，小时候生病烧坏了，我也是个药罐子的命，实在走投无路求您赏口饭吃……”
　　中年人穿着贵态，面相还算慈善，掏了掏怀里自己只吃了半口的烧饼，忍痛掰了一小块儿塞给司城。
　　他没想到这人这般好说话，更没想到这人这般穷，蒋伦却是用他多年乞讨的狗鼻子闻出来中年人身上银两的味道，绝对是个有钱人。
　　“拿着吧，你们也怪可怜。”像是看出了蒋伦心里想的，中年人拿出身上的一包银两，掂了掂，“不是我小气，瘟疫期间黄金也买不下一口粮，你们也别指望寻人们丢在荒庄的粮食，有毒，会吃死人的。”
　　说着说着那中年人脸色越发难看，深深叹了口气，沉甸甸的走了。
　　司城:“哎，小蒋，这荒庄是个什么地方？”
　　蒋伦:“瘟疫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前几天那里闹瘟疫，回安朝廷立马派人封锁了起来，据说是粮食出了问题，荒庄的人全都中招了。请将军们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依我看不像是瘟疫，因为除了荒庄吃过那口粮的人，其他人都没事，也不传染，但是据我观察三天两头的有重兵在荒庄口子进进出出，我怀疑是不是回安国在那里秘密练兵……”
　　突然蒋伦跪了下来，“属下不才，劳烦将军亲自调查，请将军恕罪！”
　　“快起来，让别人看了小乞丐给大乞丐下跪，还以为我欺你。”
　　邱贺也一把将蒋伦拉起来，朝司城点头，三人向荒庄去了。
　　如蒋伦所言，荒庄口有不下十人守着，个个穿着重甲，三人躲在一棵大树后。
　　门口为首的那位带了面盔，看不出长相，右手边带了蒋伦看不懂的玩意儿，阳光打上去还会发光，晃眼的很。
　　司城自然明白那是假肢，金属做的有光就显得刺眼，为首的人旁边站着两位，一位瘦高，光秃秃的脑袋像个剥了壳的蛋架在他更加干瘪的脖子上，像一只下了蛋的鸡，另一位魁梧不少，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但同为首的讲话是全程用的手语。
　　“这……”邱贺也看出了其中异常，在瞧瞧那剩下的七个人，分别多多少少有什么毛病，有的眼睛瞎了，有的耳朵不好使……
　　“什么人！”
　　三人都被身后这一声给惊住了，来人一看就是这里的统领，见他三人鬼鬼祟祟躲在树后，一把正揪住司城，大将军条件反射的挡了一下，那人一下就看出了司城的功夫。
　　“你是什么人？”
　　司城瞬间调整了气息，装了一副既有几分本事又一事无成的小叫花模样，不害臊的答道，“男人呗。”
　　“不知羞耻！”
　　不用说这位了，连同着司城旁边的邱贺也是一脸嫌弃，只有小小年纪的蒋伦依旧对男人本色的司将军刮目相看。
　　其余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那位断臂的和那个下蛋的围了过来，见到他们就跪下了。
　　蒋伦一脸懵逼，不过显然这些人给跪的是他们身边的这位。
　　“将军在上！”
　　司城险些认为这是他的部下，又看他们一脸敬畏的盯着刚刚抓他的那人，眼前不知怎的就想起他第一次带兵打仗，年纪尚轻连先皇也觉得他难堪重任，然而当时就是他的那帮兄弟，甚至是前辈对他充满希望，当“徐贺仇”跪在他面前时，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沉了，心里的责任大了，身上却有使不完的劲儿……
　　“年穆大将军，这三个乞丐是……”
　　年穆大？司城同他交过手，虽然只一次，但那也是司城打的最吃力的一仗，也就是那时候……
　　邱贺用胳膊肘碰了碰司城，“你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不敢说，当年的战争谁胜谁败司城觉得没有纠结的必要了，眼下看来是进了年穆大的地盘，方才同他过招，只一下司城便马上收了力，也不知道年穆大猜中了几分。
　　“把这三个逃出来的乞丐捉进去！”
　　？？？
　　敌众我寡，司城琢磨着此次不正是深入敌营吗？索性由着他们带走。
　　一进去才知道，这哪里是荒庄，阴森森的地方没半点儿人气，分明是鬼庄。
　　负责看守的人把他们带进一个洞里，这洞深不见底，洞壁上长满了发紫得苔藓，洞口生了火，借着火光三人一并朝洞里望，二十多个老弱妇孺病恹恹的互相依偎在一起。
　　“看什么看！快进去！”
　　三人被那个鸡蛋脑袋一把拖进洞口后，干瘪的鸡蛋脑袋十分晦气的走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
　　洞里人看见新进来的三个家伙有些惶恐，却真的挪动不得个个快脱了骨的身体，只是十分不友好的盯着他们。
　　邱贺最先走了过去，挑了个还算看起来不至于说一句话就断气的老大爷，和蔼可亲的问，“这位大爷，我们无辜被外面的人捉了进来，这时还搞不清状况，能否请问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群人都不愿意同他说话，有种生人勿近的坚持，司城脱下那破布乞丐服，又撕下自己内里的一块干净袖布，幸亏随身带了止血药，撒了一些在上面，温和的将它递给老大爷身边抱着个孩子的老姑娘。
　　“姑娘，您的脚腕一直在渗血，如果您信得过在下不妨试试这止血药，您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能任由着脚腕的伤口一直流血了，嗯？”司城看她怀里搂着的小孩也不过出生数月，定还在喝奶，他母亲肯定舍不得让着孩子饿死，即便不信任他们也有可能拼死一试。
　　那姑娘真的接过来司城递给她的止血药，旁人有意阻拦，老姑娘却先发制人，直接将司城的袖布连同这止血药一并裹在自己脚腕，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血也渐渐止住了。
　　那些个病恹恹的人看了这个争先恐后的想要来些止血药，司城特别大方的把身上的止血药全都给了他们，都说重病中的人很容易相信别人，这止血药一发下去，二十来位苟延残喘的人全把他当做了活神仙。
　　“邱贺，你去看看他们伤势。”
　　邱贺跟着这位中毒已深的大将军，被迫学了几招医术，眼下居然还真的派上用场。
　　邱贺一一去探他们的脉搏，蒋伦跟着给他们包扎伤口，越探越觉得古怪。
　　“他们……中了蛇毒。”
　　邱贺又想起自家将军也是中了蛇毒，这之中的点点关联究竟是什么。
　　司城:“什么蛇毒？”
　　邱贺:“不确定，像是…烂尾蛇的毒液。”
　　烂尾蛇，顾名思义是一种烂了尾巴的毒蛇，统一为黑青色，剧毒无比却是和司城体内的桑花蛇毒一样，一种慢性毒，回安国擅长研制这些恶心人的蛇来迫害司城不说，居然连自己老百姓都不放过。
　　邱贺:“他们更像是试验品。”
　　找这些住在荒庄没家底背景的老弱妇孺当实验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司城以前问过军医，如何解他身上的蛇毒，军医只道他中的这是世间最后一条绝种的桑花蛇所炼制的毒药，尚未知道如何解，只是以毒攻毒，毒胜毒，现在司城每天用的药其实都是剧毒无比，只要比原先中的毒更毒的毒药，方能延缓甚至克制他体内的毒，可是在军医所学医学领域范围内，真找不出什么毒能比桑花蛇毒更毒的了，只得每天把上百种毒药熬制才得以延缓司城体内剧毒的发作。
　　不过眼下司城想的却是军医说的以毒攻毒。
　　司城:“这毒和桑花相比，要弱很多吧？”
　　此话一出，邱贺的心快跟着提到嗓子眼了，怒目道，“不许胡来！”
　　眼下他们被困此地，唯一有希望带着他们突破阵营重回“徐贺仇”的鬼将军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没有胡来，我去同他们商量一下。”司城不管邱贺的劝阻，走到那群人中，微微抬眉，惹眼的一笑，温着声音同他们道“我有办法治你们的病，但事后麻烦诸位配合……”
　　只要这些人给他们制造一些混乱，以他们三人的身手溜出去不是问题。
　　邱贺那原本就不光滑的眉头拧的越来越多褶子，“简直胡来……”
　　司城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他毫不留情的拿着刀去取身上的血，还十分作态的命令蒋伦混着些干净的草熬给落难的众人，说熬有些牵强，无非是遮些血腥味儿，以免吓着他们。
　　如司城所想，二十多位全好了，他们像见了神仙一样，拥着三人，也兑现承诺的制造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混乱……